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只说姥娘和韩奶奶的关系，不提自己救韩慕阳的事儿。王淑芬又寻思只是邻居的关系，自己给十块是不是多了？她让林妍帮忙把自己和男人的衣服洗洗。林妍微微挑眉，她笑道：“王阿姨，不好意思，我是来帮您带孩子的，大人的衣服我就不洗了。”王淑芬脸色顿时一沉，：“哟，你架子不小呢，那做饭总行吧？”林妍柔声道：“王阿姨您误会，我会哄孩子，但是洗衣服做饭不擅长。咱不是住家属院嘛，可以去食堂打饭吃。”她当然会做饭，厨艺还不错，但是她不想给自己揽活儿。这伺候一个奶孩子，还得带一个六七岁的淘气包，还让她做饭，这亲娘也玩不转，哪里有那么多时间？王淑芬看她表情谦虚和气，但是语气坚定，想到韩卫红便也没再坚持”你还是叫我姐吧，叫阿姨给叫老了。”月子期间她原本也是另外请邻居婆婆帮衬洗衣服和尿布的，只不过觉得给林妍十块钱太多了，就想让她多干点。林妍从善如流，“淑芬姐这么年轻是不该叫阿姨，我也是跟韩阿姨论的辈分。”这句话让王淑芬舒坦点了。林妍给小婴儿擦痱子粉，轻柔地给做抚触，小婴儿舒服地发出咿呀声，十来分钟以后他打着哈欠睡着了。林妍拿毛巾帮他盖着小肚子，又穿上小袜子，拿蒲扇给他轻轻扇一扇。甜甜一直盯着林妍看呢，看弟弟睡着她就要恶作剧地张嘴大叫给他吓醒，她讨厌这个弟弟！自从有了弟弟，爸妈就只看他不看自己了。只要自己吵闹，妈妈就会生气骂她，让她不要打扰弟弟。这一次她刚张大嘴巴，不等啊出声来呢，那个林姐姐朝她甜甜一笑，招呼她，“来，我们讲故事啊。你有没有故事书，我可以帮你念。”甜甜下意识把大张的嘴巴闭上，问：“葫芦娃你会讲吗？”她喜欢听故事，可是妈妈不给她讲，姥娘不是忙洗尿布就是做饭，再不就是给弟弟缝小衣服根本懒得搭理她，她想看电视妈妈也不让，怕吵着弟弟。烦人！林妍：“当然！还有黑猫警长、海尔兄弟、三毛历险记、大闹天宫、蓝精灵，很多故事我都会。”除了自己看的，还有前世给儿子念的故事，她脑子里很多很多的童书故事。讲着讲着，林妍蓦地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他有好好吃饭喝奶吗？他跟着大姨好吗？他会想妈妈吗？他变得懂事了吗？他会后悔说喜欢奶奶不喜欢妈妈的话吗？他爸爸又去挑唆他了吗？甜甜发现林妍不说话了，坐在那里表情伤感，眼中含泪，好奇道：“姐姐，你怎么不讲了呀？”林妍回过神来，笑了笑，继续给她讲。讲故事的时候，弟弟哭了一声，甜甜立刻紧张地看他，生怕林妍丢下她去哄弟弟，因为姥娘和妈妈多是这样的，所有人都喜欢弟弟。谁知道林妍却没管小孩子，反而朝她笑，“我们讲故事呢，你怎么分心了？”甜甜瞥了一眼王淑芬和弟弟，对林妍笑起来，“我喜欢姐姐讲故事。”王淑芬对林妍不搭理儿子有些不满，不过看儿子哭了那么一声又睡了，便也没发作。林妍给甜甜讲了一两个故事，教她唱了一首儿歌，还拿苍蝇拍打苍蝇。王淑芬：“小林啊，你们小点声啊，别吵着弟弟。”甜甜撇嘴。林妍笑道：“淑芬姐，小孩子没那么娇气的，他睡觉咱们该干啥干啥，只要不是很刺激的声音对他是没影响的。”王淑芬却还是怕她们吵着自己儿子睡觉。林妍就领着甜甜去院子里玩，反正她就是来看孩子的，小孩子睡觉就看姐姐呗。甜甜头一次被人这么重视，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漂亮的姐姐，一点都舍不得闹腾，生怕姐姐被妈妈赶走。没多久就要吃中饭了。林妍跟王淑芬说她带着甜甜去打饭，让王淑芬跟小婴儿休息。王淑芬就给她一块钱，又给五两饭票，让她打菜买饭。她道：“你买俩素菜，我也跟着吃两口，饭后再熬鲫鱼汤，我睡醒晌觉喝。”她除了三顿饭，还有两顿汤，虽然买鱼和猪蹄要钱，可总比孩子奶粉便宜。林妍就带甜甜去食堂打饭，刚从院门出去，就见韩慕阳等在外面，手里也拿着饭盒。她把姥娘的身份证给韩慕阳，让他帮忙去信用社开个户头办张存折。