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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1 / 1)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笑声。文妙也不由勾起了唇角,偏头看向阮清莞,故作让步道:“这样吧,以免旁人说我欺负你,我就让你两环——我射穿三环,你射穿一环就算赢我,成吗?”阮清莞置若未闻,又取出支箭架在弓上——一环对她来说也是极限了。眼前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射出去完全是考验手感,阮清莞心一横,干脆闭上了眼。骤然间,身后被一圈宽大的阴影覆盖,一对有力的双臂罩住了自己,宽厚的大手覆在自己的手背上,浑厚的声音拂过头顶上方。“睁开眼睛,看准目标。”阮清莞吓了一跳,陡然睁开双眼,发现那个本该在家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将军……您怎么来了?”两人之间距离极尽,阮清莞只能看到男人俊挺的鼻梁和下颔,男人那双包裹着自己的大手轻松一拉,弓箭就被不费吹灰之力地射了出去,划破长风“咻”的一声穿环中了靶心。动作之快,阮清莞根本没看清是怎么完成的。男人这才俯下身子,紧贴着她的耳畔回道:“若我不来,谁来帮你报仇呢。”低哑的声音鼓动着阮清莞的耳膜,她不明所以地抬头,报仇?报什么仇?景翊的出现在人群之中引起些骚动,谁也没想到久违的镇北将军居然会出现在宴会上,甚至他们连景翊何时回京的都不知道。文妙目光痴迷地看着景翊,心上人久违归来,多看一眼都是欣喜。直到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颇为不满地跺了跺脚。“将军,您这是耍赖,对小女不公平!”景翊抬起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淡淡地瞥她一眼,冷冷道:“就准你欺负本将的夫人,不准本将为夫人撑腰了?”文妙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着他,景翊一口一个夫人,不是听说他对自己这个妻子很是不满的吗,为何言语间这么维护?“小女哪有欺负她了,是她自己要和我比试的。”文妙狡辩。“你抢了本将夫人的簪子,还说是她自愿的?”景翊的目光骤然变得冷若冰霜,言辞间也像含了利箭。“还给她。”男人横着剑眉的样子宛若画册中的冷面阎王,周身带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薄唇中吐出来的声音也是寒凉彻骨的。文妙被这压迫的气势一逼,顿时就不敢再多言了,她顿了顿,颇为不服气地拿出了簪子,交还到了景家人手中。“红颜祸水!”看着眼前一对男女即将离开之时,文妙终究是忍不住,不满地嘟囔一声。阮清莞闻言顿了片刻,突然甩开景翊的手,回头看向文妙。“文姑娘,红颜祸水,也是要有祸水的本钱的。”她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了指对方,扬起一张清艳绝伦的笑颜,转过身和景翊离开了。文妙看着二人的背影,恨得牙痒痒。她的长相比不上阮清莞,她是知道的,可被对方这么明晃晃的指出来,意味就完全不一样了,尤其还是在心上人景翊面前。阮清莞不就是空有一张脸么,她还有什么?景翊恐怕也不过是被她那张脸迷惑了,为了她的脸而娶的她。文妙恨恨地想。----从人群之中离开后,阮清莞和景翊寻了个静谧之处。她默不作声地抬眸打量身旁的男人,上辈子竟没发现他也是个招蜂引蝶的,这张脸在外头给她招了多少情敌,惹得她被文妙那帮女人这么针对。而此时“招蜂引蝶”的男人坐在凉亭石桌前,低头神色专注地擦拭着手指,认真得像是杀人犯在行事后处理工具的样子。阮清莞这才问道:“将军,您不在府中好生待着,怎么还到宴会上来了?”景翊擦净手指,抬眸反问:“怎么,我不该来?”阮清莞被一质问,差点说不出话来,她忙道:“您当然不该来了!今日一过去,你回京的消息马上就散出去了……”“那就随他们。”男人面不改色,半点不在意。“可若是圣上知道了,您就……”阮清莞心中正焦急,突然从他的神色中抓到了重点,不由眯起眼睛:“您是说——您不是擅自归京的?”景翊却是被她气笑了,反问道:“我何曾告诉你是擅自归京了?”阮清莞喉间一哽,半晌答不上来,她讷讷道:“你回来得那么突然,没有一点消息,旁人都不知道……”景翊眉宇间的冷硬化开了些,从未发现这个小女人也会不由自主地关心着他,男人身上如冷月般凌冽的气质也柔和下来。“我身为主将,在敌方眼中自然是眼中钉肉中刺,若不自己掩饰行踪,难道大摇大摆等着人暗中行刺么?”他虽是反问,可语气已经缓和不少。阮清莞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样!……她哪里晓得他们兵事上那些门道了?景翊替她擦净了那支双蝶点珠簪,此时终于站起英挺的身子,低头看着她澄澈的面容,动作轻柔地插进她的鬓发间。“戴好,不许丢了。”第8章 阮府(一)女儿早就想通了纵然阮清莞这一世已不在乎和那些世家小姐争风吃醋,可看着自己的心思仍被这么小心的呵护着,心里还是很感动。只是想到今日齐宴没有来,阮清莹也没有来,这次百花宴她算是白走一趟,阮清莞不免有些闷闷不乐。瞥眼看向一旁的男人,阮清莞突然起了些好奇,他不会真是来给自己撑腰的吧?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男人,居然会有心来陪她玩这些女人家的把戏?前脚放她出门,后脚就跟过来了,说不定还是不放心她,亲自过来监督她有没有和齐宴私下会面的,阮清莞不免腹诽。想到这里,她突然开始庆幸,幸好今日齐宴没有出现,不然这醋坛子又要打翻了。