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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1 / 1)

他收回视线,动了动手指,最后冷淡伸手把人推开。却不料,明沉舟是踮着脚尖,这轻轻一下差点给直接厥过去。明沉舟大惊失色,手指惶然地抓着面前之人的衣襟,却只能任由指尖自光滑的布料上滑落。谢病春蹙眉,却还是伸手拦着她的腰。她吓得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这才免得摔了一个屁股墩的尴尬场景。“娘娘记得空出侧殿,迎接五皇子。”他把人扶稳后,收手背在身后,冷冷吩咐道。明沉舟讪讪地收回手,眼睁睁地看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腰间的白玉坠流苏缠缠绵绵地抚过冰冷之人的玄色下摆,却丝毫没有留住此人的脚步。她心知过了这村就再也没机会,便一咬牙,再一次胆大包天地伸手抓着他的手腕。那人的手腕就像他的心肠一样冰冷,骨骼清瘦,皮若寒冰。“掌印大人。”她挡着他的脚步,仰着头,琉璃瞳色熠熠生辉:“成与不成,您总该给句话。”谢病春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出现的手。明沉舟手指微动,下意识想要放开,最后又是强忍着冰针一般的视线,还是把他的手腕牢牢抓在手心。“做内奸之事,成与不成,或者掌印想要先观察我,是不是也该留个话。”“内奸?”谢病春抿着这两个字,在嘴里慢慢念了一遍,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对啊,我可以帮您应付我爹。”明沉舟小声说道,“如今内阁和太后结盟,想来掌印也需要一个內宫的人。”她厚着脸皮毛遂自荐,伸手指了指自己:“我感觉我就不错。”谢病春垂眸看她,一言不发。明沉舟唯恐他又跑了,不知不觉中把他的手腕捏紧,小声说道:“我宫中还缺两个贴身侍女,掌印若是觉得我诚意欠佳,可以送两个宫娥过来。”谢病春沉默地听着,最后伸手一根根掰开明沉舟的手指,嗤笑一声:“你确定要上我这艘船?”明沉舟原本一直下沉的心倏地一动,眼睛微亮。“言出无悔。”谢病春朝着她走近一步,明明是一小步,连着下摆都不曾被微风吹拂飘动。明沉舟眼皮子一跳,咬唇,无意识地想要向后退一步,却不料她脚步还未动,就被人捏着下颚,被迫抬起头来。脖颈纤细修长,润白如玉。冰冷的指尖掐着她的皮肉,又疼又冷。谢病春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俯了下来,深邃的眉眼,高耸的鼻梁,带着不近人情的冰冷和讥讽,缓慢地靠近她,最后停在一个超乎两人界限的位置。那道冰冷的呼吸落在脸颊上,激得明沉舟背后一阵接着一阵的战栗。“那娘娘记得留位置。”他轻声说道,就像一条巨大的蟒蛇的尾巴自自己脖颈中一划而过,鳞片划过皮肉,带来毛骨悚然的触感。明沉舟错愕仰着头,看着那双漆黑,深不见底的眼睛,最后愣愣地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哪怕艳阳落身,依旧能感到彻骨的寒冷。“英景。”午后,明沉舟撑着下巴,盯着正坐在下首绣‘寿’字的人,“你绣花还真不错。”英景抿了抿唇,没说话,继续低头绣字。“你是怎么跟在掌印身边的?”明沉舟随口问道。“因为奴婢的字入了掌印的眼。”“嗯?是台阁体吗?”明沉舟成事不足地弄乱了线团,皱着眉,手忙脚乱地开始解线团。“不是,是行书。”明沉舟放下手中的线团,惊讶地嗯了一声:“行书?你以前识字?”若是入宫前不识字,就会受学于内书堂,而如今大周盛行台阁体,并不会教授其他字体。英景轻轻嗯了一声。“江南人?”明沉舟谨慎问道。英景一愣,抬眸去看她,好一会儿这才又嗯了一声,随后问道:“娘娘怎么知道?”“我听我表哥说的,我表哥一家原是江南人,一家都学过行书,他曾说过南方诸墨,各有千秋,唯行书兴盛不衰。”“你的字是学谁的。”“前朝松雪道人,但也学了一点褚体,故而也有些四不像。”“好生厉害。”