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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1 / 2)

<div id="tet_c">垆瓯老道自称是不用手机的,因为他自称“出家修行,要手机干吗”,因此造成的联络障碍很是令昌响困扰,但昌响不相信老道的话,不用手机,老道打哪知道的手碟?老家伙如果不是刷抖音才怪呢!

但老道死活也不承认,昌响也很无奈,《聚野时剂》中对红绸荪炮制方式的表述真的就像之前他所说的那样,炒去水份后入药。可是炒干后的药材与其他炮制后风干或晾干的药材明显有质的不同,经过高温炒干后的药用成分还剩下多少?昌响很少对经过千年磨难传承下来的典籍心存怀疑,但这次是真的疑惑了。

站在山脚下,昌响仰望着半山腰上的那缕香烟,上还是不上,这是个问题。在树下那块平整的石板上枯坐着、臆想着,老道会怎么回答自己?“自己悟去”或“打点酒来我要思考一夜”?老道是个妙人,但自从对一个无良病患施治之后便生出了归隐之心,只酗酒、不救命,求告上门的也要挑挑拣拣,让昌响只救命、不治病,疗养中心的基本运行宗旨就是老道定下来的,这些年来,医者的仁心已经在尘世的污泥浊水中浸泡得所剩无几,不是医者没了仁心,而是荒唐的世界对不起仁心。

和老道相识,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幸运的是,老道手里有些求上三生三世也求不来的古方和宝贝到了昌响的手里,不幸的是,老道把在污泥浊水中挣扎的任务丢给了昌响。红绸荪就是宝贝之一,两年前老道从那个干瘪葫芦里倒出那几粒绝迹多年的种子时,昌响记得老道的神情,怎么形容呢?见过街头咸湿露阴癖吧?那种人路遇美女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和老道是一模一样的。

果然,老道一边喝酒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自己悟去”就把昌响轰下了山,连晚饭都没留昌响,老道做饭手艺很一般,自己糊弄自己已经不容易,哪来的闲饭给昌响?昌响叹着气下了山,快到山脚的时候,看到远处广场上零零散散的人群,气就不打一处来——开抖音直播臭美的昌响忍了,放着广场舞音乐乱蹦的昌响也忍了,李晓晓和几个花痴小护士围着新来的曹阿忆起腻算怎么回事?那家伙长头发大胡子,怎么就“帅得没边儿”了?广场舞音乐那么吵,在这种环境中弹吉他是不是太装了?刘建军不是喜欢夜钓吗,怎么也跟着凑热闹?

我在分析他。见昌响走近,刘建军说。

分析出什么了?昌响问。

发型、胡子、脸上的忧伤,还有一圈姑娘包围中的装。干什么心理咨询?就凭这脱口而出的上辙上韵,刘建军改行去唱快板也一定能吃得一手好饭。

昌响想了一会儿才说,我觉得吧,你比他会装。

刘建军没理会昌响的调侃,如果真的不是装,那就不排除闭锁型心理障碍,也有可能是失意型或理想型,这需要细致了解他的思维模式、情感特征、反应类型和个性特质,要不要转到我的心理科?

你怎么想的?昌响问道,这家伙满脑袋血管问题,我把他交给方明的心血管科已经够离谱了,谁叫咱们没有神经内科,可是你打算收治这个病人就不讲道理了,脑血管疾病会影响心理健康吗?

刘建军摘下眼镜拽过衣角来擦了擦,同时用他明显涣散的眼神瞪着昌响说,严格意义来讲,任何疾病都可能衍生为心理疾病。

昌响说,那你给我解释解释,脚气能衍生什么心理疾病?

