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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1 / 1)

*聆璇君将阿箬带到了祁峰。阿箬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领她来这,但她聪明的保持了沉默,没有多问。“听见什么声音没有?”聆璇君忽然凑到了她的耳边。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只听见了你的气息。阿箬在心里默默的答道。聆璇君即便呼吸,吐出来的都是没有温度的风,撩动起她鬓边碎发,微微有些痒。可是很快她居然真的听见了古怪的声响,那似是野兽的哀嚎,又仿佛女人的呜咽。“鬼……”阿箬顿时想起了凡人民间那些恐怖的传说。聆璇君将食指与中指按在她的眼皮,轻轻一擦,再次睁眼时,阿箬所看到的世界和之前已经不大一样了。今夜原本月色明朗,可是此刻再抬眼,她看见了阴沉沉的黑雾,而且那黑雾似乎是有生命一般,竟在月下迟缓的自行游走着,小半座祁峰都被它们所笼罩。“这不是鬼,”聆璇君说:“鬼魂大多不能在阳世停留太久,万年前阴阳职司就已被划分清楚,死魂必需入幽冥地府,谁也不能阻拦。你现在所看到的——是人死之后的怨气。”阿箬疑惑的看着聆璇君。“不少人在死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未完成的心愿,不能忘的遗憾,或者是对生的眷恋,对死的不甘——这些统统都是执念。有些执念在人死之后就消散了,还有些因为种种复杂的机遇,成了妖魔。”聆璇君解释的时候倒是很有耐心,“不过这些还不算妖魔,充其量只是拥有意识的阴瘴。”“仙境也会有这些污秽之物?”“这就是浮柔岛上奇怪地方了,一座流淌着至纯灵气的岛屿,竟然能滋养瘴气。”聆璇君抓住了阿箬的一只手腕,轻轻一提便带着阿箬腾上了半空。飞行对于凡人来说是只敢想象的事情,脚下失去大地作为依托之后,阿箬下意识抓住了聆璇君的胳膊,后者并没有表示排斥。半空中漂浮的那些黑雾一下子向着聆璇君扑来,就像是一群闲适的狼忽然发现了猎物——或者说,是发现了更凶狠的猎人,不得不展开应激的反击。可他们连聆璇君的衣角都没碰上,所有的黑雾在靠近他一丈范围之后便开始迅速消融,阿箬听见了刺耳的呼号。黑雾如聆璇君所说的那样有浅薄的意识,在明白了危险之后便开始四散逃离。“要跟上吗?”聆璇君眼中写着好奇。“跟上吧。”阿箬看了他一眼,回答道。黑雾逃离的大致方向是祁峰的西南角,阿箬见到了一片茂密的丛林。许多她不认识的树木勾连在一块,密密麻麻长成屏障,林间没有道路,枝叶最繁茂的地方似乎连月光都无法照进。聆璇君直接放了把火,火星自他指尖落下,转瞬在密林吞噬出了一条笔直的道路又很快熄灭,他牵着阿箬的手往林深处飘去,黑雾的哭号萦绕在四周,却不敢再向他进攻。密林尽头可以看见月下波光粼粼的大海,阿箬还看见了数百座坟茔,在月下无声的眺望远方。岛上的修士每个都有漫长的阳寿,这些坟冢中埋着的,是五百年前误入浮柔岛的凡人。石刻的墓碑上有些还有字迹可辨,阿箬认出了一些熟悉的姓名,都是她曾在那方木椟上见过的。这无法消散的黑雾,便是坟中枯骨不死的怨恨。第15章 她流落,出嫁,然后死去……阿箬落地之后试着走到了那群坟冢之前,盘旋在坟冢四周的黑雾没有攻击她,它们缩在一块,在夜晚的海风中哀哀抽泣。它们如果有意识的话,那是否具备喜怒哀乐?如果他们有喜怒哀乐的话,那此刻它们是想要通过哭声传递什么?阿箬数了数,祁峰西侧临海的山崖,约有一百五十余座坟茔。不少坟前的墓碑残缺,字迹不清,五百年于这些修士而言微不足道,却能让坚硬的石头都被风霜侵蚀到面目模糊。“这里埋葬的皆是凡人。”聆璇君轻描淡写的一句论断验证了阿箬心中的猜测。“他们,是怎么死的?”“不好说啊。”银发少年在墓碑组成的“丛林”间穿梭,“从阴瘴形成的时间来看,这些人死了都有几百年了,既然是凡人,那么也许是死于衰老,也许是死于疾病,也有可能……”他没有说下去,因为懒得继续猜测了。“你困了吗?我们回去吧。”他看着阿箬,月光下浅色的瞳孔还是那般剔透澄净,无悲且无喜。“我今夜恐怕是不能平静入眠了。”