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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1 / 1)

从许家巷道走回大街,她漫无目的独自的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这条街虽然是后街主道,可两边都是店铺和住宅,没什么路灯。这会儿除了偶尔遇到几个吃完晚饭出来散步的,几乎看不到其他人,晏云清一个人于黑暗中行走,抬头,是皎皎明月,随行的,是温柔晚风,繁星点点,自是清静。待走到古镇景区入口,她找了张长椅坐下,对面是古色古香刷着檀木漆,贴着青砖的农村商业银行,不远处是青色石板铺成的烟波桥,桥边沿的彩灯,蓝黄两道,一眼望去,静谧又温柔。看着远处灯火,感受着徐徐晚风,在发现自己真的孤身一人身处异地无家可归后,看着夜空中的明月,心中的委屈再也无法压抑,一粒粒珍珠似的泪珠从红红的眼眶直直掉落,一颗颗一粒粒,无声又无息。晏云清没了那泼天富贵,豪门世家做底气,根本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她倔强爱哭,娇蛮任性不讲理,又极容易情绪化。爱面子喜奢华,受不了一点儿冷落,半点委屈。可自从她来到沙溪后,就一直在压抑自己,委屈自己,伪装自己。她也曾经是个千娇百宠着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所求皆可得的大小姐啊。从她的生日宴,到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晏云清终于感觉她撑不下去了。她就像一只原本遨游于海洋,成群结队,自在逍遥,却一朝突变,被独自困于苍蓝囚牢的鲸鱼。在这苍蓝囚笼里,她很孤独,是那种拥有一大片天空和海洋,却难以见到另一只鲸鱼的孤独。大部分时间,这种孤独尚且还可以忍受,可偶尔,也会有难以忍受的时候,于是,这苍蓝空旷的深海,有了恍若来自远古的沉沉鲸鸣。可是这鲸鸣,从来不曾被回应过,这苍蓝囚笼,海水悠悠,海域旷旷,苍苍茫茫,无边无际......于是,这深海更加深邃,这鲸鸣也就更加空寂。或许再过千年,万年,海还是那片海,天也还是那片天,苍蓝、浅蓝、深蓝、灰蓝……万物皆变,唯此不变。可是,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只有我是这样?我一生良善,从不曾有过害人之心,为什么经历这一切的是我呢?晏云清哭得压抑而崩溃,她紧紧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这崩溃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被人窥见。可她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河岸小路上,有故人匿于阴影处,带着一身清冷,欺霜胜雪的矜贵气,静静站在那好一会儿,也看了她好一会儿。他就在那边站着,不靠近,也不离开,如同一尊冰冷漠然的神像,万物皆入眼,万物皆不入眼。没意思的很。晚上的烟波桥是真的好看,河水悠悠,水上一座烟波桥,水下同样也映着一座烟波桥,两座桥彼此对影,不似人间物。沙溪四面环水,烟波桥下的那条河,连接着整个沙溪,顺着这条河一路向西,就是金炉村。金炉村,与她有所联系,不过是因为她的生母姜招娣。现在,她不要她了,金炉村,也不是她的家了。一夜惊变,孤身一人,孑然一身,异地他乡,一事无成,无人问津,无家可归。没意思得很。真的,这样的人生,没意思透了。我本人间清风客,来去匆匆勿挂怀。晏云清站在桥上,看着这烟波浩渺,水雾沉沉的夜色河道,湖面很平静,看着这桥这灯这河,她的心情也渐渐平静,好像在这一瞬间,她什么都想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看了眼湖,发了会儿呆。“烟波桥是今年刚建好的,还不错吧?”温和的嗓音从身后的河岸小路响起,略微耳熟。晏云清不着痕迹地擦了擦眼泪,回首抬眸,一双桃花眼眼角绯红,远远望去,沾了点楚楚可怜的风情。李代文一身黑色大衣,唇角噙笑,文质彬彬,一如既往的俊秀温润,像个儒雅君子。往日里总觉得他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会儿离得近了,晏云清才发现,他有几分谢晋卿的影子,说不出来两人究竟哪些地方相像,可当他站在你身边时,莫名的,你就会觉得他有几分神似。离得远时只看到晏云清好像哭了,这会儿离得近了,李代文才发现,那张张扬明艳的小脸上,有一块明显的掌印红痕,像是被什么人掌掴的,眼角还红着,眼睛里也还氤氲着水汽。这是......被欺负了?李代文瞥了一眼来时的方向,若有似无的轻叹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方灰蓝色的手帕递给她,也不多话。不愿被人知晓的事情终究还是被察觉了,晏云清道了声谢,默默接过手帕,低着头,很是窘迫。“擦擦吧。”李代文当然看出了晏云清的不自在,收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颇有涵养的颔首浅笑,唇角的弧度标准又完美,明明他就在眼前,晏云清隐隐间,却感到分外疏离,可那温和关切的嗓音又不似做假。莫名的,晏云清就想起那次初遇他时,误撞见的那双薄凉轻嘲的眼。“我很喜欢安德烈.莫洛亚《生活的艺术》里的一句话。”