刘建军用涣散的眼神翻了个白眼,得了脚气你总会搓吧?习惯型心理障碍肯定没跑儿。

昌响懒得抬杠,就急忙换了个话题,你听你听,他弹的这曲子好熟。

能不熟吗,这不就是骨朵的那首《凉秋寂寞的花骨朵》?最近可红了。刘建军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了。

有那么红吗?我怎么就叫不出这歌的名字?昌响也坐下了。

你要是能叫上名字才怪了,好好一个南方人偏偏爱听京韵大鼓,内心冲突很严重啊,最近会不会经常有不安、悲伤、挫败感的情绪?刘建军很认真地问。

昌响扔给他一个“滚”,就看到了黏在一起的乔曼和花瑶,点头示意后,昌响问道,贺律师那边手续都办妥了?

乔曼点点头,贺律师是个很干练的姑娘,等瑶瑶完成治疗,昌主任问问贺律师是否有兴趣到我的企业来。

昌响胡乱应着,他在脑袋里臆想乔曼左手花瑶右手贺晓敏的光景,所以打了个寒战。

那么,瑶瑶的治疗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呢?乔曼问。

昌响答道,已经开始备药了,由于我们采取的都是非常规治疗,所以大多数药物都不是现成的。

乔曼点点头,告辞之前忽然说,昌主任真的不认识那个曹阿忆?《凉秋寂寞的花骨朵》的词曲作者,原唱骨朵的经纪人。

昌响心说我干嘛要认识那个头发胡子脏兮兮的还长了个大屁股的糙爷们儿。

李晓晓则表示,曹阿忆的臀大肌“帅得没边儿”。

从什么时候开始,女人也对男人的屁股感兴趣了?昌响又打了个寒战。

巧了,昨晚刚和乔曼聊过贺晓敏,贺晓敏就摆驾僦居了。

与其他季节最明显的区别由于地域的不同就只剩下一个光照。这个南方山坳的秋天在气温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有午饭时照在脸上的阳光角度和温度能够让人们感受到季节在变换。正午的阳光洒在贺晓敏脸上,使这张精美的脸蛋看上去更加精致,她蹙起眉头,夹起一根山药,煲汤也要放这么多盐吗?你配的营养餐是不是毁在朱师傅手里了?

昌响苦笑,习惯就好。

贺晓敏一扔筷子,呸,猪食!

昌响说,把嘴里的东西咽干净了再呸。

我有个想法。贺晓敏自顾着说。

你是老板,都听你的。

该和城区的医院搞搞关系,结对共建才好。

昌响明白她的意思。就凭咱们这个小破疗养院?城里最低的也是二甲,能看得起咱们?

贺晓敏嘟着嘴,不能自己看不起自己,咱们的医疗水平虽然不能参与评级,可咱们就是

能治好三甲都搞不定的病。

昌响陷入沉思,充满了哲学和世界观的沉思。

昌响以及僦居中心的人们都不会自己看不起自己,但这个医疗机构实在太小了,往惨了说大一些的社区医疗点比这儿的床位都多,医疗机构之间的合作共建是要看规模的,海狸鼠和老鼠不会成为朋友;而另一方面,医生与作家有着一种相通的脾性,那就是老子天下第一,老子的能耐就是强大就是张狂就是目空一切,老子治不好的病别人必须治不好,要是治好了嘿嘿,可以违心地说上一句“真是医学的奇迹啊”,至于背后会不会下刀子或者伸出脚来踩上一踩,那“真是人性的奇迹啊”。

贺晓敏叫了几声昌响都没答应,就抓起餐巾纸揉成一团丢了过来,昌响这才回了魂。

你就不问问你前女友的复查结果?贺晓敏又抓起一张纸来很详细地擦嘴。

用不着,意料之中的结果。昌响说。

还说别的医生张狂?你不也是这个德行?!贺晓敏又把纸揉成一团作势欲丢,还是放下了。

r3t平扫、同位素造影都显示了方朵朵的病灶与前期检查结果相比已经到了“没法看”的程度,市人医的医生就是这么说的。“没法看”的潜台词其实是“没法看清楚”或“没法看到”,因为大部分原有的肿瘤已经死去了,留下了一堆模模糊糊的组织,也就是肿瘤的尸体,还在垂死挣扎的则明显萎缩了很多,前后相当于蚕豆与绿豆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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