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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1 / 1)

沈逾卿奇道:“此时当务之急,不应该是科举一事么?”薄将山看了眼猴儿,不动声色地叹气,到底是年轻人,还是匮乏经验:“不奇怪么?”沈逾卿心思如电,急转一遭,恍然拍手道:“巧合。”——太巧了。自从科考春榜一事,步九峦的旧时好友,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无论是主考官言正,还是副考官戚岱,或者是这个不知来头的老疯子……上京是最阴诡的地狱,其间涡旋着的政治风云,可容不下太多的巧合!薄将山突然啧了一声:“不对。”沈逾卿奇道:“相国?”“——”薄将山抬起头,“钧哥儿,你可听说过薇容的父母?”沈逾卿摇头不知:“令公自幼失怙,那人当然是早没了。”“他们是谁?又是怎么死的?在薇容几岁死的?”薄将山长眉一皱,“这块信息莫名空缺了,又是为什么?”那可是前面名相步九峦的儿子儿媳,步令公步薇容的亲生父母!就算步氏夫妇再怎么泯然众人,也不会不为人知到这个地步!从步九峦到步练师,中间却像是一个诡异的断层,没有半分字句的过渡:——为什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步氏夫妇才会消失得如此彻底,如此干净?说来也是奇怪。步练师到底只是步九峦的孙女,皇帝周泰那般悉心栽培,倒像是自己的心肝闺女一般……难不成真是应了流言蜚语,步练师其实是周泰的血脉?这个猜想一冒出来,薄将山就否认了:绝不可能。以前的薄将山或许会这么想,但他现在也是有闺女的人了,其中微妙的区别,他分得很清楚。皇帝周泰看步练师的眼神,绝对不是父亲看女儿的眼神。薄将山自己端详窈窈,可没那么冰冷而残酷。但也不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周泰对步练师的态度,并没有那种隐秘的欲/望……况且天子想要得到一个女人,那是何其容易的事?这又不是骗小姑娘的话本子,周泰犯不着暗恋步练师这么多年。薄将山心思电转,突然想道:不会吧???——周泰莫非与太子周望一样,也在睹人念旧吃代餐?周望把太子妃当作言眉的替身,而这周泰…………你看如今的步练师,多有步九峦当年的风采?薄将山扶着额头,大受震撼:——妈的!这周家人到底有没有正常人了?薄将山并非胡乱猜测。几乎上京所有的权臣,都听说过一件宫闱秘事:——皇上周泰,不好女色。那男色呢?··薄将山掐指一算年份:步九峦三十多岁时,担任过国子祭酒,做过皇子们的老师;周泰应该是在这时与步九峦相识的。周泰乃洗脚婢所出,出身极不光彩,其母生下周泰后,就被当时的皇后一条白绫赐死了;周泰在国子监做学生时,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光景,一个被人百般糟践的冷宫皇子,喜欢上了三十几岁的国子祭酒?这也太离天下之大谱了,属于是路边蚂蚁看了也要大吃一惊的程度。如果是这个离奇思路,却可以解释一件旧事:周泰从那一代的夺嫡之争里,步九峦可是立场坚定的太子一派。这夺嫡好比豪赌,一败则满盘皆输。在新帝看来,那些支持自己皇兄皇弟的大臣,其罪等同谋逆,坐上龙椅的第一件事就是得把这些人都杀了。永安元年,周泰从血与火里厮杀而出,带着兵马威逼大明宫。步九峦站在城墙上,大骂周泰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当场自刎,血溅丹墀,——连给周泰回嘴的机会都没有。步练师的刚烈和不屈,都是步相当年的旧影。周泰不仅没有鞭尸,还厚葬了步九峦,亲自抚养步练师,步家至今还是上京名门,连步练师倒台时都没动摇半分。这个举动不仅收拢了满朝惶恐的人心,还被史官夸得天花乱坠,时到今日还有人拿出来拍周泰的马屁,郁郁乎文哉,老大真牛掰。薄将山凉悠悠地笑了笑:——是吗?曾经枝繁叶茂、人丁兴旺的小孤山步氏,嫡系一脉被周泰杀到只剩下步练师一个人,这也算是有“好生之德”吗?只是周泰的扭曲、病态、怨恨,都发泄在了步九峦族人身上罢了!……然而新帝周泰满手鲜血,不敢在午夜梦回时,面对那个拔剑自刎的步九峦。留下步练师,抚养步练师,是周泰在安慰自己所剩无几的良心,也算是周泰对少年时代的那位老师,最后一点温情和幻想。周泰不会占有步练师,就如他从来没占有过步九峦;他把步练师培养成权力巅顶的大臣,就如当年步九峦一样。周泰要步练师敬他,忠他,爱他——这是步九峦当年,从未做过的事。步练师之于周泰,是恩师的昔日幻影。周泰沉溺在自己创造的梦境里,只要步练师还忠诚地注视着他,周泰就会不由得感到安慰,当年步九峦说不定也是这般对他……薄将山心头一跳:如果步练师有一天,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呢?如果步练师真的爱上了其他男子,移开了自己的眼睛,去注视她中意的男人了呢?薄将山还没这么自信,步练师到底多爱他,薄将山心里一直有数:说不上恶心,说不上倾心,就是那种“这男人配得上我,那就试试看吧”的随意态度。但是……周泰会怎么想?薄将山终于知道,周泰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会微妙地变了。——当年周琛是多么的惊才绝艳,还不是照样被周泰发配去关西,去黄沙荒骨里做他的秦王了么?周泰不爱这个儿子?不,自己的好大儿,怎么会不爱?但是比起周琛,他更爱步九峦,更爱他制造出来的那个旧人幻影!既然步练师中意周琛,那么周泰下旨封王,把周琛摘出了她的视线;那么薄将山呢?周泰会使用怎样的手段,把薄将山从步练师身边摘出去?薄将山可不是他周泰的骨肉;周泰的爱病态又恐怖,可不会对一个外人手下留情!··吱呀——一道雪白的影子扑棱棱地撞开纱牗,正是薄将山的爱宠,白鹰昆山雪。昆山雪停在薄将山的手肘上,威风凛凛,霸气外露。薄将山低下头去,从它脚爪上摘下一个微末纸卷,是他的情报系统“搜神令”发来的急函:“戚岱被杖毙”。薄将山的眼睛骇然收缩成一点:什么?··上京城,钟雀门。戚岱笔直地站在烈日之下,老人苍髯白发,身形板正,一个文质彬彬的老夫子,此时更像是一道孤冷的剑锋。内官冷冷问道:“戚夫子,为何没有北人上榜?”戚岱面不改色:“老臣早就秉明了圣上!文不对题,词不达意,管他是南是北,怎堪上春榜?”内官厉声喝道:“一派胡言,冥顽不化!行刑!”两根棍棒打弯了老人的膝盖,戚岱立刻就跪下了,扑在了钟雀门的石砖上。几个大太监踩住了他的双手双脚,廷杖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你偏私南方学子,认与不认?!”戚岱嘶声高呼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啪!戚岱七窍流血,惨不忍睹,老人神智已然模糊,口中念念有词:“你们是要扳倒言家……我偏不……偏不从你们的意……!”“君要臣死,你拿我开杀便是……”“周泰……周泰……步九峦的旧友,只有这么几个了!你要赶尽杀绝到何时……何时!”“世溷浊而不清……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谗人高张,贤士无名!”“——吁嗟默默兮,谁知吾之廉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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