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哭声戛然而止，狭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花，眼眶红红，呆愣愣地看着夏悠悠。夏悠悠勾了勾唇，“不疼了吧？只是脱臼而已，现在已经接回去了。”小嫣然：“！！！”她不太敢相信，小心翼翼碰了碰弟弟胳膊，问他：“瑜儿，还疼吗？”弟弟摇摇头，“不疼了。”小嫣然松一口气，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夏悠悠拉过长条板凳一坐，慢悠悠道：“现在可以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了吧？”小嫣然刚松下来的一口气，因为这话又再次把心提起，紧张地盯着夏悠悠，语气急切：“你会相信我的话吗？我没有要杀那个人……是她跑进来，用麻袋套住弟弟，逼我听她的话跟她走……我急了，想把弟弟抢回来，才会用棍子扎她的。”“嗯。”夏悠悠早猜到了。她不瞎。刚才回来时，赵氏躺在地上，一旁掉落的是麻袋和粗绳子，用膝盖想也知道是赵氏先找上门来招惹姐弟俩的，不过当鹰被麻雀啄了眼睛，赵氏不要脸，把自己哭喊成受害者。进来问一句，不过是想听听小女主会怎么为自己辩解。听完话，夏悠悠只觉得小女主果然还小，明明是受害者，却不懂得哭惨示弱博同情，等下出去，被吼两句，不得毫无反抗之力？嗯是什么意思？她真的相信我的话了吗？小嫣然心里没底，想问，又不敢问出口，怕夏悠悠烦了自己。毕竟她扎伤的人是夏悠悠的嫂嫂，刚才夏悠悠的哥哥还在门口又冲她凶……“我真的只是想保护弟弟而已……我不想和弟弟一起被卖掉。你可不可以看在舅舅的份上，不要卖我们姐弟。让我们继续留在这里……”小嫣然双手合十，眸含泪花，满是祈求地望着夏悠悠，“只要给我和弟弟一口饭吃就好。以后我会挣银钱还给你的！”她知道自己没资格和夏悠悠谈条件。但夏悠悠进门后到现在的态度，给了她一丝希望。她能感觉到夏悠悠对他们姐弟不像之前那样带有恶意了，所以她才想不要脸地求夏悠悠一次。第八章 会哭吗？夏悠悠没有回答。说实话，她真没当保姆的兴致。之所以进来当‘说客’，完全是不想小女主和小反派情绪激动狗带在她屋里。“大妹怎么样了？你说句话啊！再不出来我可就要破门进去了！”门外传来夏大山催促的拍门声。小嫣然听到话，瑟缩了一下。但她依旧充满希冀地看着夏悠悠，等待答案。这么怂？听到人大声就吓到。这小女主还真是……夏悠悠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也没有直面回答小女主，反倒问了一句：“会哭吗？”小嫣然愣了一下，满脸疑惑。夏悠悠瞥了眼门的方向，决定教教这小女主怎么反击。“出去后，哭着把刚才对我的解释重复一遍。哭得越惨越好。”小嫣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不太明白夏悠悠为什么要她哭。从她过去的生存经验得知，哭泣并不能让落在自己身上的鞭子轻一些，反而会遭至更厉害的毒打，所以，为了不挨打，她花了很长的时间忍住不哭出声来。“大妹！！！”夏大山没得到屋里传来的回应，撸起袖子准备踹门，结果门歘一下打开，夏悠悠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俩小崽子。赵氏见状，一手掏出窝窝头，一手捂着伤口叫喊起来：“哎呦！大伙儿都来帮我评评理……窝窝头我都带来了，这俩小白眼狼，怎么那么狠心，这简直是要我命啊！”村长葛长寿也在，他从人群中走来，打量了夏悠悠身后俩个小娃娃一眼，长叹道：“按理说，你们是暂住在淦阳村的外乡人，我这个村长啊，也管不到你们的家事去。但这伤人的事，就不仅仅是家事了，小娃娃要凶狠，往后伤了村里其他人该怎么办？”其他村民附和：“那可不，俗话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裴家娘子，你家这两娃娃可都不小了。大的十岁了，就敢拿棍子伤长辈性命，这可了不得啊！”“要我说，还是把娃卖了省事。反正裴家娘子你相公也没了，带着俩娃，以后又不好找新汉子。”村民们并不觉得卖孩子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普通百姓一般都不会有什么避孕措施，也极少搞什么药物落胎，毕竟那风险也不比生娃小，一不小心就大出血而亡。是以，正常情况下，哪家哪户，孩子生多了养不起的，都会找牙婆子做中间人，把孩子卖掉。有些运气好，能卖到有钱的大户人家里做丫鬟，还会拿些赏银回来补贴家里，对他们而言，是给家庭生存减负的一种无奈之举。在他们看来，亲生的孩子都能卖，更别提没啥血缘关系的了。所以大部分人和赵氏的思想比较一致。甚至有村妇人拿隔壁村的例子来说服夏悠悠：“像那老赵家，自己没娃，就捡了个男娃回来养。