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刚过，悦湖山庄这处临湖的高档酒店里，到处还挂着农历春节特有的传统装饰，充斥着浓烈的新年意味。
蒋中泽牵着腹部已经高高隆起的路北岑，进了悦湖山庄的大厅，刚给迎宾小姐报了预定的包厢，就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声和他们打招呼。
“小北，你好！好久没见了！”那是李见涛万年不变的播音腔，旁边站着一位穿着貂氅，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的女士，挽着他手臂上下打量着路北岑夫妻二人。
路北岑有一瞬间的错愕，她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见过李见涛了，旁边那位，应该就是陈科所说的“超a公主”吧，她脸上泛起笑容，向二人点头回应道：“李总您好！”
李见涛一边往前迎了一步，一边向蒋中泽伸出手：“这位是蒋总吧，小北你也不介绍一下，都是老同事，结婚的时候也不说给我送张请帖……”
蒋中泽自然是认识李见涛的，见他伸手，立即很是礼貌地和他握了握手：“李总您好，这是和夫人一起来用餐？”
“超a公主”也不知道是听到李见涛对面前这位蒋总的称呼，还是看见他优雅得体的招呼，直到这时，脸上的倨傲才隐去不见，微微笑着跟蒋中泽点了点头，顺带着扫了一眼路北岑。
“哦，这是我夫人顾倩倩，倩倩，小北以前是我们台里的优秀编导，现在辞职自己创业了，据说发展的很好，对吧？小北，什么时候请我去你们公司参观一下啊？”李见涛嘴里是万年不变的播音腔，脸上也是一成不变的笑容，在路北岑看来，除了虚伪还是虚伪。
“李总说笑了，不过就是个人爱好，做了个公众号而已，入不了您的法眼，不耽误您和夫人用餐了！”路北岑实在不想和李见涛继续虚与委蛇，要不是过了早孕期的妊娠反应，她估计面前这位身上的香水味，又能直接导致她孕吐。
“不好意思，是我忽略了小北你现在可是两个人了，那就再见！”李见涛依旧十分从容地笑着。
蒋中泽牵起路北岑的手，略略和李见涛夫妻点了点头，就跟在迎宾小姐身后，往预定好的房间进去了。
顾倩倩见两人走开，才有些不满地拉了拉李见涛，一边往电梯过去一边抱怨道：“一个小编导，你这么客气干什么，不会又是你以前……”
“瞎说什么，也不看看场合！”李见涛轻声叱道。
“许你做还不许我说啊！”顾倩倩继续嘟囔。
“那是路氏集团的千金，她先生是归国华侨，据说家族世代经营医药，现在在国内……”李见涛站在电梯门口一边说一边不经意回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大门处。
李江涛拉了拉顾倩倩，也不管她跟上没有，大步流星走向门口，热情操起播音腔：“师兄，这可是好久没见了，怎么今天有空和嫂子一起出来用餐？嫂子您好！还记得我吧，中江台小李。”
卓群航看见李见涛，说不上高兴不高兴，反正这几年，他是越来越不喜欢和这个师弟打交道了，不过起码的礼节还是有的：“李总你可别说笑了，中江台副总，这么大的领导，我们这些下面做事的人，还指望着你们多多关照呢！”
李见涛一边和卓群航握手，一边笑道：“师兄这是在骂我啊，您看您那边的事情，我什么时候不是当作头等大事来办的。”说到这里，李见涛压低了些声音继续道：“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师兄高升，怎么也不请我们这帮师兄弟喝杯酒庆贺庆贺？”
