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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章(1 / 2)

在印斯茅斯的第一晚,总的来说是个平安夜。

瑞雅和佐伊还有斯蒂芬处理了地板上的两个深潜者尸体,因为她身上还是有些没力气,其余两人将它们拖到罗瑟琳家不常用的地下室藏起来,留在上面的她找到了厨房的食盐,加入冷水中擦拭着地上的血迹。

至于在打斗中毁掉的沙发和其他物体就没有办法了,三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由唯一且有钱的男性出面顶了这个黑锅。理由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付了十倍的价钱。

最难办的反而是箱子里的黄金,每当目光移到它们上面的时候,瑞雅都觉得自己的脑干被丢到了抽水马桶中吸走,呼吸也变得又轻又缓,像是怕惊扰了眼前的美梦。

疯狂地不愿意将它们送走藏起来,她伸出双手,拥抱了一下黑沉沉的檀木箱,内心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预感:

它们应该是她的,从头到尾就一直属于她。

“深潜者会与陆地上的人做交易,用丰富的渔业资源和海底的黄金换取年轻的人类女性。”佐伊说,“她们大约是用我们还有莉莎换来的。”

“我可真值钱……”做梦似的,瑞雅喃喃了一句,不争气的泪水差点就从嘴角流了下来,然后才神色一正,站直腰背道:“太过分了!一个人的价值是无限的,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佐伊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倒是斯蒂芬笑了笑,靠近她后小声地提议,说等事情结束后他们可以悄悄拿走一些。

“真、真的可以吗?”瑞雅的理智仍然在抗争,扭扭捏捏地问:“这样做好像不太对。”

“有什么不对的,”即使变成人类也不会有道德感的某人说,“它们本就是无主的财富。”

女孩思考,但不如说是大脑放空了片刻,流着口水接受了这个罪恶的建议。

她已经想好了,那亿点点黄金拿到后就赶紧去波士顿旧金山或者纽约脱手,再在距离马萨诸塞州最远的地方买栋豪宅,办个假身份,养几个小白脸,然后看心情和其中一个清纯少男发展一段你情我愿的缠绵爱情。

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她看了“好心”为自己出主意的斯蒂芬一眼,两个各怀鬼胎的家伙相视一笑,都不知道彼此的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从床上失踪的罗瑟琳母女直到清晨才归来,虽然对“素来有梦游症但一直不明显却没想到今天梦游下楼弄坏了家具”的说辞抱有怀疑,可最终还是勉强接受了。

按照原计划,女孩们今天的行程是趁着海钓旺季的末尾租船出海。看着斯蒂芬和船只的主人询问船况和商谈价格,瑞雅的思绪回到了被他们藏起来的两箱黄金上,暗搓搓地想着不如他们直接携款跑路。从海上去附近的临海小镇再报警应该是可行的,除非那里也被深潜者收买了。

但这个想法也只能是想法,因为罗瑟琳将在今日与他们同行,穿着她那件很长的袍子,长到似乎在掩饰她身上的什么东西。

她的家里曾经也有一条船,不足五米,载着她的先祖逃离了这个奄奄一息的城市,又带着他们返回到故乡。船身和上面的设备没受到什么损坏,就是太小了,不足以容纳下五个人,何况他们还要用来装载海钓的丰收。

艾普利让女儿领着朋友们去港口碰碰运气,他们在来时经过了那里,里面的确稀稀疏疏地停着几条帆船,甚至还有人出海,算是这儿为数不多的勉强能用的设施。

“记住,一定要在日落前回来。”女士边擦着手里的茶杯边说,“晚上……今天的晚上,我们有一场盛大的庆典。”她微笑说着,目光落在瑞雅的身上,困到眼睛迷迷瞪瞪的女孩却并未发现,因为昨晚只睡了三四个小时,还睡得浑身上下都在发疼。

走过那些令人生厌的脏乱街道,他们找到了几家尚在营业的店铺,在里面买了一些出海的用品。从昨晚开始,佐伊就一直拿着那枚黑玛瑙胸针,亮晶晶的宝石切面十分漂亮,就是上面的符号总是让人感到不快。