明沉舟微微一笑,“这两人的字体若是结合起来,可以说是放而不野,如鹤在鸡群,看来让你绣花是委屈你这双手了。”“娘娘折煞奴婢了。”“对了,你说是因为你的字才被看上的,那掌印也是写的行书吗?”英景摇头:“掌印一手台阁体连万岁都格外赞叹多年。”明沉舟话锋一转,随口问道:“掌印进来前识字吗?”英景摇头:“奴婢不知。”“那你知道掌印什么时候入宫的?”“奴婢不知。”“那掌印喜欢吃什么啊?”英景为难抬头,小声说道:“奴婢不知。”明沉舟啧了一声,叹为观止:“英景你不叫鹦鹉,真的可惜了啊。”英景抿唇,小声解释着:“奴婢真的不知,宫中禁止议论司礼监的五位大人,掌印积威甚重,万岁给掌印特批了御厨,可奴婢从不曾见掌印点过膳食,厨房做什么他便吃什么。”明沉舟哦了一声,含糊嘟囔着:“原来当真是一块病木。”英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这些宫娥是不是入了瑶光殿就不能随意打发走?”明沉舟扫了一眼殿外的大小宫娥,岔开话题问道。自从她把那个小宫娥杖毙后,所有人看她的视线都不一样了。敬畏又害怕。这是她在宫中立足的第一步。“嗯。”英景继续低头绣字,咬断了红绣线,快速地给绣品收尾,“若是没有其他宫殿的娘娘接手,这样她们会被罚到浣衣局去做苦力。”“娘娘想要换人?”他把做好的绣品放到绣篓中,抬头问道。“掌印说给我选两个丫鬟来,但怎么还没送过来。”她有些心虚,虽然两人在当日算是达成一个初步的,不牢靠的,勉强的合作,但谢病春万一反悔了呢!英景一愣,抬眸去看明沉舟。明沉舟面带委屈地看着他。他慌乱地低下头,解释着:“最近想来是太忙了。”“是忙五皇子的事情吗?”明沉舟接着话茬,收网把人拉下套。英景低头穿针的手一顿,恭敬说道:“娘娘料事如神。”他头顶落下一道阴影,他下意识抬头,却见明沉舟一反委屈之色,笑眯眯的脸倏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仔细说说。”英景这一下绣错了纹路,开始慢慢拆了起来。“掌印不让你和我说?”英景摇头。“那你为什么又要做一个闭嘴鹦鹉。”明沉舟撑着下巴,眨巴眼地问着。“因为奴婢也不知具体什么事情。”英景拆了线,一板一眼解释着。“只知是五年前万岁曾在内承运库宠幸了一名南国来的女官,后女官得天承幸生下五皇子,之后携子在内宫隐秘生活,直到半月前被皇贵妃身边的桂嬷嬷发现,这才闹大。”英景手中的细线有条不紊地传进针孔中,被扯出一条长长的红线。“半月前那个女官被封为容妃,五皇子也被太后抱养在柏寿殿,但柏寿殿已有二皇子,且太后年事已高,想来是怕照顾不周。”英景说得平淡,可过程一定是无人可知的惊心动魄。明德帝继位二十年,先后夭折过三位皇子,二位公主,不管是短暂受宠的嫔妾还是意外怀孕的妃子到最后都不会善终。所有矛头都指向仁宁宫中的那位路皇贵妃。外朝曾大规模弹劾过皇贵妃,太后也施压给皇贵妃,可不论如何,明德帝对她依旧盛宠不减,甚至垫了一个皇后的尊位和性命,这才堵住了悠悠众口。宫中皇嗣就在皇贵妃这样的威压下只剩下两个出自仁宁宫的皇子,可如今却突然冒出一个五岁皇子,可想而知会闹出怎样的轩然大波。“五年时间难道內宫十二监四司和六局一司完全没有发现,别的不说,一个女官生产怀孕都毫无动静嘛?”明沉舟惊讶问道。“南国连接云南,人人学医,这位容妃又是医药世家出身,天赋惊人。”英景解释着。明沉舟喃喃说道:“这也太过牵强了些。”英景沉默不语。她捏着新绣成的寿字,冷不丁说道:“闹得这么大,外面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英景依旧眉眼低垂。“那怎么会想到寄养到我名下?”明沉舟摸了摸下巴,电光火石间突然一愣,“这事和掌印有关?”不论是那位女官能平安在布满仁宁宫眼线的深宫里平安生活五年,最后被封为容妃。还是这位年仅五岁的皇子在不为人知的生死大战中最后侥幸存活,最后落在她头上。所有的事情一定有一个手眼通天的幕后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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