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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060(2 / 2)

李老板这才带着沮丧的心情出了晋王府,返回客栈。

刚走到客栈门口,等候的伙计连忙迎了上来,说道:“老爷,国子监司业秦大人在等您。”

因为出了芙蓉院的事,秦贤被罚,由三品贬为了四品的国子监司业。

李老板如今听到贵人就有些心惊胆战的,但对方是官,他是民。对方登门拜访,他只能诚惶诚恐地招待。

李老板快速进了客栈,看到了秦贤,连忙行礼:“草民见过秦大人。”

秦贤笑呵呵地说:“李老板不必多礼,我今日来,是因为太子殿下听说你带了一批京城急需的物资入京,殿下很是重视,让我来拜访李老板。”

“秦大人言重了,就是些俗物,不值什么钱的。”李老板连忙说道。

他现在是怕了这些贵人,生怕对方不怀好意。

秦贤慢悠悠地说:“怎么会,白糖、食盐都是京城紧缺之物。刚才我已问过你们的伙计了,听说你们带了十几万斤入京。”

李老板真是想解雇了这个嘴巴不把门,什么都往外透露的伙计。

“就,就一些小本买卖。”李老板赶紧说道。

秦贤见他似乎有些不识趣,一直在推脱,冷哼了一声道:“怎么,李老板是瞧不起本官吗?还是瞧不起太子殿下,连句实话都不说。”

李老板连忙惶恐地跪下道:“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秦贤脸上又堆起了笑容,假惺惺地说:“李老板,跪什么跪,快起来,都自己人,何必行此大礼。”

又听到“自己人”,李老板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算是明白了,这些贵人的自己人不好当,难怪当初传言池家攀上了太子殿下,最后却又莫名其妙跟反贼扯上关系,流放去了广州呢。

他如今也想着对这些贵人敬而远之。

若是三四年前,他手里还宽裕阔绰的时候,让他出一笔银子打点,攀附上这些贵人,他很乐意。可如今这些货物是他翻身的本钱,他的所有,再让他放血,李老板就不乐意了。

李老板心头一横,干脆将晋王府给搬了出来:“多谢秦大人。刚才草民被晋王府的曹主薄叫了过去,让大人久等了。”

秦贤眼睛一眯:“姓曹的叫你过去?干什么?他们是想胁迫你吗?李老板,你别怕,你说实话,太子殿下会给你做主的。”

饶是李老板这种半点政治斗争经验都没有的小白也听出了不对。他哪敢得罪晋王府啊,连忙摇头说:“没,没有的事……就,就是派草民过去问了问话。”

李老板都后悔提晋王府了,本以为能吓退这个秦贤,哪晓得这人如此不好搞。

秦贤严厉的表情缓和了下来:“这样啊,那就好。对了,你那批货卖了吧,卖了多少银子?”

李老板这回不敢耍滑头了,赶紧说:“卖了,就卖了四万多两。”

“这么点,不对吧?”秦贤将茶杯重重搁在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李老板是不是认为我这人好糊弄啊?”

李老板连忙否认:“没有的事,秦大人,我的货卖给了虞记商铺,他们就出这么多银子。”

他将价格原封不动地告诉了秦贤。

听完后,秦贤冷笑,好个晋王,真够狡猾的,弄这么一出,这商人胆子小,也只能自己吃下这个哑巴亏,晋王得了大实惠,还半点把柄都不留。

怎么能这么便宜了他们呢?

秦贤笑呵呵地说:“这价格也太便宜了吧,这样,你的白糖,七十文,棉布两贯两百文钱,食盐给你二十二文一斤,我都给你包了。”

李老板很心动,但他哪敢毁晋王府的约,苦笑着说:“这,多谢秦大人,只是我已经先与虞大人他们说好了。”

秦贤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们签定了契书吗?让我瞧瞧。”

李老板拿不出来,只得摇头:“没,只是口头上说好了。”

“这不得了,做买卖,价高者得之,这个道理李老板比我懂才是,你们又没立契,如今我出的价格更高,李老板将货卖给我,也实属正常。”秦贤当即拍板,“拿笔墨纸砚过来。”

根本就不容李老板拒绝。

最后李老板就这么赶鸭子上架,跟秦贤签了契书。

等送走秦贤,他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大冬天的,额头上的汗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滚。

伙计连忙将其扶了起来:“老爷,老爷,您怎么啦?您撑着,小的这就去请大夫。”

李老板摆手:“不用,扶我进去坐会儿吧。”

他还要想怎么跟晋王府交代。

直到此时此刻,李老板心里才有了丝丝忏悔之意。

当初刘七被他这么压制针对,强卖强买,是不是也是如此的无力?

