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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气晴朗。

今天不仅是姚青青出门的日子,也是元宵节。

一大早姚妈就起来做吃的,汤圆都是晚上吃,但姚青青白天就走了,所以今儿早上就吃汤圆。

煮六个鸡蛋,让姚青青在路上吃,还有早就准备好的年糕,知道姚青青爱吃炸的,姚妈给她炸了。路上没点咸也不行,装了一小罐咸菜,有茄干、酸菜、酸豆角。

还有腊肉、炒花生、冰糖……最后姚妈将姚青青的包装满了,还担心她路上饿着。

姚爸这会从堂屋走来,说:“刘平说他送姚青青去县城,叫我们不要骑自行车了。”

“那能行?”又不是急事,现在没开活,拖拉机不用去县城。

“村长说的。”姚爸笑道。

姚妈同意了。

天色彻底明亮时,姚青青从床上起来,老爷子已经在家坐着了,她装吃的包裹姚妈也收拾好了。

一家人看着她红肿大眼睛,一眼瞧出昨晚哭过。

“洗把脸吃饭。”姚妈说。

姚青青点头,只是看到桌上的包裹,问:“怎么这么多。”边说边打哈欠。

她昨晚好晚才睡。

“路上那么久,这些吃的还不一定够,先把这些吃完,之后再去火车餐车上吃。”姚妈没坐过火车,但姚青天坐过,是故她知道火车上有专门吃饭的地方。

想到这里她又叮嘱,“拿两张粮票放外面兜里,别到时候掀开衣服掏钱,所有人都知道你贵重物品在哪了。”

“知道了。”姚青青去洗脸,她步子缓慢,仿佛这样就能在家待久一点。

老黄从老爷子身边站起来,跟着她走。

“老黄,你也知道我要走了吗?”姚青青低头冲它说。

老黄摇摇尾巴,没有其他举措。

姚青青撸了它后脊一把,一整冬天没洗澡,毛发都打结了,“老黄,天气暖了你要下河洗澡呀。”她不在家,家里没人会给老黄洗澡的。

锅里温着水,姚青青倒水漱口洗脸。

洗完脸吃饭,她和姚爸姚妈吃汤圆,老爷子两只碗,一只碗盛三颗汤圆,另一只碗盛饭,老爷子吃汤圆消化不好,就吃几颗意思意思。

“看看家里还有什么能带的,别到县城时想起来忘了。”姚妈给老黄也倒了汤圆,倒完后她坐回桌前。

“没了。”再搬她把家都搬空了。

姚爸提醒姚妈,“收音机的事。”

“对,你学外语要多听,要买收音机还录音机你自己决定,首都东西多,到时候你去那边买,我叫你姐和你哥弄票,到时候给你寄过去。”孩子出去学习,不能学习工具都没有。

老爷子说:“拿我的收音机。”现成的。

姚妈不同意,“你自己还要听,你要是不听,我和姚德年还想听。”姚妈故意这么说,老爷子一个人住家里,收音机能算上一个伴了,她不可能给扒拉出来让姚青青带走。

“要么旧的给姚青青也成,到时候你用新的。”姚妈追加一句。

老爷子不争了。

车是下午一点的,坐八小时到申州,然后第二天从申州坐车直达首都,后半段四十八小时,全程在车上五十六小时,够累人的。

一家人吃过早饭,东一句西一句,时间差不多了就出门。

棉被由姚爸背着,姚青青自己拎着箱,姚妈抱着包裹。

三人坐上拖拉机,老爷子就不去了,老黄站在他脚边。

等拖拉机发动时,注视着身后的老爷子和越来越远的家,姚青青好不舍呀。

刘平在与姚爸姚妈说话,离不开庆祝姚青青。

虽然前几年因为上大学困难,大家伙故意说:上大学一年土,二年洋,三年忘了爹和娘。以此慰藉。但真正能有机会上大学,大家还是趋之若鹜,家里孩子能上肯定要送。

拖拉机一路颠到县城,元宵节坐火车的人还不少,姚青青看着车站的人心里打鼓。

她这么多东西,他们也那么多东西,车上岂不挤死了。

姚爸姚妈帮姚青青把东西送进候车厅,姚妈还惦记着她路上的饮食,“东西放两天不好吃了你就直接去餐车,要是喝不到水你也买,别亏着自己。”