“换个地方工作而已，没什么贺不贺的，这是弟妹吧？”卓群航实在不愿意和李见涛又扯到工作上去，有些事，他这个曾经的电视人是真看不过眼，不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说多了就不合适了。
站在一旁的顾倩倩这下大概也明白了面前这位是谁了，脸上早就堆满了笑容，和卓群航的夫人李绍红寒暄起来，热情亲切的感觉，和刚才见到路北岑就是完全不同了。
卓群航不耐烦和李见涛多拉扯，推辞了他的邀请，带着李绍红就让迎宾带着，进了路家提起定好的房间。
两次听到同一个包间名，李见涛心念微动，卓群航能带着夫人和路北岑夫妻二人共进晚餐，这关系就绝对已经很亲近了。
李见涛是传媒老人，自然对上面的动向份外敏感，卓群航进的这半步，照惯例来看，可算不上什么好事，但是他这次却不一样，任何搞试点或是开先河的事情，上面点的将，只要干出成绩，都是为以后的更进一步涂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按照卓群航从前的思路，尤其是文旅工作的特殊性，他肯定还是会用好传媒这个特殊的渠道，至于他究竟会怎么用，现在谁也说不清楚，但是在李见涛心里，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卓群航夫妻俩进了路家预定的云升轩，正在聊天的路旭升夫妇和蒋中泽两口子立即都站了起来。
李绍红见路北岑起来得艰难，连忙紧走两步过去，笑容热情而温和，把手半扶半搭在路北岑身上：“哟，你说你这孩子，身子都这么重了，还讲这些客套做什么，快坐下，快坐下……”
卓群航几人寒暄了一通，见路北岑这模样，不禁笑呵呵道：“看看我们的准妈妈，预产期什么时候啊？”
路北岑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红了脸颊：“卓领导、李主任，你们可别笑话我了！”
卓群航把眼一瞪：“乱说，做母亲是最光荣的事情，谁还敢笑话我们的准妈妈……”几个人说笑着按宾主落了座，卓群航又笑呵呵道：“我看见小北这个样子，就想起当初她刚毕业的时候，到千阳拍片子，那时候还是个沉默寡言的青涩小姑娘，这一晃，不仅要当妈妈了，还干出了一番事业，真是时光荏苒啊……”
路北岑是知道这位卓领导的，因为家里的长辈都是中文系的教授，从小就喜欢舞文弄墨，偶尔还会犯点文艺病，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反而是李绍红笑嗔道：“我说你是老了你还不承认，现在动不动就喜欢想当年……”
“李主任，要我说，卓领导老了没老我是看不太出来，反正和我第一次被他批评时也没太大区别，但是您可是越来越年轻了，气色真好！”路北岑连忙笑着对李绍红道。
卓群航放下手里的茶杯就道：“哎呀不得了，我们小北现在嘴上都一套一套的了，这是跟小冉那丫头学的吧？在外人面前还行，在我们面前，就犯不上来这套了。再说了，你在路老哥面前告状说我批评了你，可是要拿出真凭实据的，我怎么不记得我批评过你？”
蒋家和路家联合投资在千阳投资，路旭升和卓群航这个主管经济的领导多次碰面，又有路北岑这么个纽带，加上两个人每次都是相谈甚欢，私交是非常不错的，路旭升听卓群航以老弟自称，也连忙哈哈笑着接话：“群航你这就太客气了，你是行业前辈，又是领导，批评她就是帮助她进步，要说这孩子现在有点样子了，和你的提携帮助，那是绝对分不开的。”
“老卓这人容易较真，估摸着自己说过什么转头就不记得了，不过他倒是经常在我面前说我们小北才华出众，那时候千阳做那一批片子的时候，他可激动了，经常自己在电脑里看着就叫好，就是现在，有些场合播那些片子的时候，他都在夸……”李绍红笑着说道。