阿箬久久凝望着月下无声伫立的墓碑们,之前在藏书阁看见那些凡人书卷时,她就意识到了数百年前应当有过一批凡人曾踏足过浮柔岛,她在心中猜测过这些人的结局,如今见到这些坟丘,她才知道原来那些人真的一个也没活着离开这座岛屿。“如果一个凡人顺其自然的老死、病故,会生出这些东西么?”阿箬抬手指着上空漂浮的雾气。“当然不会。”“那这些黑雾最终会消散么?”“也许会,但也许是化作更为邪祟的妖鬼,食人血肉的那种——不过这里是浮柔岛,岛上修士那么多,它们没有作恶的机会。”“岛上修士既然很多,怎么会纵容这些……”阿箬回忆了下聆璇君方才说过的那个词,“阴瘴滋生?”“因为有人在刻意纵容,”聆璇君穿过坟丘组成的丛林,走到了悬崖边坐下,“纵容一百余名凡人死时不甘的怨念经过五百年的岁月成了这般模样。”夜晚能够萦绕小半座祁峰的阴瘴若是在凡间,早就是为祸一方的魑魅了。谁能纵容呢?必然不是那个窝囊颓丧的祁峰长老宁无玷。阿箬想起了乐和真人。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阿箬猜不出来,聆璇君也是。他请求祖师爷留在浮柔岛时,口口声声天下大义,说是要除魔卫道,结果这家伙转头就在自己的地盘豢养起了邪魔。“乐和那孩子,很危险哪。”当阿箬迎着海风走到聆璇君身边时,她听见他若有所思的呢喃出了这样一句话。阿箬站在他身后,月夜之下的海浪是漆黑的、山崖是阴沉的,唯有聆璇君素白的长衫是唯一的亮色,如同是一抹霜雪,又或者是一只雪白的海鸟。“你好像有话想和我说?”他没有回头,却精准的猜到了阿箬的心事。“嗯。”“是什么?”他好似兴致不错。其实从阿箬认识他开始,他就总是和颜悦色的模样,甚至比公孙无羁这等修士更能让她感到亲近。阿箬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祁峰长老拜托了我一件事情——‘救救祁峰’,他是这样和我说的。”阿箬怎么可能有本事救得了祁峰,这句话实际上是宁无玷想对聆璇君说的。“宁无玷。”聆璇君轻轻念出了这个名字,在海风拂面之时微微眯起了眼睛,“他是不是告诉你,我不会拒绝你的请求?”“是。”聆璇君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朝阿箬招了招手,“过来。坐到我身边来。”阿箬瞥了眼千尺山崖之下的海浪,听着雪潮拍岸的隐约壮阔,终究还是鼓起勇气走到了悬崖边,学着聆璇君那样双足悬空的坐在山沿。“那么你猜猜,我究竟会不会对你有求必应?”聆璇君仰起线条优美的下颌,半阖的眼中有戏谑的光。“我想,”阿箬深吸口气,尽量克服本能中对高处和深海的畏惧,“您会随性而为。”“我要是把你从这儿推下去——”阿箬感到肩头一沉,她下意识屏住呼吸,但实际上放在她肩头的并不是聆璇君的手,而是他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窝,视线对上时,他如同满月一般的眼瞳中含着淡淡的笑,倒是比往日里他对万事万物漠然不理的模样要鲜活灵动许多,“你会求我救你吗?你猜我会答应吗?”他是仙人,也不知他是真不懂男女之防还是存心戏弄,可是阿箬在这一刻忽然感觉自己心跳很快。他吐在她耳边的呼吸依然是没有温度的,可是这一次的氛围却与之前他们共枕之时有所不同,阿箬垂下眼睫,将这时短暂的紊乱归结于对死亡的恐惧。接着她一把抱住了聆璇君的胳膊,“你推吧。”“嗯?”“我不会撒手的,死也不会。要是撒手了才是真的死了。”阿箬紧紧抱着那只胳膊,眼中颇有几分无赖也颇有几分豁出去的凶狠。聆璇君与这样一双眼瞳对视了片刻,接着他抬起了没有被阿箬缠住的那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记好了,我做什么都是出于我的本心,没有谁能够算计到我,也没有谁可以威胁到我。”他说完这话之后侧身一倒,朝着大海坠去,阿箬根本就没能抱住他,他宛如烟雾一般没有实体,只一眨眼便从她身边溜走。阿箬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自山崖落入深海,这一过程短暂而又惊心,他像是折翼的白鸟,但紧接着他又随着浪潮跃起,直扑明月而去,海风过后,他消失在了阿箬的视野。*慑峰,浮柔岛最高的地方。