结果养大了娶了媳妇，直接把老赵赶出家门，说不是他亲爹，他不养。害得老赵活活冻死在地里头。”有人闻言，又不大赞同：“话也不能这么说，生恩哪有养恩大？老赵家那是养歪了的白眼狼，又不是人人都跟他家那一样。前东村的刘大爷不也捡了个女娃当闺女？闺女嫁了个秀才，这会儿刘大爷还在女婿家颐养天年呢！儿孙绕膝，其乐融融，不说谁晓得那不是亲骨血的一家子啊？”夏悠悠：“……”现在也不是辩论这个的时候吧？她瞥了眼赵氏，发现对方哪还有之前的慌乱，反倒听村民的话，越听越有底气了，眉头挑得，似乎胜券在握。真是不知死活。夏悠悠冷笑，拎出藏在自己身后的小女主，“告诉大伙儿，你为什么要伤人。”因为夏悠悠进山‘殉情’的事，村民们聚集到村口，这会儿又吃瓜聚集到这里，把原本就不大的小院塞满。本来小嫣然听到村民们的争论，还在说卖他们的事，心下就无比紧张，再加上第一次被那么多人围观，就更慌了，捏紧的手心全都是汗水，手臂微微发抖。被拎出来后，第一反应就是要躲开这么多热辣的视线。但她抬头，对上夏悠悠清凌凌的目光的那一刹，就冷静了下来，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夏悠悠对自己说的话……“出去后，哭着把刚才对我的解释重复一遍。”“哭得越惨越好。”怎么哭？小嫣然咬唇，不经意对上赵氏充满威胁狠戾的视线。想到赵氏刚才用麻袋套住弟弟，逼迫她乖乖听话的一幕，几乎是一瞬间，她的眼眶就红了。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把头摇得跟拨浪鼓，声音嘶哑抽泣：“我没有要杀人！是她跑进来，用窝窝头诱骗我，用麻袋套住弟弟，逼我和她走！我不想她抢走弟弟，就推她……她打我，我没办法才扎了她一下……呜呜呜……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和弟弟分来……”小嫣然嚎啕大哭，紧紧地抱住弟弟。弟弟被她感染，也声嘶力竭地哭起来。夏悠悠见姐弟俩哭得这么上道，不由眉头一挑，看来两个小屁孩还是有点悟性的。此起彼伏的哭声，听得谁都忍不住心软。再加上小嫣然说的，那可就不仅仅是卖娃那么简单了。拿麻袋和绳子上门套孩子，怎么像偷娃的？偷娃的那不是拐子吗？！拐子和牙婆子可是天差地别的不同！牙婆子当中间人帮村民们卖娃，娃卖哪儿还有下落，可拐子呢？那可是伤天害理、猪狗不如的畜生！他们偷娃，逼孩子和父母分离不说，还会把娃弄成乞丐去偷摸骗抢！是真正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存在！村民们震惊完，看赵氏的眼神一下古怪起来——“夏家娘子，娃儿说的是真的？你拿麻袋过来套孩子做什么？”“哪还有假？这地上还有绳子嘞！”赵氏脸色大变，忙辩解：“你们可别听那娃胡说八道，那死丫头是个鬼精！我拿麻袋和绳子，就是家里没柴火了，想趁送窝窝头的功夫，顺便过来从大妹这借点柴火回去！”家里有没有柴火这事，夏大山最清楚不过了。而且赵氏明知道大妹不在家，跑来跟谁借柴火？分明是打定主意，趁大妹不在，把两个娃偷走卖掉！所以，听到赵氏的话，夏大山脸色越来越阴沉。一下就明白小嫣然并没有在撒谎，是他刚才心急赵氏，被赵氏骗了！“你这贱婆娘，还想骗谁！”夏大山气急败坏，指着赵氏大骂：“我看你就是想趁大妹不在，来把娃儿偷去卖掉！不是跟你说了，大妹说不卖就不卖，你到底是被哪只鬼迷了心窍，非得跟大妹过不去！”赵氏被他劈头盖脸一骂，懵了。等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夏大山扛在肩头上，肩膀顶得她差点吐出来，脑子一阵嗡嗡嗡，只听到夏大山对夏悠悠说：“大妹，今天这事是你嫂子的错，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啊！收拾完就让她来给你和两个娃儿道歉！”说完，夏大山就扛着人哼哧哼哧的跑了。为什么要跑？因为他觉得丢人！为有赵氏这个偷人娃卖的婆娘感到丢人！不想被继续再围观下去，只能把婆娘逮回家收拾得服服帖帖再放出来！村民们见夏大山臭骂赵氏一通把人扛回家，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你一言我一语一边骂赵氏，一边叮嘱夏悠悠——“这夏家娘子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想偷娃卖？”“裴家娘子啊！既然你不想卖娃，那可就得把娃看好了。这娃要是到了拐子手里，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再见到！”“就是！万万没想到，夏家娘子竟然是这样的人！和拐子有甚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