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竹签子只有一尺长,上面却串了好几块肥瘦相间土蝼肉。微红炭火上放着细细铁丝网状烤架，土蝼肉串就这样搁在了烤架上。
肥肉烤正在冒油，油脂透过铁丝网落到下方木炭上,就会刺啦一声冒出一股青色烟。瘦肉已经变了颜色,撒上一点孜然粉和辣椒面，一股呛人味道就盘旋在院子中直勾勾吸引着人肚子里面馋虫。
杜衡右手中拿着一把竹签,每一支竹签上面都串着满满当当肉。他左手在肉串上刷着油，力求每一串肉都受热均匀。每当调料和油从肉串上滴落到炭火上,烤架下就冒出了一股夹杂着调料香气青烟。
院子中烟熏雾燎,明明天上下着雪，闻到这个味道,却觉得身体都热了起来。
笑笑早就等不耐烦了，他恨不得跳到烤架上蹲着，就等杜衡烤好了第一个给他尝尝。然而这种可怕做法没能执行就被杜衡扼杀在摇篮里面了。
当笑笑准备拍翅膀时候，杜衡就抽出了小竹枝晃了晃：“敢跳上来我就揍你。”
笑笑歪着脑袋对着杜衡一卖萌,杜衡就心软了,可是一想到孩子还小,现在不上规矩将来更难上。他就硬了心肠,任凭笑笑卖萌。他将小竹枝插在烤架旁边，明晃晃告诉笑笑烤架不能跳。
笑笑围着烤架转了足足有三十圈,凤归进门时候看到他那不成器侄子口水都快挂到脚背上了。凤归气仰倒：“有点出息。”
笑笑不服气啾啾了两声,眼看这对叔侄又要乌眼鸡似杠起来了。杜衡眼疾手快在笑笑眼前晃了一根羊肉串：“好啦！！”
笑笑立刻忘记了那点不愉快,他开心啾啾叫着，然后张口就叼住了羊肉串中间。
凤归和景楠一脚前一脚后进了门,景楠疑惑道：“做什么呢？老远就闻到味道了。”杜衡招呼两人：“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快来尝尝！烤土蝼肉！”
笑笑得了一串肉串,他拍着翅膀啾啾啾满院子跑,开心得什么似。
杜衡在景楠和凤归手里塞上了一根肉串：“尝尝？”当然，他不会忘记玄御，他给玄御塞了两根，还对着玄御眨眨眼：“趁热吃！”
玄御之前吃过手把土蝼肉，那时候肉质口感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烤制之后土蝼肉味道更加浓郁，肥肉经过烤制之后外表出现了一层焦脆缩小了一圈，咬上去咔嚓一声，内里油脂就迸发出来沾染了唇舌。
瘦肉缩水没那么厉害，吃起来一点都不觉得柴。咬上一口汁水丰盈肉嫩味美，让人一口接一口停不下来。
杜衡在上面撒了一层浅浅辣椒面，景楠经不得辣，吃了一串之后白净面皮就变红了。景楠呼哧呼哧吸着气：“过瘾，再给我一串。”
杜衡递了一串给他：“要是觉得不够辣，我还能再给你加一点。”景楠接过土蝼肉啃着：“不用了，就这样已经很好了。”
出乎意料是凤归竟然能吃辣，他慢条斯理啃完了一串之后说道：“还能再辣一点。”
辣其实不是一种味觉，而是一种痛觉，有些人吃了觉得刺激，有些人吃了会难以接受。比如杜衡自己，他就吃不了太辣东西，但是不妨碍他会做。
杜衡拿起两根烤串放在了烤架上，这次他大手一挥，通红辣椒面就撒在了肉上，肉串很快就沾了红彤彤辣椒粉。
凤归满意点点头：“这个好。”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头捏住了细细竹签，然后利落撸下了半串肉。
这个抠脚大汉撸串标准动作要是别人做起来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可是凤归做起来却潇洒肆意。
杜衡……又看呆了。
杜衡很快就发现自己不妥，他赶紧收回了视线。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去看院子中撸串三人。