韩慕阳揣起来说下午去给她办。他看林妍就拿了一块钱，不禁微微蹙眉，“姑说一个素菜四毛，一个半荤菜六毛，纯荤菜要一块。”甜甜很敏感，立刻就知道这个俊哥哥是嫌弃她妈小气了，她有些丢人地低下头。林妍：“没事，产妇自己有月子餐，这就是我和甜甜的。”她给甜甜介绍了韩慕阳。甜甜看韩慕阳穿着很好看的运动套装，看起来很贵，对韩慕阳就很礼貌地叫哥哥。韩慕阳垂眼瞥了她一眼，却没热情地招呼小妹妹，反而冷淡得很。林妍看甜甜脑袋低下去，全然没有在家里的淘气样子，就知道这是个窝里横了，她摸摸甜甜的脑袋，“这个哥哥很善良的，别怕。”甜甜又抬头看韩慕阳，却对上韩慕阳清冷的目光，还有他尖尖的下颌，他朝她扬了一下下巴，神情冷傲。甜甜：这个哥哥一点都不善良！机关单位的食堂的确比学校食堂好多了，四毛钱的炒时蔬里面是有肉渣的，五毛钱番茄炒蛋，那鸡蛋也不少，林妍很满意。她和甜甜把饭菜馒头打回去，三个人一起吃。甜甜挑食，不喜欢吃大头菜，但是喜欢吃番茄炒蛋。林妍就给她编一个大头菜娃娃的冒险故事，给甜甜勾引得大口大口吃菜，还把林妍给夹的胡萝卜也吃了。王淑芬看在眼里惊讶得不行，闺女难弄是出了名的，姥娘都说这丫头是个讨债的，她这个亲妈也开始厌烦，没想到人家林妍才来就把闺女哄得服服帖帖的。吃完饭王淑芬就指挥林妍帮忙炖鲫鱼豆腐汤。一开始她还怕林妍不会炖，絮絮叨叨地说怎么做。林妍也不嫌烦，在王淑芬的絮叨中麻利地把鲫鱼用油煎一下，然后放进砂锅里加上开水、葱姜等开始炖。王淑芬看得有些惊讶，“小林，你还说不会做饭，这不是很会做的嘛。”林妍笑道：“这月子汤不加盐也不加别的调料，好喝不到哪里去，我厨艺差你也尝不出来的。”王淑芬露出一点笑模样：“你倒是实诚。”月子汤熬好的时候小孩子又醒了，王淑芬先给喂奶，林妍给她盛汤凉着。等小孩子吃饱，林妍把他抱过去轻轻拍拍奶嗝，然后放下让甜甜一起哄他睡觉。等小孩子睡了，甜甜又缠着林妍讲故事、陪自己玩耍。林妍了解她这种因为被忽略而求关注的心思，便格外有耐心。她拿纸笔教甜甜画简笔画，一边画一边唱歌讲故事，小姑娘又乖又好学，半点不像王淑芬嘴里的上蹿下跳的野猴子。王淑芬看得酸溜溜的，觉得闺女以前故意和自己作对。她见不得林妍那么清闲，闺女这么乖，哪里需要人带？她就让林妍帮忙炖黄豆猪蹄，她现在喂奶很容易饿，6点前吃晚饭，9点左右会饿，就再吃点。林妍给她炖上猪蹄，五点钟带甜甜去打晚饭。王淑芬酸溜溜道：“小林，你吃饭很积极嘛。”林妍也不恼，笑道：“淑芬姐，小孩子容易黄昏哭，我和甜甜早点吃完饭到时候有精力哄他啊。”要是吃晚了，孩子哭需要她哄，她哪里还能吃口安稳饭？王淑芬一想也是，这孩子傍晚和半夜都要哭一哭。晚饭林妍依旧打了两个素菜，里面有肉渣，吃起来也很香。王淑芬让她弄一碗猪蹄给甜甜蘸酱油吃。甜甜主动和林妍分享，林妍笑着拒绝了，说自己不爱吃。她赚了钱想吃可以自己买，断然不会惹王淑芬的，这人有点抠门。王淑芬看闺女才半天就对林妍那么好，心里格外不是滋味儿，难道自己做妈妈就那么差？到晚上七点左右的时候，小婴儿果然嗷嗷大哭起来。王淑芬看林妍抱着孩子也不走来走去、也不晃悠，就觉得林妍偷懒不出力，“我说小林，你勤快动动，晃晃他。”林妍笑道：“淑芬姐，小孩子还没出满月，那么用力晃悠对脑子不好。”王淑芬觉得她是找借口，可事关儿子健康她闭嘴了。她都觉得纳闷，其他小保姆见了她那都是唯唯诺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林妍倒好，跟大人一样毫不畏惧地反驳她，偏生自己顺从了。林妍又说外面光线晦暗，温度也高，让小孩子在院子里待一会儿感受一下也可以的。王淑芬不同意，没出月子呢，去院子里能行？不过她看林妍神情笃定，语气也像妇产科的大夫一样干脆利索，没有半点忐忑，她看儿子哭得厉害只得试试。此时夜幕降临，可天色却还没有全黑，这种自然的天光让孩子很舒服。林妍抱着孩子坐在门口背风的地方，她让甜甜用很温柔的声音唱儿歌给弟弟听，这样自己就不用费嗓子了。