这算不算一报还一报?

在广州时,他心里对刘七颇为记恨,怨恨对方心眼小,报复心强,以势压人,让他的生意每况愈下,断了他的财路。

可如今将刘七的手段与京城这些人一比,岂止是温和,简直连报复都称不上。

李老板懊恼地抱住了头,发出一声苦笑。

事到如今,他该怎么办?

李老板完全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这么一直拖着,直接就拖到了下午。

然后秦贤派出的车队和虞泰的车队在客栈门口狭路相逢了。

双方都是来拉货的,一瞧对方的样子便明白了什么,立即黑着脸让人去请李老板。

李老板牙关打颤,知道今日自己势必是要得罪了一方了。他慢吞吞地走出门,苦笑着对虞泰说:“虞,虞老板,他们出价更高,咱们还没签契书,小的便将货物卖给了秦大人,实在是不好意思。”

虞泰脸都黑了:“李老板,你上午可是答应得好好的,将货卖给我们的,你这算什么?”

秦贤那一派的人乐得看虞泰吃瘪,笑呵呵地说:“虞老板,这话就没道理了,你们又没定下契书,交付定金,只是口头上的约定,人家李老板完全可以将货卖给价高者啊。”

虞泰不理他,只追着李老板:“李老板,你背信弃义,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这不是李老板第一次“背信弃义”,但这次他实在是冤枉,他完全是被迫的,没得选。

“这……虞老板,下次吧,下次我的货一定先卖给您,您看成吗?”李老板拱手求饶,希望对方能放他这一马。

虞泰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李老板,下次是什么时候?你给我说个确定的期限。”

李老板那说得出来啊,他现在手里这点钱,根本拿不了这么多货。而且只要能离开京城,他绝不会再来了,这地方就不是他这等没有根基的小商人能呆的。

“虞老板,您再宽限我一些时日吧,您放心,我一定给您个交代。”李老板苦涩地说。

虞泰没那么好打发,直接道:“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除夕那天,你若还不能将货交给我,咱们就衙门见。让衙门来断你货物一家两卖之事。”

“三天太短了,虞老板,你能不能多宽限我一段时间,这么短的时间,我哪凑得齐啊。”李老板赶紧求饶。

但虞泰根本没理他,瞥了一记对面得意洋洋的秦家人,转身就走。

秦家压了虞泰一头,很是得意,大大方方地将货物全拉走了。这么多货物整整拉了大半天,几十辆马车来回跑了好几趟,直到天黑才全部拉走。

看着空荡荡的库房,李老板瘫坐在地,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他不可能在三天内变出这么多货物,根本做不到虞泰的要求。那这官司他是吃定了。

他一个外地来的商贾,半分人脉都没有,如何打得赢背后站着晋王府的虞泰。

李老板感觉自己这回死定了,别说钱财,怕是小命都要交代在京城。

他深深地后悔了,他干嘛要不甘心,非要做买卖,守着家里的铺子,买点田产做个地主不好吗?

这下好了,李家三代积累的家业,全败在了他的手里,他如何回去面对家中老母妻儿,死后如何面对李家的列祖列宗?

想到这些,李老板一个大男人竟忍不住呜呜哭了出来。

这个事在京城商圈很快便传开了,毕竟有不少商贾来找过李老板,想买他的货。

当时因为李老板刻意开的高价,拿回去没什么赚头,商贾们都犹豫不决,准备再观望观望,哪晓得半天功夫,李老板的货都被秦家下面的商铺给买走了,而且还差点跟虞家打起来。

不少当初气恼李老板漫天要价的商贾狠狠出了一口恶气,说了一句该。

不卖给他们,这下好了,卖给贵人们,能有好果子吃吗?