说起来，玄御景楠凤归三人不管是相貌脾性还是气质都相差十万八千里，可是三人站在一起时候，却没有谁被另外两人压下去情况。
景楠很快吃完了第二串：“这个好吃，以后可以多吃吃。”杜衡笑道：“给你做红烧肉还在锅里。”景楠想了想：“红烧肉也好吃。”
这时候众人听到了急促啾啾声，他们定睛一看，只见笑笑还叼着他那根土蝼肉串儿在满场转悠。没有手笑笑没办法将肉从竹签上撸下来，他急团团转。
凤归看不下去了：“笨死了，来，到叔叔这里来。”笑笑迟疑看了看凤归，凤归揣着手：“我至于抢你一根肉串吗？”
笑笑叼着肉跑到了凤归面前，凤归微笑着捏住了笑笑口边竹签：“来，我拿着。”
笑笑嘴巴一张，凤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肉串儿上面肉一口都撸了下来。他咽下去之后还咂咂嘴吧点评着：“笨死了，肉都凉了。”笑笑：！！
杜衡：……他有点明白笑笑为什么会离家出走了。
笑笑当场就炸毛了，就是字面上炸毛，他全身绒毛都张开了。本来就像是个球笑笑因为炸开绒毛显得更圆了。
杜衡看到炸毛之后笑笑之后脑竟然不厚道笑了——好圆。这么看话，笑笑真好可爱。
炸毛笑笑像是愤怒小鸟一样从地上弹起直奔凤归脸而去，它速度如此之快，就像是一道金色灵光一样弹起，让人来不及反应。可是凤归既然能当笑笑叔叔，怎会不了解笑笑性子。凤归往旁边挪了一步，他头微微一偏。
笑笑尖利爪子本来朝着凤归脸而去，结果凤归一动，他在空中来不及反应。他只能气愤朝着凤归脸方向抓了两下，然后就从凤归头旁边飞出去了。可怜笑笑像是一个球一般落到了地上还滚了两圈，摔在地上时候还砸裂了院中青石方砖。
笑笑晕头转向滚了两圈之后锲而不舍站了起来，他扑腾着小翅膀，这次又对着凤归头砸了过去。可是无论笑笑怎么努力，他始终离凤归脸差了一步。
笑笑气疯了，满院子都是他啾啾声，只听到院中青石板咔嚓咔嚓裂开声音。
景楠和玄御两个一左一右啃着土蝼肉，两人对这种情况显然已经很熟悉了，他们根本没管。
杜衡弱弱问道：“你们不管管吗？”景楠乐呵道：“习惯就好。”
杜衡看不过去了，他召唤了笑笑：“笑笑，这里还有。”说着他从烤架上拿起一串肉串：“快来，趁热吃。我帮你拿着。”
笑笑停下了脚步，他拍拍翅膀往杜衡那边跑去：“啾啾啾~”杜衡一手捏着竹签一头，一手摸摸笑笑脑袋：“为了一根肉串你至于吗？”
笑笑气呼呼看了看凤归，他屁股一撅再也不看凤归了。
笑笑心满意足从竹签上撸下了土蝼肉，黄色嘴巴张合得飞快，没一会儿就吃完了两串肉。他开心得拍拍小翅膀，口中也哼出了小调。愤怒小鸟没一会儿就变成了满足又愉快小鸟。
凤归慢悠悠说道：“难怪他喜欢你。”
因为自己身份，凤归身边有很多人来往。笑笑作为他唯一亲人，也被很多妖或者人关注过。有人当着他面对笑笑阿谀奉承，背地里却笑话笑笑不能化形。有人刻意接近笑笑，想要通过笑笑从他身上拿到好处……
凤归见过太多太多带有目接近或者讨好笑笑人，后来他发现，这些人非但不能让笑笑快乐起来，还会让他变得沉闷。
于是凤归让笑笑留在了村子里面，他能信任只有景楠和玄御。他甚至不允许笑笑去灵溪镇，就怕心怀不轨人对笑笑出手。
笑笑也从一开始天真单纯慢慢变了，他变得暴躁易怒，经常和自己顶嘴动手，甚至还会离家出走。
笑笑喜欢热闹，凤归一直都知道，可是虚假热闹不能让笑笑成长只会让他变得蠢笨。凤归宁愿笑笑做一个孤独却冷静妖怪，哪怕一辈子不能化形，也不希望他做一个天真蠢萌被人玩弄于股掌傻子。
笑笑已经很久没笑过了，他小时候遇到喜欢人会不由自主凑过去，他会哼着轻快小调走路时候都在蹦蹦跳跳。可是这些年，凤归已经很久没听到过笑笑咻咻咻笑声和他不自觉哼唱了。
凤归眯着眼睛看了看杜衡插在烤架上小竹枝，他揣着手问杜衡：“杜衡，你知道我和笑笑是什么妖怪吗？”杜衡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他求助似看了看玄御，玄御对着他点点头。