甜甜瞅着哭红了脸的弟弟，不但不讨厌还有点心疼了，唱得投入又温柔。二十分钟左右，小孩子慢慢地止住了哭声，睡着了。等过了八点天基本就黑透了，林妍知道小孩子半夜要哭，就早点睡觉养精蓄锐。两间屋，王淑芬和小婴儿睡卧室的炕，林妍带着甜甜睡外面的床。柳传志今早出差不回家，如此林妍更方便。她插了门，打水兑热水带着甜甜擦洗一下，家里没淋浴的。王淑芬看她们洗，自己也难受，夏天热，黏糊糊的着实受不了。她感觉自己都馊了，等柳传志回来怕是要被自己熏出去的。可她不敢洗，因为老一辈都说月子里不能见风，不能洗澡洗头，不能这样那样的，她如果贸然洗了会不会有什么麻烦？看着林妍和甜甜洗得干净清爽，她到底没忍住，让林妍帮她打水洗洗。林妍就用暖壶的水放凉一点，告诉她这是熟水，不是冷水兑的阴阳水，细菌少一些。不知道为什么，王淑芬听见熟水、阴阳水这几个词汇，突然就觉得踏实，感觉十块钱没白花，起码大夫也没跟她说这些，她娘更不懂。半夜的时候孩子哭了，王淑芬睡得迷迷瞪瞪的，把孩子楼进怀里喂奶，可他根本不要吃，蹬着脚打着挺儿地哭。这就是闹觉了。小孩子闹觉，排除了病理和吃奶、换尿布需求，还有一种就是腹疼，多半是肠子疼，这种一般要哭半个到一个小时左右。林妍熟知这些育儿知识，有一定的应对措施，就不会手忙脚乱。她给小婴儿按摩腹部，温柔而坚定的力道，一圈又一圈极为耐心。虽然不能立竿见影，却也让孩子舒服一点。甜甜醒了也帮她给弟弟按摩小手小脚。小婴儿的哭声就越来越小，最后不哭了。同院儿的那户人家两口子更是好奇。女人：“前些天哭得跟要断气似的，今晚上没怎么哭哎。这个新来的小保姆有点厉害啊！”男人“你明儿问问多少钱，我二妹刚生了孩子带得老费劲呢。”女人：“王淑芬能放人？”男人小声道：“咱多给钱，王淑芬那抠门的顶多给十块，咱给十五！”女人知道带孩子睡不着的痛苦，如果有人给带俩月，别说一天十五，二十她也干，“成！”林妍抱给王淑芬喂奶，吃完奶不等拍奶嗝呢，他就睡熟了，一点没再闹。王淑芬简直惊呆了，不敢置信地问：“真的睡了？今晚才哭了十……八分钟？”以往孩子总要哭上三四十分钟甚至一个小时呢。一开始她又着急又心疼，特意让男人带去医院检查过，大夫都说没事，正常情况，等孩子大起来就好了。她娘就说孩子都闹觉，写夜哭郎的歌儿贴到外面让过往行人念就好了，结果根本没奏效。女儿当初在乡下由奶奶带到四岁，她一直以为孩子很好带呢。林妍笑了笑，就带着甜甜去睡了。月子里的孩子只要不生病，待在妈妈身边吃饱喝足了还是好哄的。王淑芬也乐颠颠地睡了，她可真困，从要生到生出来，就算亲娘在这里伺候她都没睡好过。许是因为被小娃娃的哭声打断了睡眠，让林妍仿佛回到自己坐月子带孩子的时候，那时候她是真的累。钟瑞在孩子乖的时候特别稀罕，看着儿子可爱的睡相就手贱地戳弄，给弄醒了就把孩子往林妍怀里一丢，“找妈妈吧”。儿子不舒服晚上就会哭，钟瑞烦躁了直接抱着枕头去睡沙发，而钟母和公公，不管孩子哭多大声他们是不管的，问就是“啊？哭了吗，不知道啊，没听见”。朦朦胧胧中，她看到了儿子。他住在大姨家的新房子里，有自己专门的房间，轮船造型的实木床，墙上贴着淡蓝色的海盗船的墙纸，衣柜上也贴着各种他喜欢的奥特曼、恐龙等贴纸。大姨和他并排躺在枕头上，两人盯着天花板上的星空图，正在聊天。儿子：“大姨，妈妈在另外一个世界过得好吗？”大姨：“当然，只要你好，她就会更好。”儿子：“大姨，妈妈会想我吗？”大姨：“当然，她和你是一样的。她会一直想念你，就像你一直想念她。”儿子：“嗯，我会一直想妈妈的，我以后都听话，好好学习，好好吃菜，让妈妈在那个世界也放心。”大姨侧身搂住他拍了拍，”当然，妈妈会好好的。“儿子闭着眼睛小声呢喃：“妈妈，我最爱你，永远都爱你。”“妈妈也最爱你，永远都爱你。”她忍不住张开双臂拥抱他，却一下子醒了，发现已经泪湿枕巾。虽然只是一个梦，却让她心安，她相信姐姐会帮她好好照顾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