高山之上建造者巍峨的宫殿,用琉璃做瓦、用青玉为墙,比人皇的寝宫还要华丽,华丽到了极致便多了一种如梦似幻的缥缈。慑峰之上的宫殿是浮柔岛历代掌门居住的地方,自聆璇君来到这座岛上后,乐和便将这里让给了聆璇君,后来即便他选择前往慑峰山脚的茅屋居住,乐和真人也没有回来,因此这座宏伟而又绝美的宫殿,是空置的。聆璇君落在飞檐上,此刻他站在全岛最高的地方,是至尊的存在。他没有俯瞰山下渺小的草木与建筑,而是凝望着宫阙前的一尊雕像。那是浮柔剑宗开山祖师的雕像,庄严圣洁的死物。云墟真人羽化之后五百年,只剩一座玉雕留在这里供人凭吊缅怀。聆璇君盯着它瞧了很久,怎么也瞧不出自己徒儿昔日的影子。他忽然有些恼火了,食指朝着凌空一划,须臾之后,那玉石雕成高达九丈的雕像崩塌粉碎,轰然的声音如同哀嚎。**阿箬坐在祁峰临海的山崖边,在聆璇君消失后还有些懵。聆璇君走了,她要怎么回祁峰?人死之后凝聚的阴瘴还在四面盘旋,虽然暂时看起来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但阿箬不知道她如果想要回到慑峰,这些只有浅薄意识的妖魔能否放行。她揉了揉被海风吹僵的脸颊,小心的从山崖边爬回了相对安全的位置。有几抹黑雾晃悠到了她的身边,但也许是在畏惧聆璇君留在她身上的气息,暂时不敢乱动。阿箬也不敢动,就这样和那没有眼睛的黑雾对视,僵持了一会之后,阿箬接着月色观察起了身边的墓碑。时至如今她心里还是有许多谜团未解开。在这片坟场中她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一百五十多座石碑有一座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座石碑修建的格外用心也格外醒目,就好像里头葬着的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而四周的是殉葬的臣子。阿箬弓着身子朝那座石碑靠近,期间有黑雾尖啸,但最终还是没敢靠近她。约九尺高的石碑上写着一个女人的名字,宁润娘。很平常的凡人姓名。就如同阿箬一样,这是个五百年前误入浮柔岛的寻常凡女。此外碑上还有小字,记着她的生平。出生东原国,定岳元年天下大旱,为避饥荒随乡民出海,海上偶遇风暴,被迫流落浮柔岛。之后由于海怪阻路的缘故,这一百余人未能离开浮柔,他们在这里生活了下来,云墟真人给了他们一片土地,允许他们自由垦植,宁润娘和她的同乡一样,在这里过上了耕织的生活。她嫁给了一个男人,生下了一个孩子,然后死去,死因在墓志铭上没有写出。第16章 心魔黎明时分,待在临海山崖的阿箬被路经此地的公孙无羁顺手给救了。在这之前她已经和祁峰的阴瘴对峙了大半个晚上,凶戾的妖物没有伤害她,也没有好心的放过她,它们将她团团围住,时而跃跃欲试的朝她扑来,时而又后退瑟缩。阿箬估算了下祁峰和慑峰之间的距离,预测自己大概走一个晚上也走不回去,黑暗之中不知还藏着什么危险,她索性便坐在宁润娘的墓碑边,半眯着眼睛在似睡非睡中挨过了这个晚上。公孙无羁是剑修,也对医道颇有钻研,这日清晨便坐在自己豢养的灵宠后背上来祁峰,为的是采摘崖壁灵植上未晞的露珠做药引。目力极好的灵禽在密林繁茂的枝叶下发现了阿箬,公孙无羁在见到这个凡女时毫不掩饰的表露了惊讶,“你怎么会在这?”“是聆璇君带我来这的。”阿箬见到公孙无羁的表情,便知自己大概是来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地方,连忙开口解释并将昨晚发生的事情简略的叙述了一遍。而公孙无羁在听完她这一番话之后,清雅出尘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忧色。她朝阿箬伸出了手。“何事?”阿箬愣了一下。“我带你离开这里。”公孙无羁说:“此地危险。”晨光熹微,可坟丘上方仍有数不清的黑雾在飘荡,因怨念而生的邪物心中也怀着怨恨,伤人食人是极有可能的事,但公孙无羁担忧得显然不是这些,她望向的是祁峰东北方,乐和真人而今暂住的回风谷。阿箬当然是选择和公孙无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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