杜衡讪讪笑道：“我是人修，对妖怪身份不是很了解。我能确定就是你和笑笑都是羽族？”
杜衡想过凤归他们身份，他们姓凤，是不是就是传说中凤凰呢？可是杜衡随即想到，姓凤妖形就是凤了吗？那老婆饼里面就有老婆了吗？鱼香肉丝里面就鱼了吗？狮子头就是用狮子做了吗？
杜衡狐疑看向凤归：“怎么突然问这个？”凤归突然笑了，这一笑看杜衡眼睛都直了。
凤归笑道：“没什么，随便问问。”杜衡古怪看了看凤归，然后继续给笑笑喂吃。
凤归看着开心笑笑，凭着他眼光，他能看出来杜衡是真心对笑笑好。无论笑笑是大妖怪还是小鸡崽，杜衡是真心喜欢笑笑这个人，而不是他其他附加身份。
挺好，一棵树村子里面又多了一个疼笑笑人，而且这人还不溺爱笑笑。凤归很满意：“再给我两串，要多多辣椒。”
38
大雪天吃烤肉是一种享受，屋外雪花飘飘，屋内肉香四溢。
餐桌中间摆了杜衡淘来烤肉盘，看到这个烤肉盘瞬间，凤归和景楠脸都快裂了：“这不是……”
淬炼灵植那玩意吗？还是最下等那种，怎么就用来烤肉了呢？
杜衡丝毫没觉得哪里有问题，他在锅底刷了浅浅一层豆油，然后将一片片厚薄均匀五花肉放了上去。烤盘底部放上了炭火，五花肉放上去之后就发出了呲呲声音，乳白色肥肉在烤盘上慢慢变透明，油脂慢慢析出来了。
在杜衡看来，烤肉最配酱料就是酸甜酱，其他什么大豆酱啊香辣酱都要靠边。杜衡早早调好了一罐子酸甜口烤肉酱，他将酱料舀在了碗中：“有人要酸甜口酱料吗？酸甜口啊。”玄御很捧场：“我要。”
只有凤归喜欢辣味：“酸甜东西那是用来哄孩子。”不过这么说着，每个人面前至少放了两个调料碗，景楠还将杜衡准备几种调料都混合在一起了。
在烤盘上烤制肉和在炭火上烤制出来又不一样，少了一点带着烟火气息粗犷，却多了一点自己动手乐趣。
景楠翻了翻肉片，一开始放下去肉片贴着锅底那一边已经开始起了金色焦皮，筷子一夹，微微卷曲肉片角上就向下滴落着水一般油脂。
景楠问道：“好了吗？”杜衡道：“再翻个身继续烤一烤，要烤两面焦黄才好吃。”性急凤归有些不乐意了：“这么慢吞吞，一锅才放几片肉，要到何时才能吃饱？”
听到凤归说这话，杜衡就乐了。所有吃烤肉自助人一开始都有这种感觉，感觉自己锅不够热，烤没有别桌快；感觉几片肉好不容易烤完，几口就吃没了。
这种人往往到最后都是将自己烤出来肉往别人碗里夹。
杜衡笑道：“别着急啊，我准备了很多肉，今天大家又没什么急事，慢慢吃呗。”
凤归在袖子里面掏了掏，他刚掏出一壶酒就想到了什么。他摸了摸头发又将酒塞到了袖中，为了他发型，他还是忍了吧。这位可是一喝醉就会啃鸡人，先啃笑笑再啃凤归，老凤家两代人都被杜衡祸害了。
在笑笑期待目光中，第一锅肉终于两面金黄冒着油花儿出锅了！众人你一筷子我一口，没几下就分掉了第一锅肉。
吃烤肉最有经验杜衡很快就添上了第二锅肉，这一次他还在旁边烤上了其他东西。
景楠戳了戳白色植物切片：“这是……阿鹅？”杜衡梗了一下：“什么？什么鹅？”
这明明是红薯啊！当然，这个红薯用杜衡那边话说，就是白心山芋，这个和鹅有什么关系？
景楠夹起一片山芋片嗅了嗅：“没错，就是阿鹅。这东西吃多了容易胀气便秘。”凤归顿时一脸黑线：“吃饭呢，老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
杜衡算是明白了，阿鹅又是红薯什么别称吧。真是一地一个风俗，算了，鹅就鹅吧。
杜衡解释道：“光吃肉容易腻，要吃一点蔬菜解腻。你看，我也没烤多少。”
景楠这才放心点头：“那就好。那这边又是什么？”竟然有景楠不认识植物？
杜衡看到景楠指东西就乐了：“这个是豆芽。”这个豆芽杜衡发了好几天了，今天正好到了吃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