而且不买就不买吧,他们又找到了新的货源,山岳商行来了,就在码头上,只等一天,让他们赶紧拿银子去卸货呢,谁还管这个李安和啊。

唯恐货又被抢光了的商户们连夜去了码头。

而池正业也从商贾们口中得知了李老板的遭遇。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得亏公子想得周到,否则若是没有李老板在前面挡着,今日沦落到这番田地的就是他们山岳商行了。

太子与晋王的争斗白热化了,双方都越来越不要脸了。

想当初,对他还以诱哄为主,如今沦落到了李老板身上,简直跟土匪没什么两样了。

哪怕不喜欢李安和这个人,此时此刻,池正业也有些同情他,因为他们都是权贵斗争的牺牲品。

等卖完了东西,他怀着沉重的心情到了后面那艘船上,推开船舱门,对坐在里面的刘子岳说明了情况。

刘子岳不放心,也悄悄跟来了京城。

但未免有人认识他,暴露他的身份,刘子岳一直在船舱里歇着,没在人前露过面。

如今听完池正业所说,他的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

太子和晋王的吃相未免太难看了,这跟强抢有什么区别?

对李老板尚且如此,若有朝一日知道他有多余李老板十数倍的财富,那还能放过他?

刘子岳心里升起了极重的危机感,同时,也对晋王、太子等人厌恶不已。

“公子,李老板的货比咱们少都被盯上了,我们山岳商行的货比他多了一倍不止,怕是会被盯上,咱们还是尽早离开京城吧。”池正业同情李老板归同情,但他知道现在最要紧的事是什么。

他们这一趟三艘船,赚了二三十万两银子,京城附近几个州府的商贾都来采购他们的货,如此大的体量若被这些缺钱的权贵知道,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刘子岳点头:“是要启程,但留一艘没有标记的小船给你。你上岸一趟,去京城找李安和,不要被人发现。”

池正业有些意外,但又觉得正常,公子虽出身富贵,但却从不做用权势欺压人的事,他尤其厌恶这点。如今李老板也算是代他们受过,公子肯定不会看着不管。

只是他有些担心:“公子,您是让小的将李老板带走吗?”

刘子岳道:“带走之前,再做一件事。虞泰要状告李安和,可不仅仅是为了货物的事,他明知三天内,李安和拿不出这样大量的一批货,还提这种要求,真正要针对的是太子一派,李安和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秦贤可是太子侧室的父亲,妥妥的太子党。他与民争利,中间截胡,说出去可不好听,要是官司打起来,旷日持久,太子的名声必然受影响。

而虞泰虽是晋王的人,但这到底是台面下的事。如今晋王在外打仗,完全牵扯不到他身上。

池正业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弯弯道道,听完后目瞪口呆:“那,李老板不是做了他们双方的筏子,最后不管哪一方吃了亏,都会算到他头上。”

“没错。”刘子岳说,“李安和做生意的手段虽上不得台面,但到底罪不至死,他已经受到教训了。想必秦贤没给余下的货款,说不定还想赖账,你悄悄去见李安和,让他主动找到虞泰,向虞泰赔罪,将那张秦贤的欠条送给虞泰作为失约的赔礼,虞泰就会放过他了。”

池正业点头:“这倒是个办法。就是,这应该是李老板所有的家底了,他不一定舍得。”

刘子岳冷笑:“李老板是个聪明人。他若不相信,你让他去秦府要一要,看能否要回这笔银子,到时候他就死心了。他要不回来,不若将欠条送给虞泰,既能让他脱身,又能让太子和晋王两派因为这五六万两银子的欠条对上,也帮他出口恶气,总比什么都没得到,还将自己搭在这里头强。”

这倒是,池正业当即应了下来:“小的这就乔装出进城。京城是非多,公子不宜在码头久留,您先行一步,我与李老板晚些跟上来。”

刘子岳颔首:“山岳商行树大招风,确实不宜留在码头,你走后,我们就启程,我们在胶州会合,你小心些,若李安和不听劝,还舍不得那银子,也不必管他,你及早脱身,切不可在京城久留。”

说完,刘子岳最后又派了四个身手好忠心耿耿的船员随池正业一起去京城办这趟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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