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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刑讯(1 / 2)

藤茅直到给方征递了三四种药后,那可怜的脑袋瓜才转过来一点。

“为什么选我,对付枭阳的办法,为什么不直接和玄思长老谈?”

方征冷笑:“你以为他们真不知道?”

炎热夏天,藤茅背后却直冒寒气,手在颤抖。

方征继续把让她如坠寒冬的想法说出来:“可是,不能告诉你们啊。女人都不怀孕了怎么办?宗主国会先责怪谁?”

藤茅抱臂在地,她从来没有那么冷。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虽然她们是宗主国的战败部落,可她们没有被带走,至少待在自己家里,“家长”就是一直照顾她们的长老们。

方征见状,继续在心中叹息,这个时代啊……

他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一双苍老的手上珍重地从栅栏里递出纸张。

——养父研究了一辈子的《山海经》,提出了灿烂文明的“山海大国说”,被斥为天方夜谭。

这个学说的核心是,在夏初期,存在的社会图景并非是的早期奴隶原始社会,而是拥有了一定社会分工、等级、秩序的方国,甚至大国……

如果您真的看到这愚昧、落后、野蛮的原始部落图景,不知会多难过。

血腥争斗、赤裸自私的人性丑恶,果然才是社会的法则真相。《山海经》上古时代,根本不可能有灿烂守序的礼制大国存在于夏商周之前或同期——虽然夏商也有许多鬼神和血腥祭祀,按照现代人的眼光来看“礼”不到哪里去,不过从社会制度发展的进步意义来看,好歹是有了一些规范,且在“神鬼祭祀”的程序中,孕育着理性因素,最终引导周王朝时期“礼成”。

然而在此之前的原始莽荒社会,当然是赤裸裸的弱肉强食,在礼法未成之前,展露着人性原始的丑恶面。

讽刺的是,几千年文明的不断演进,到了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却又倒退回去,那般野蛮、愚昧和疯狂。恶心极了。

方征愤世嫉俗地想:他真是从一个最恶心的时代,穿越到另一个最恶心的时代。

藤茅给方征看了几十种药,方征挑中了两种,却没让藤茅马上给他用,而是让她先记下来再放回去。

从此之后,藤茅就变成了偷偷摸摸给方征递药的人,每天都会照方征的指示行动。尽管她不情愿,也不得不做。

绩六对她离开期间发生的交易一无所知,此刻她一边缝制皮毛一边照顾方征,给他换药,这个受伤的少年让她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婴儿,是个男孩。

方征醒来不住咳嗽,绩六又给他拍背,见他醒了,非常犹豫地喂了一口自己的野菜汤。

野菜汤属于偷着加餐,是她们自己采的。公社平时吃的东西实在太少。

她口粮不多,不过这个少年真的看上去好可怜……她说服了自己。

方征喝下那口菜汤后,用沉默复杂的视线盯了绩六很久,她边缝皮还边回头柔声问他疼不疼?

就像慈爱地看着一个孩子。

“你的腿。”方征终于开口了。

绩六瞥着已经不流血的伤口,那里还是隐隐作痛,让她头很热,可是她摇头“没什么”。

方征轻声道:“用最细的刀割开,把伤口里的脏东西洗干净,再找紫色的药粉擦上。”

这个女人的伤口周围,已经出现了典型的破伤风前期症状。为了中和梭菌的毒素,需要洗干净后采用抗毒剂,方征刚才看过那上面的所有药罐,知道一种叫做茈草磨成的紫粉能解大部分毒,是《山海经》记载草药的知识,但这种伤口处理方式,是他自己的经验。

绩六还傻乎乎地笑了笑:“不用那么麻烦,明天就好了。”

方征看着那傻笑心中一痛,在心里骂笨,哼了一声:“好什么好,会死人,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按照我说的做。”

绩六这才吓得脸色发白,她想到了自己的婴儿,也是受了细细一道伤口过几天就死了,她慌张道:“可是我……紫色药粉,我没有紫色药粉。长老不会给我的。”

方征终于忍不住骂:“蠢,你自己去那边架子上找啊。长老又不在这里。”

绩六一脸震惊的样子:“你说,偷?不,不能偷。而且长老会知道。”

方征他感到无力,气得简直说不出话,“听不懂吗?你要死了。算了,随便你,我就不该多嘴。”

他干脆利落地闭嘴,合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这种傻瓜女人,他真是脑袋进水了才会想去救一把。

过了良久,架子那边响起梭梭声音,又过了一会儿,方征感到有人在轻轻扯他的没受伤的手指。

方征睁开眼睛,只见绩六满脸期待地举着个石头罐子,把里面紫色药粉递给他看:“是,是这种吗?用多少?”

“涂平伤口就行。”方征应了,“还不算朽木不可雕。”

“你说什么?”绩六听不懂这个歇后语,但是方征又闭眼不理她了,她也不难过,高高兴兴地擦着紫粉,收拾好后又给方征清理头发里的血渍和小虫,一边说:“谢谢你告诉我。”

方征没发声,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救她只是因为无聊罢了。他闭上眼睛后并没有看到绩六频频投向婴儿床那边的惨白脸色。

在晚上长老们回来后,方征有新的硬仗要打。

玄思和乌虚长老同时进来,整个晚上,玄思长老在场的时候,就没让乌虚长老靠近离方征一米之内。

一直耗到夜深。

“我对你的麻烦没兴趣。”乌虚长老欲盖弥彰虚张声势,先走一步。他没有找到机会查看方征伤口是不是被动过手脚。

直到他走了,玄思长老才皱眉,取了枚细小的骨片,一道一道地翻方征的伤口看,无论是他被割的伤口还是被烧焦的伤口。

方征疼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嘶地倒抽冷气,睁眼说道:“别看了,他没有得手。”

玄思长老顿了顿,道:“他派了谁?”

方征不说话,玄思长老又挥了挥手:“算了,显而易见,藤茅。”

方征觉得玄思长老和乌虚不是一个段位,问:“既然你知道他要捣鬼,为什么还要派个谁都能忽悠的傻女人来守我?”

玄思不说话,拿出一套原始的小骨刀,回头对方征冷冷道:“白天乌虚有句话说得对,让人不死,但不好过的方式,多得是。”

方征眉头一皱:“我以为你该对我好些。”

玄思人狠话不多,他手中取了枚小得多的骨针往方征太阳穴旁扎下去,道:“如果很简单就能解决问题,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呢?”

方征一瞬间被痛得灵魂出窍,却无法昏过去,同时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受控制地朝外回答。在那痛意弥漫上来的前一瞬间的最后清醒念头是:不会造成实质伤害又能制造疼痛,对大脑进行特定刺激诱导说真话,好专业的逼供手法,原始部落的人也掌握到这个水平了?生产力如此落后,却花心思琢磨催眠术。令他一瞬间想起了自己出生年代那种吃不饱饭也要去造□□的思路,但□□是为了捍卫大环境,国不存家亦亡,可以理解。眼下这小部落都战败了还能保留这些手段,可见战争年代的侦讯有多发达。

又或许,这是所谓“巫”的神秘力量?

他仿佛被攥走了嗓子,以不属于自己意志的机械嗓音,双眼茫然,往外蹦字眼。

“从哪里来。”

“北京。”

玄思长老皱眉,这是什么鬼地名,从来没有听过。东西南北四大宗主国里重要的地名,没有这个。

“多大。”

“二十三。”

玄思长老又皱眉,这少年身体看上去最多十六七岁,正是黄金年龄。二十三就老了。这里的人寿命普遍都只有三十多岁。

“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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