瑞雅迷糊糊地往室友看了一眼,用来绘制符号的黄色颜料令她想起了一个人:惨死在舞台上的哈斯塔教授,他便十分喜欢这种颜色,以至于她听莉莎说,那位文艺学教授的葬礼就是黄色调,据说看上去很诡异,许多参与者回去后都做了噩梦。

他们最后租下的是一条十米多长的龙骨帆船,建造于印斯茅斯当地,在这里的造船业仍然欣欣向荣的时候。

它的表面有多次碰撞的痕迹,这说明它有着相当丰富的航海经验,船舱内放着捕鱼网、鱼竿、防水手套和一些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的饵料。

印斯茅斯人大多以此为生,但眼前的这位似乎不太喜欢海里面的东西——也许是鱼,也许是鱼人;面对着他们这群外乡人,他哆嗦了两下嘴唇,想再多说些什么,但最终沉寂在望向瑞雅的目光中。

“噢,原来就是你……”他呢喃着,和人类在正常情况下的发声想去甚远,以至于他们都没能听清他的前半句话:“她的名字是‘魔鬼礁号’,是个好姑娘,你们要好好待她。”

介绍船只的时候,看不出年纪的主人用他那两只僵硬的眼珠“瞪”着他们,瑞雅想他的本意应该是热情亲和的,但他的五官不允许他做出这些高难度的表情——这也是个未来的深潜者,她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到海洋中。

一想到自己是在和一个非人的生物打交道,女孩的身上或多或少地涌现起一股不适。她往斯蒂芬的方向靠了靠,压在防风帽下的头发被风吹得在脸上乱飞,糊住了她的半只眼睛。

她不太喜欢这条船的名字,“魔鬼”一词听上去多少有点不吉利,佐伊倒是很感兴趣,走上前询问了那片礁石区的具体方位,然后就迫不及待地上了船,往那个方向进发。

从印斯茅斯仍在使用的海港出发,那片低矮的暗礁就坐落在一英里半之外的水域中。今天的气温不算太低,近海漂浮着绿色的卡纸、塑料铃铛和星星一类的圣诞装饰品,大自然被人类群居的小镇更有节日气氛,尽管它大约并不希望过这个圣诞之日。

调整好船帆的角度,正好吹向魔鬼礁的海风加速了他们的旅程,瑞雅在出发后不久就彻底清醒了过来,并觉得这个时候出海钓鱼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病,因为她现在手冷到完全不想去握那支更加冰冷的鱼竿。

帆船在近海停了一会儿,佐伊发现了几个鱼群。和船只的主人说的一样,印斯茅斯的渔业资源丰富到“令人厌烦”,就像空荡荡的城市那样。

他们没怎么费力就捞到了一些,有好几只甚至被同伴挤到了船上,难怪艾普利说他们的海上航行持续不了多久。

罗瑟琳上船后就一直坐在船尾,远离了被自己带到故乡的朋友们。她深邃的蓝色眼睛低垂向海面,脸上时而浮现出纠结与痛苦,嘴里也偶尔传出一两声呢喃低语。

瑞雅没有且不敢去打扰她,女孩对她的感情现在复杂割裂,一方面觉得对方不会狠心地把相处多月的大学室友当成献祭的祭品,一方面事实就在眼前,今晚的“庆典”多半就要送她们上路。