“这事不能不较真，但我是真没批评过小北，当初李见涛把她带来的时候，我心里还在打鼓，好险没和那小子当场翻脸，后来第二天我就看到了她的文案，这丫头一交还交两个，我是哪个也舍不得否了……”
路旭升不是第一次听卓群航在他面前说着这段往事了，就连江云锦、蒋中泽和李绍红都听过，都很熟了，江云锦便跟着开玩笑道：“这只能说明那时候她心里还没底，她是无心，卓领导您可是因为太懂行，反而被人算计了。”
卓群航拍了拍桌子，笑着嚷道：“还是嫂子这个财务总监比较精明，这么一说，好像我还真是被人给算计了哈，本来是不要钱的买卖，结果在我这里被搞成了买一赠一，嗯，李见涛这小子是真不地道！”
众人都哈哈乐了起来，路北岑也是忍俊不禁，卓领导又摇头道：“算了算了，怎么算还是赚的，要不是有小北那个片子，我们旅发大会的项目，也没有那么容易争取来，包括后来的那些片子，多给千阳长脸，后来又给千阳引来了路老哥和中泽，所以说，小北也是一员福将啊！按理说，我可得好好跟小北喝杯酒，但是今天她不能喝，中泽今天得喝双人份！”
“我和阿皓到千阳，没少给您添麻烦，确实应当多敬几杯酒，感谢您的照顾！”蒋中泽连忙应道。
“诶，对了，小路总呢？怎么没来？”卓群航听到提起路北皓，就问道。
“阿皓去舅舅家拜年，顺便带着小冉两口子一起去办点事，我们想在千阳做个新项目，他们去谈专利去了。”路北岑解释道。
卓群航点了点头：“听说了，你们是准备在千阳上个日化项目是吧？具体是什么情况？”
路北岑知道卓群航最近忙着履新，那边的工作在去年下半年就已经开始交接了，所以不知道内情很正常，正准备解释，服务员就开始上菜、倒酒，除了路北岑，几个人都倒上了红酒，喝了例份的浓汤，酒局正式开始。
一番觥筹交错，互相说了些新年祝贺的祝酒词之后，气氛也变得更加热络，本来就是吃的友情饭，大家说话也没有太多的顾忌，卓群航还是把心底里的不解问了出来：“小北啊，你和小文你们几个都是做传媒出身的，搞个传媒公司，做些公众号、短视频还有相亲活动这些我都觉得很不错，但是怎么会想着去做日化产品这种实业型投资的？”
年前父亲路旭升就说要攒这个饭局，算是私底下给卓群航庆祝一番，结果他一直忙，路旭升也不是闲人，春节期间卓领导这个刚履新的干部肯定也要走动走动，直到今天才终于坐到一起，路北岑本来觉得卓群航愿意出来吃饭，除了父亲的面子，很有可能还会和她聊一聊关于文化产业方面的宣传推广事宜，没料到卓群航会突然问这个。
倒是蒋中泽笑了笑答道：“她们一开始说想做这个的时候，我也挺惊讶，但是我还是被说服了，正好我们也有这方面的资源，这就有点像一个广告公司和一个产品企业的结合。”
“我们有专业化工方面的团队负责研发，再从国外引进一些专利，当然这些专利有部分本来就在蒋氏旗下，生产线，我们在千阳的建设进度正好合适，三期建设全部结束投产，对比医药，这个日化线就简单多了。”
卓群航听得很认真，听完不由自主点头：“这个想法倒是不错，但是据我所知，现在国产日化的产品销售并不是很好，你们这个推广做起来只怕是比较艰难啊！”
路北岑放下手中的筷子解释道：“我们最开始的动因是我们的微信公众号带货能力很不错，就是找我们做过推广的企业几乎都回头了，其中不乏一些小众的国货品牌，当然他们在几轮推广之后，有了粉丝转化，也就不需要再找我们了。”
“基于这个原因，我们就在想，现在我们是在帮厂家做推广，但是当有朝一日，特别是短视频推广甚至是网络上出现电视购物那种直播，就意味着厂家可以自己花钱买流量来推广自己的产品，那么我们这种中间商还有多少空间可言？”
“所以你们就想做自己的产品？想法确实很长远啊，路老哥，看看这帮年轻人，真是已经完全成长起来了啊！关键是又敢想还敢干，不简单！”卓群航举着酒杯跟路旭升碰了一下，两个人都一饮而尽。