回府的马车上,阮清莞想起方才男人说的话,才又问道:“那这么说,是圣上召将军回来的?”景翊坐在马车中闭目假寐,昏暗的车内光线衬得男人的面容沉如暮霭。他听见阮清莞的问题,点了点头,半晌才张开眸子。“正好圣上宣我后天入宫,你同我一起。”“我?”阮清莞一听入宫,下意识就犹豫了一下,宫外这些贵妇小姐之间的圈子她尚能面对,可宫里那些人……上一世,因着阮清莞婚后的作风和名声,皇帝、皇后和太后都不大喜欢她,尤其是太后,对她简直是哪儿哪儿都不满意,常叹大将军一生荣耀,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夫人。“皇上只是宣将军入宫,并未召妾身吧?”阮清莞试探道。圣上政务繁忙,与景翊见面又有诸多边境事务要谈,怎有空见她一个深闺妇人。阮清莞觉得景翊只是在和她玩笑,没想到男人却是斜眸看了她一眼,声色凉凉道:“太后召你。”果然是太后!上辈子阮清莞嫁到景家最庆幸的事就是景翊没有爹娘,自己上无公婆侍奉,在府中乐得自在,可她一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景翊和宫中太后无亲无缘,太后却对景翊如亲子孙般看待,对自己这个景夫人也如婆母看儿媳,怎么看怎么挑剔。重生回来,阮清莞对这个答案却是有底了。偏头看向身边的男人,阮清莞不禁腹诽,如今皇帝年富力强,坐稳皇位,太子的势力也如火如荼,皇权几乎掌握在这对父子手中,可谁能知道,此后不过三年,皇位却交到了自己身边这位出身寒微却手握重兵的镇北将军身上呢。想起自己上一世在死后看见男人登上皇位后的模样,九五之尊气势压顶,铁血手腕杀伐果决,他天生就是统治的王者,而自己上一世竟从未发现过他那尊贵无上的血统。“怎么,怕了?”景翊瞥见她闪着怯懦的眼睛,不禁失笑了,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竟也有不敢面对的时候。“妾身才没有怕。”阮清莞眨了眨一双杏眸,抬起倔强的下巴否认。她怕什么?宫中那些人就算眼下那么厉害,三年之后也不过都成了朝代的印记,而自己身边这个男人,却会是君临天下的王者,只要抱紧他的大腿,她还有什么好怕的?说起来上一世她也是皇后的身份呢,谁怕谁啊!难得看到眼前小姑娘这么鲜活的模样,马车中端坐着的男人不禁弯了弯唇角,垂下的眼眸掩去了一丝笑意。摇摇晃晃中,两人身下的马车在转眼之间,驶进了城南的槐花胡同。熟悉的青石板小路和绿枝杨柳突然惊醒了阮清莞,眼前久违的景致触动了她心底的记忆,让她心下微动。这里是她从前的家啊。一整个闺中少女时代度过的地方,也是她无忧无虑成长的地方,阮府曾经是她永远的后盾。可上一世,父亲被人构陷入狱,母亲受不住打击因病而亡,唯一的兄长也不知道所踪,她的家被二伯父一家毁得干干净净。这一世回来,她的父母还在,她的家也仍在,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阮清莞一双杏色的眸子里浸了水润,回头看向身后的男人,声音有些哑了:“将军,妾身想回阮府看看,成吗?”她从那日重生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回府看她的亲人,今日出门也未曾注意到,马车会经过阮府。景翊看见她含着湿意的微红双眸,不由得微怔,从前那样高傲娇蛮的阮家大小姐,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脆弱的时刻。景翊沉着声音问她:“很久没回府了?”阮清莞先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摇摇头,紧接着似乎是忍不住了,又用力地点头,眼泪如断线珠子般掉落了下来。她的确是很久没有回府了,久到已经足足过了一生。上辈子自从阮家倒了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娘家了。景翊瞧见她这副模样,顿时沉下了寒星般的眸子,他立即掀帘对车夫下令道:“换路,去阮府。”只是心中不免疑惑,小姑娘在景府应该是无拘无束的,自然没人管她回不回娘家这回事,就连他的密探也回报过,夫人几乎都是三五天就回一趟阮府的。那为何阮清莞见到阮家,会是这样一副神态?马车半晌后在阮府的影壁前停下,朱红绿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匾额上的题字飘逸绝伦,依稀可见院落中的雕梁画栋和亭台楼阁。门房一看见景府的马车,就知道是阮清莞回来了,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小跑回后院去禀告两位老人。“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阮清莞扶着竹苓的手臂刚一下车,就听见这声久违的声音,不由心中泛酸,这偌大的京城,也只有阮家会这么欢迎她的到来。等不及门房回后院通报,阮清莞撩起裙角就匆匆踏进了阮府大门,她太迫不及待见到自己的爹娘了。垂花门后,阮父阮母听闻消息赶来,与阮清莞狭路相逢,阮夫人慈爱的脸上还笑呵呵的:“……不是前几日刚回来么,莞儿又想家了?”下一刻,红着眼凝着泪的小姑娘就骤然扑进她的怀中。“娘,女儿真的好想你……”阮夫人脸上的笑顿时滞住了,心中起了些疑惑,女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几日不见,声音哽咽至此,眼泪也像止不住似的,濡湿了自己的衣衫。“好端端的,哭什么?”阮父是位爱女严父,本来看到宝贝女儿哭了想好生安慰一番,可一抬眸看见她身后的景翊,忍不住转为皱眉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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