海浪声包围了这只小船,晴朗的天空下,远方的海面渐渐浮上了一团黑云。

斯蒂芬调整了帆船的速度,收拢了两只船帆,让他们慢慢地靠近了恐怖的魔鬼礁。

不知是不是有风暴,船身碰上礁石的那一瞬间,上一秒还湛蓝无比的天空忽然黯淡了下去,仿佛忽然飘来了大片的乌云。

风停止了,四周变得十分安静,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但有一个人比他们捷足先登。

几目相对,印斯茅斯长相的人尖叫了一声,手脚并用地往自己的小木船跑去。

瑞雅在短暂的错愕后下意识地追了上去,然而佐伊的反应明显要比她快许多,几乎是在她抬脚的瞬间就将那个印斯茅斯人制服,行云流水地用渔网捆住,不顾对方的嚎啕大哭。

他并非独自前来,放在礁石上的还有一口很大的麻袋,一人多高,深色的表面被海浪打湿,内里也缓缓地渗出一股暗红的液体,不用打开也猜得到里面装的是什么。

想起了印斯茅斯人的财富是如何而来的,瑞雅感到一阵反胃,但还是强忍着将口袋打开。

最先露出来的果然是一簇黑色的头发,然后是一张年轻的脸庞,额头和脖颈都有伤痕,好在还有呼吸,只是被打晕了过去。

带了工具箱的斯蒂芬过来施救,身边回荡着那个印斯茅斯人没有眼泪的干嚎。

他的胆子很小,却不肯说出自己绑架无辜者来到这里的目的,被审问时眼睛一直看向和他同问印斯茅斯人的罗瑟琳,但神情恍惚的少女只是出神地望着平静的大海,像是根本没看到他。

他慢慢地低下头去,无论怎样威胁都不愿意开口,只在最后低吟了一句:“吾主会保佑我的。”

幸好这时,伤得不算太严重的受害者醒了过来。因为曾被塞过破抹布,他先是流露出了一种痛苦的表情,碧绿的眼睛缓缓睁开,见围在身边的人都是和自己一样的正常长相才略微松了口气。

“谢谢你们……”他艰难地说着,目光扫到被捆在一边的印斯茅斯人,再度舒气。

布莱克·帕克,波士顿人,记者,想要写出一篇惊世骇俗大报道却在踏入印斯茅斯那一刻就被打晕的倒霉蛋,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西装,胸口别着钢笔,兜里揣着笔记本,上面记录着他搜集到的,关于印斯茅斯的故事。

什么长相丑陋、大量畸形儿、瘟疫肆虐人口稀少、活人祭祀……每一个单独拎出来就足够恐怖,别说还凑到了一起。

不过都市传说嘛,肯定是越恐怖越好,越耸人听闻才越会有人去那座城市。布莱克没放在心上,于是从阿卡姆——一座他觉得同样诡异值得下次去深挖的颓废小城出发,坐着印斯茅斯当地人运营的巴士,一辆破破烂烂的铁皮车,穿过无边无际的盐沼地,来到了这个交通不便的城镇。

带着惊叹下车,他在大风里按着自己的小礼帽,然后就被“和蔼亲切”的司机来了一记闷棍。

环视四周,一望无际的海面很容易让人生出无力感,而脚下这些黑色的礁石和其他地方的也不太一样,一些半透明的鳞片黏在上面,表面还有被抓挠过的痕迹,看得人毛骨悚然。

“他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他迷茫地问着。

“活人祭祀啊,”佐伊解答了他的问题,“你的笔记本上不是写着吗?”

“什、什么?”他没想到关于印斯茅斯的传闻居然都是真的,想要从对方的脸上找出一点开玩笑的嘲弄,没想到确实满脸认真。

此时的他才明白,别的城市或许会夸大其词,但印斯茅斯……只会尽量含蓄委婉。

以为自己已经是老油条的布莱克,成功地用差点失去一条小命为代价,狠狠地上了一课。

“这是犯法的,”记者说,皱着眉头:“我们应该向政府披露他们的恶行,并将他们都抓起来审判。”

真是不容易。瑞雅看了他一眼,难得遇到一个脑电波和自己同频的人,她的内心有些激动,可惜对方的手指上已经戴了婚戒,大约是英年早婚了。

以后找的那些小白脸不但要听话好看不信教,还要相信科学,能够和自己一起虔诚地研究伟大的马克思主义。她默默完善着自己当小富婆的计划,目光长久地看向本来就很倒霉的记者先生,引起了某人的注意。

很不幸的,她在无意间给对方带去了一个更大的麻烦。

“镇上的车站昨天下午失了火,”她轻声道,“至于海路,那群东西就住在海底,贸然选择这条路线的话感觉会更危险。”