路旭升一边倒酒一边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他们说起为什么想这么做，当时我是觉得我们集团旗下也确实没有日化线的产品，再说有中泽他们这么大个实验室在这里，应该在产品的研发上不会有太大问题，所以我们也选择了跟进投资，没想到她们还想得这么远，那丫头，爸爸问一句，是不是以后我们产品推广的格局也要发生变化了？”
路北岑很自然地点了点头：“现在已经发生了变化啊，爸爸，你们现在的快消品广告费应该已经完全告别报纸，电视份额也在降低，反而是网络推广占了较大的比重吧？”
“我倒是没有很关注，只是听说现在电视广告的费用可比从前还提高了不少，看来我也要来研究一下这个方面的问题了。”路旭升这个集团老总，不可能事无巨细，尤其是集团旗下的企业，都是根据各自的业务条块独立进行市场运作的。
路旭升又冲卓群航举了举杯：“看样子还是得多和这些年轻人聊聊天啊，现在做企业的模式，和以前还是大不相同了，不过群航你不愧是老传媒，比我们这群人可是敏锐多了。”
卓群航喝掉杯里的酒，笑着摇头道：“我今天也是来跟小北取经的，听说她们的短视频做得很不错，我们也在考虑这方面的推广啊，传统的电视广告就那十几秒，国视和一线卫视价格居高不下，还没有什么变化，现在这种短视频，灵活多变，更新快内容吸引人，倒是在文旅宣传推广上，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卓群航正想把话题说到省内文旅推广上，就听见包厢门被敲响了，紧接着门就被推开，李见涛拿着瓶五粮液，举着个酒杯进来了。
不过李见涛明显没有料到这屋里居然是这么些人，脸上的笑容稍微僵了僵就又极其自然地举杯笑道：“打扰了，师兄，路董，蒋总，还有几位女士，没想到师兄您是和路董一家用餐，我还说想过来敬杯酒，实在是冒昧得很！”
路旭升虽然认出了李见涛，但是他并没有先出声，倒是卓群航愣了愣，他自然也听说过有关于李见涛和路北岑之间的风言风语，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是这种事，对于路家唯一的千金来说，可真未必能轻巧揭过去。
这下都撞到了一起，卓群航心里是有些不悦于李见涛的钻营的，但是此时也只好站起来介绍道：“路董，给您介绍一下，这位中江台的李见涛李总，以前小北在他手底下工作过。”
“是啊，小北，刚碰到你们，你也没说路董和你母亲也在这里，是我冒昧了，那这样，师兄，我先敬路董和路夫人一杯，再来敬您和嫂子，您看怎么样？”李见涛笑容依旧，播音腔越发显得这个人很别扭。
此时路旭升作为主人，倒是很自然站起来说话了：“李总你好！来者是客，加上我们也没有喝白酒，要不我们就一起敬你一杯，卓领导您看呢？”
卓群航自然听出了路旭升言语中的客气和冷淡，当即就道：“我看行，李总你也不必客气了，我们就是两家人在一起小聚一下，来来来，小北，你这茶水也喝一口！”
众人里面只有李绍红不明所以，还挺奇怪路家人对李见涛的冷淡，尤其是坐在她身边的江云锦，酒杯是举了，可连嘴唇都没有打湿一下。
李见涛也很识相，喝完手里那杯，又倒了一杯回敬，就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告辞走了。
片刻之间，屋里的气氛就真是有点尴尬了，对李见涛这样的人，路旭升和江云锦，就是修养再好，也实在装不出好脸色，至于路北岑，看见这个人心里就觉得腻味，蒋中泽就更不用说了，李见涛老这么小北小北的叫着，就算他知道这里面的内情，心里也膈应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