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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1 / 2)

云归跌坐在椅子上的动作,把老教授给唬了一跳。

他定睛一看,发现了云归倚在墙边的拐杖,就此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啊呀对了,你身上是不是有伤?快坐下坐下……我一提到自己的老本行就没完没了,这也是老毛病了。”

一边说着,老教授一边招呼自己的孙子:“小烁,你快点,去叫护士来,就说这个小同学……”

云归努力稳住呼吸,态度坚决地拒绝了。

“没事,我只是脚滑,让您担心了。您能继续讲吗?”

老教授有些迟疑,看着云归隐隐发白的脸色:“这,小同学,你要是不舒服……”

“我没有不舒服。”云归仰起脸来,有些哀求地看向老教授,“您继续讲吧,我真的想听。”

眼前坐着的,明明是个正值芳华的青春少女。

然而那双墨黑的眼睛里,却仿佛凝结着年纪无法承载的深刻哀恸。

老教授看着,心中无端一软。

“好吧,我继续讲。可小姑娘你要是身体不舒服,一定得说啊。”

喝了口水,老教授接上了刚刚的话题。

“我们说,恒朝这个朝代,自公元260年开始……”

嗯?等等,公元260年?

云归嘴上不说,心中却又是一震。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此地使用的“公元”,是这个朝代的年号。只是这个国度使用年号的方式,和他们大恒不同,历代皇帝会继承同一个年号,一直将这个年号传承下去。

原来,这“公元”竟是将他们也包括进去的吗?

云归再一次感觉到,原来生她养她的那个恒朝,已经化作此地的“历史”。

这一刻,沧海桑田之感前所未有地清晰。

云归咀嚼着“公元260年”这个时间,内心深处五味杂陈。

如果她现在所在的时间,已经是未来,那么云归记忆里那个鲜活的暨云城,无论胜败臧否,是否都已经变成了青史里定格的一页记录?

那么,当年被围在城里的父亲和百姓,他们获救了吗?

沉吟片刻,云归忍不住问道:“在恒朝升平十三年的时候,青州有座城池叫做暨云,被韩燧石发兵围困。那座城……您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

老教授回忆了一下:“升平十三年的暨云城?”

在关键字提示下,老教授很快就在脑海里调动出对应的记忆。

“暨云城向青州郡守袁昌平求援,袁昌平派遣使者,解了暨云城的围困。”

围困解除了?

也就是说,暨云安全了!

听到这个答案,云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直到此时,她才顾得上问道:“那么,当时的暨云太守,他有一个小女儿叫云归……您知道她怎么样了吗?”

那一瞬间,当问题脱口而出之际,云归竟然想捂住耳朵,有点害怕听到关于自己的消息。

她既怕消息在预料之中,又怕听到的消息会超乎预料。

老教授颇感意外,推了推眼镜,深深地看了云归一眼。

“哦,我看出来了——”

云归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小同学对恒朝的历史,确实很感兴趣啊。这段历史记录有点冷门,不是历史爱好者,一般都不知道的,哈哈哈!”

拜托,说话不要大喘气啊。

云归绷紧的肩膀慢慢松弛下来,心底似埋怨,似苦笑。

是她草木皆兵了。

有谁能想到呢,烂柯之缘,竟让她漂泊在千年之后,成为异乡的客人。

老教授说:“暨云太守的这个小女儿,不了得啊。正是她送信给袁昌平,以十三岁幼龄,带领兵丁破敌而出,连夜奔走百里。”

“据说,她被袁氏的家人发现时,鲜血从袁氏门口的第一阶台阶,一直流淌到最后一阶。但她仍然挣扎着把信件交到袁昌平大儿子手中,这才咽下最后一口气。袁昌平得知此事,有感于这份大义,遂发兵三千,作手书一封,劝退了韩燧石的军队。”

高高悬起的心脏,此时终于尘埃落定。

云归半仰起脸来。

她慢慢开口,嗓音竟然如此平静,镇定得连她自己都有些诧异。

“那样严重的伤势,我料她也没有生还之理。”

停顿片刻,云归想了又想,补上一句:“但既然解了暨云之围,便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这两句话老气横秋,口吻既有些欣慰,又有些苍凉,自带着一股历史的厚重感,让听者忍不住地回味。

老教授就被勾起了谈兴。

他叹了口气:“用这种尺度来衡量的话,就太缺乏人文情怀了。放到今天,她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呢。”

云归笑笑,没有说话。

老教授又说:“不过,和其他王朝相比,恒朝确实更加命运多舛。就拿暨云这座小城来说吧,这份以生命换来的和平,也没能维持太久。”

“先是韩燧石卷土重来,二度攻打暨云,尽管暨云最终守住了城池,但也损伤惨重。”

“——再后来,发生了五胡乱华之事,中原百姓死去三分之二,暨云亦不能幸免,几次陷于战火之中,城中原住民几乎死尽。一直等到钧朝,才重新并入中原版图。”

“!!!”

好残酷的一段经历!好沉重的一串消息!

如此惨绝人寰之事,竟然即将要发生在她的家乡身上!

而且还不止暨云城,五胡乱华,中原将死掉三分之二的人口。整个恒朝都将被拉入连绵战火之中!

此刻,云归心中天翻地覆,震撼程度甚至超过得知自己跨越千年时光的时候。

浑身上下的鲜血,似乎都涌进云归的脑子,将她的耳膜震得嗡嗡作响。

温度飞速地从这具单薄的身体里褪去,云归交握的双手,僵硬冰冷,像是寒冬腊月里凝结的冰。

青史如刀啊。

史书里的一句简短记录,却是沿江而下,流不尽的时人鲜血。

云归惊骇欲绝。

她刚想挺身站起,就觉得右肋之下,箭疮崩裂,原本愈合很好的伤口传出一阵剧痛。

但就连这样的疼痛,也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似的,模模糊糊,并不清晰。

下一秒钟,云归眼前只剩一片白光,居然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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