在海浪的推动下,停靠在礁石边的船只猛烈地摇晃了两下,和广袤的大海相比,在陆地上宛如庞然大物的它是如此渺小,略一用力就会支离破碎。

没想到情况会如此糟糕,布莱克愣了一下,问:“那无线电话呢?电报呢?我可以联系我的报社。”

“他们好像不太喜欢先进的生活……”

“噢,”对事情的严重性有了更深的认知,他摸了摸身上,找到一枚钥匙后神情一缓:“为了以防万一,我的家人们要求我至少带几把左轮来——分别放在我的两个行李箱里,可以问问他把我的箱子放在了哪里。”

左、左轮……瑞雅立马想起了这个“老朋友”的样子,正所谓一切的恐惧都来自活力不足,既然佐伊用冷兵器都能干掉那两个深潜者,没道理更先进的热武器做不到。

她灼灼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印斯茅斯人,然后大步上前,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说!你把布莱克先生的行李箱藏到哪里去了!”

海钓以钓上个印斯茅斯人为结尾,中午快过的时候,他们从没什么发现的魔鬼礁返回,却没有带上布莱克,因为佐伊交给了他一个任务。

将黑玛瑙胸针别到他的胸前,少女教给了他一句咒语,让他站在几块呈“v”字排列的礁石前,在夜幕降临之时,毕宿五从天边升起之际说出来。

“你将会见到一幅壮丽的景象。”她严肃地说,“这个伟大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布莱克被她哄得一愣一愣,身为一个信仰科学的人,他原本是想拒绝的,可是……可是胸前的那枚实在是太漂亮了,拍过许多稀世珠宝的他都一眼就被迷住了。

“好。”他着迷似的说道,完全不知道那句咒语会招来怎样可怕的东西。

离开魔鬼礁后,天空中的乌云忽然又散去了,就像来时那样。

船尾依旧被罗瑟琳占据着,这回她幽远的目光看向了被帆船抛在后面的低矮礁石,尽管一语不发,却能感觉到她想说些什么。

和她一样,瑞雅也回望了魔鬼礁许久。她不太赞同将倒霉的布莱克先生一个人留在那里,虽然他们把印斯茅斯人的小船留给了他,而他也会海上航驶的技术。

那个地方总令她感到危险,冒出海面的礁石就像某个恶魔头上的尖角,满是不详的预兆。

“你很在乎他?”将船舵交给了佐伊,斯蒂芬来到了她的身边,正想抓住布莱克结婚了一点大做文章,就听到身前的女孩道:

“我也很在乎你呀。”

几乎要扑上魔鬼礁的大浪突然平息了下去,祂看着她,一脸诧异:“你……在乎我?”

“当然了。”肯定地点了点头,瑞雅感叹道:“因为您是个好人。”而且还和拉托提普先生一样,是位精通下水道修理之术的居家好男人——可惜就是太有钱了,不然等她将黄金转手再拿到补偿款,没准可以将对方纳入自己的小白脸名单。

好人?奈亚拉托提普笑了一下,重复道:“没错,我的确是个好人。”

因为逆风,返程所花的时间要比来的时候多。与此同时,瑞雅发现几个水下的黑影一直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看大小不像是鲈鱼鳕鱼之类的鱼类,反而很像那个什么……深潜者。

她顿时远离了船舷,并顺手抄起旁边的鱼叉刺了下去,但它们的反应很快,鱼叉落了空。

黑影们四下散开,虽然不确定它们就是夜晚潜入罗瑟琳家的怪物,但他们还是增添了几分谨慎,用更快的速度往岸边靠去。

装着枪支的箱子被套上口袋扔到了海里,那个印斯茅斯人没有打开,因为他本能地觉得里面有值钱的东西,打算等献祭了布莱克之后再回来查看。

在他招供的地方看到了一个不起眼浮标,伸手顺着摸索过去,果然摸到了一根细细的绳子,拉起后就是布莱克的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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