可谓儿行千里母担忧。

姚青青点头,“你们也是,在家都照顾好自己,身体不舒服赶紧上县城看。”

姚爸说:“行了,到首都后给家里打个电话,告诉我们平安。”

姚青青用力点头。

姚爸姚妈走了,姚青青望着两人的身影,无声说了句拜拜,而后转身向检票口走去。

她身后背着四四方方大棉被,左手拎箱右手提包,本就瘦弱,现在遥遥望去要被压垮似的。

姚妈回头望见,眼眶一下子湿润了,赶紧回头不敢看。

姚爸拍拍她的肩,两人找到刘平拖拉车,三人回村。

姚青青好歹是干过活的,虽然行李吃力,但还是能搞定。

等火车时发生一件尴尬的事,她车抵达之前车站来了一辆火车,里面有出来熟人,正是当初跟她借书的王爽年。

如今她考上大学奔赴美好前程了,他却依旧要下乡劳动。

姚青青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好在对方足够冷漠,没有丝毫表情,她也不用做任何回应了。

又过了一会,车站里的工作人员举着喇叭喊通报一下趟车车次,姚青青听到自己的车次,排队等候入站台。

棉被通过入口时太宽过不去了,姚青青撅起屁股踮脚通行。

检票员对她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的行李。”

“谢谢。”姚青青微笑道。

很快火车到站,先下后上,姚青青自知她的棉被碍事,故意后上,以免在火车廊道上挡路,却忘了后上放行李的位置就少了。

于是等她上车时傻眼了。

好不容易挤到自己座位上,却没有放行李的地方,要么让行李占去她的座位,她自己站着,要么——

没有其他选择了。

正当她沮丧着把她座位上的人请开,正要将行李放到位置上时,被她请开的青年主动说:“你往座位底下塞塞,还能放。”

姚青青往底下看,座位底下也放了东西,怎么可能放得下哦。

青年见她犹豫,很爽快的微蹲身子,将姚青青能看到的东西踹到最里面,座位底下立马空出一块场地。

“哎,你这人。”行李主人有意见了,怎么随便踢人家东西呢。

青年说:“手不够长,我就用脚了,反正底下也是邋遢,体谅体谅。”

“你跟我说我可以弄好。”对方还是有意见,四十来岁的妇女,眉骨突出,嗓音洪亮,一副生气的样子。

她此次外出是因为远嫁的女儿生孩子了,她要过去看新生儿顺便照顾女儿。

“对不起,对不起。”事情因自己而起,姚青青出头道歉。

青年始终微笑,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座位对面的人说:“算了算了,车快要开了,赶紧放好东西坐好吧。”

刚上车的姚青青不知情,但一直坐对面的男人可是知道,妇女和青年因为座位的事暗中不对付。

两人都是站票,青年倒是有点小聪明,自己是站票还想找个主还没来的座先坐上,但火车座都满了,知道有人和他一样是站票但现在坐着,便虚张声势随意点人起身,一副他是坐票的模样。

妇女正好被点中,让了位,后来乘务员查票时发现他也是站票。

两人就结梁子了。

等姚青青坐稳妥,火车缓缓驶离火车站,说缓缓并不是说火车加速慢,而是火车开得真不快,一路上又呜呜叫又哐当哐当,姚青青挺高兴的。

这会也忘了离家的悲伤了,眼睛往窗外看,脸上还挂着笑。

青年就在她座位旁边依靠着,见此笑问:“第一次出门?”

“嗯。”姚青青回头。

“下乡还是上大学?”

“上大学。”

“去哪?”

姚青青说了首都就没说了,她怕水木大学吓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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