他向前几步,走到桥中央,静静看着水面,一双眼眸里有着浅淡的笑意,语气认真又富有耐心,“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遗忘的,一切都会解决的。”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遗忘的,一切都会解决的?或许吧,可是,总有人在那个好,那个遗忘,那个解决到来前,就已经支撑不住离开了。这种话,只有那些成功走出去的人才会说吧。而她,注定会是那个失败者。可能是因为此刻的自己太过于软弱,也可能是因为在这种时候有个人陪在身边的感觉很不错,当然,或许也有可能是李代文的气场和声音太过于温和,站在桥上的晏云清,竟然真的生出了几分向他倾诉的欲望。你看,只要心灵稍稍软弱,鬼就会悄悄溜进来的。晏云清望着湖面,眼里是沉沉死寂黯淡无光。瞥了眼身边同样看着湖面的清隽男人,她忽然勾了一下唇,笑得有些勉强。“君のような秀才にはわかるまいが、『自分の生きていることが人に迷惑をかける。僕は余計者だ』という意識ほどつらい思いは世の中に無い”或许是因为如此直白的倾诉太过于羞耻,晏云清引用了太宰治的一句话,极为符合此刻自己的心境。第14章 考试延期像你这样优秀的人才可能不会理解吧,认为自己活着的这件事本身就在给别人添麻烦。我是一个多余的人,世上没有什么想法比这个更令人痛苦。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晏云清,什么也不会改变,甚至如果可以让人选的话,这大概可以归类为最佳选择吧。晏家,她不可以回。姜家,与她无关。谢晋卿,不要她。临了临了,她竟然连个独属于自己的,可以放肆大哭一场的家都没有。没有管李代文是否听懂了那句日语,晏云清说完就不打算继续聊这个话题。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感同身受的,你刨开自己的伤口,一遍遍向别人诉说自己的可怜,一次还好,说的多了这不就成了祥林嫂了,自取其辱的给别人增加茶余饭后的谈资,徒增笑话嘛。她抚摸着雕刻着沙溪名人历史的桥栏,仿佛垂死者抚摸自己的坟墓。“我现在渐渐开始怀疑,我来沙溪的这个决定,是否是错的了。”楚宿说的没错,她在这个地方,能有什么发展呢?她不过是在自暴自弃着逃避而已,带着点无论什么都无所谓了,再坏也不过如此了的心态,一点一点亲手谋杀了那个骄傲明艳,堪为名媛之首的晏云清。“你不是报考了今年的后备干部吗?既然你在沙溪待了这么久,那就把它走到头吧。”“有目标的人,永不孤独。”他换了个更为舒适随和的站姿,伸出手,带了点生疏的僵硬,极轻的拍了拍她的头,语气里带了点宠溺。“你还小呢,再等等,经历的多了,这些也就算不了什么了。”现在经历的与过去经历的都是尚且可以忍受的,真正的风浪与挫折,永远是还没有开始的那个。那时,你又应该如何是好呢?大小姐。两人静静的在桥上站了会儿,起雾了,吹来的晚风也变得愈来愈冷,晏云清抬头看向李代文,“你怎么会在这里呀?”“今天正好有以前c市的朋友来沙溪办事,就一起约了个晚饭,明天一大早还有事,我就打算今天住宿舍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李代文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来时的方向,那人大概已经离开了,对于那人的心思,他不解,但也不愿意多问,交情不深,知道的太多,这可不利于关系的维持。“诶,你以前在c市?”晏云清诧异。这个世界还挺小的。“嗯,大学在那边上过,之后就回来考公了,前几年负责招商引资的时候,也在那边待过一段时间。”“哪个大学呀?”听他这么说,晏云清来了兴趣。“c大。”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李代文也就和她说了。“巧了,没准我以前还见过你呢。”晏云清轻笑一声,看向李代文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亲切。“嗯?”李代文不解。“我从小就在c市长大的,我、一个朋友他妈就是c大的教授,以前经常在那边玩。”谈及过往,晏云清眼中皆是怀念之色,可很快,那笑容收敛,她抬眸看向李代文,“天有点冷啦,你穿的少,赶紧回去吧,别感冒了。”“你呢?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大晚上的,让一个小姑娘自己回去,李代文怎么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回去?晏云清微怔,但很快又笑道,“我们不顺路的,你回去吧,我去找个宾馆住。”“桥前面就有一个宾馆,我送你去吧,小姑娘,晚上一个人不安全。”见他坚持,晏云清也不再推脱,她也不知道沙溪哪里有宾馆,有他带路也好。“谢谢你。”临别的时候,晏云清真诚的向李代文道了声谢。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能够做到这份上已经不错了,看着他丝毫不以为意,潇洒离开的背影,晏云清不禁感叹了一句君子当如是。此时被静音的微信,一条全体消息正静静躺着。【@所有人通知:因疫情原因,经研究决定,延长沙溪镇后备干部报名时间,后续工作相应延后,报名将由线下报名改为线上报名,请各位知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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