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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059(1 / 2)

腊月,黄思严的奏折送抵了京城。

延平帝看过后,觉得很有意思。扩军,增加兵员又不会额外增加国库的负担,哪个皇帝不要想?

其实黄思严的提议,有点像以前某些朝代推行过的世兵制,既将土地划分给兵户,闲时种田,战时打仗,武器马匹软甲之类的都由兵户自行筹措,这极大地减轻了国库的负担,养兵百万,不费一钱。

法子听起来挺好,但只要推行一段时间门,兵户就会因为种种原因失去土地,最终沦为佃农,既要上交田租,又要承担兵役,兵户哪有时间门训练,战斗力极为低下。

而且一代为兵户,子孙后代世世为兵户,这必然导致不少兵户会想方设法逃离。推行一段时间门后,兵户就会不断减员。

这样的兵员即便再多,最后也不堪一击。

但黄思严这个提议明显灵活,没有限制民兵的自由,可进可出,而且这些民兵也只是朝廷兵力不足时的补充。比如这次黄思严提议补充的六千民兵,就是准备在南越六个最偏僻的州推行。

这些州只有十来万人,地广人稀,维持治安需要不少人员,但又不需要太精良的兵员。所以驻扎一千朝廷正规军,再补充一千民兵,就足够震慑红莲教这类躲在阴沟里的臭虫了。

他看完奏折之后,在朝堂上与众臣商议。

大臣们听说了这事,议论了一番,觉得可行。南越的红莲教虽说已经连根拔除了,但谁知道还有没有埋伏得更深的?多点兵员也多点心理安慰,况且,这士兵又不用朝廷掏银子养。

至于六千户的田赋,那也没多少银子,这点负担,朝廷完全承担得起。

“陛下,微臣觉得此提议可行。如此一来,南越各州都有了驻军,安全性将得到极大的提高,若再有红莲教余孽作乱,当地驻军就可解决,也不用朝廷大老远派兵了。”兵部右侍郎,也就是晋王的舅舅傅康年站出来说道。

户部尚书郭富听了这话也支持:“陛下,微臣也认为可行。”

反正只要别再给他们户部施压的方案,他都没什么意见。

其他大臣也没多少意见,南越这等偏僻流放之地,谁在意啊?只要不乱起来,不让朝廷拨银子,大家都没什么想法,要折腾就让当地官员去折腾吧,左右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延平帝满意地点头:“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此事就这么定了,黄思严这年轻人不错,虽没多少文化,但脑子灵活,当赏。”

不过朝廷现在正是艰难的时候,延平帝所谓的赏那也就是给黄思严擢升一级,成为与黎丞平起平坐的四品南越大统领,总掌南越兵权。

听起来很威风,但实则手里只有两万六千人,其中六千还是没影子,也没多少战斗力的民兵。

紫宸殿内这些京官是看不上的,因此也没人反对,还不少人出来拍皇帝的马屁。

趁着皇帝高兴,秦贤站出来道:“陛下,此法子甚妙,若是在全军推行,岂不是可解国库的燃眉之急?”

延平帝眯起了眼:“你的意思,连禁军也一道推行?”

秦贤连忙否认:“陛下,禁军自是不用,微臣的意思是可在各地推行。江南等地大乱,正好有不少空闲的土地,分给士兵,战时上阵杀敌,闲时种地,既能大规模就地增兵,又不用国库出银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傅康年当即反对:“陛下,不可,江南各地正是战事的紧要关头,岂能如此胡来,动荡了军心,秦大人你担当得起吗?”

“傅大人,话不能这么说,白给士兵们分地,士兵们应该很高兴才对,怎么会动摇军心?应当是鼓舞了士气才是。父皇,依儿臣看,秦大人这个提议甚妙。”太子站出来支持秦贤。

延平帝没看他,而是问户部尚书郭富:“郭大人,你怎么看?”

被点名的郭富吞吞吐吐的:“这……陛下,微臣不懂打仗,秦大人和郭大人都说得挺有道理的,请恕微臣愚钝。”

延平帝冷哼了一声,他哪是愚钝啊,分明是个滑头,明哲保身,谁都不想得罪。

秦贤见此,扑通一声跪下,伏地磕头:“陛下,红莲教之祸已持续两年多,从江南蔓延到西南和中原多地,始终不见根除,可见先前的策略行不通,需得兵行险着才想。请陛下为江山社稷,为黎民安康,招募更多的兵员,将红莲教根除,还我大景一个太平盛世!”

这话端是说得大义凛然。

一副替朝廷,替百姓着想的样子。

不少立场不坚定的大臣都受了影响,觉得秦贤说得也有道理。

两年多过去了,朝廷耗费了无数的兵力、银子,但却收效甚微,兴许是该换个办法了。

当然朝廷中也有清醒的,以傅康年为首的兵部和晋王一系官员强烈反对:“陛下,万万不可,秦贤一介文人,懂什么打仗?若如此,必将极大地削弱我军的战斗力,给红莲教可趁之机。”

他这冲动的话一出就得罪了不少中立犹豫不决的文官。

文官怎么了?这朝堂上,哪个文官不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不比这只知道打仗的粗人懂得多?你们这些武将倒是能,那赶紧打个胜仗,铲除了红莲教啊。

皇帝面色不渝,倒不是因为傅康年的这番话。

而是秦贤无意中提到了一个让他很不满意的事实,那就是晋王平乱非但未将红莲教铲除,反而是越平越乱。两年多花了上千万两银子,结果却不尽人意,红莲教反而扩大了势力范围。

虽说这里面有红莲教本来就潜伏在民间门多年的关系,可晋王平乱不力也是不争的事实。

陈怀义瞥见上方延平帝不悦的神色,心里咯噔了一下,暗道不妙。

秦贤真是好算计,故意用这种不经意的方式在朝堂上给晋王上眼药,陛下心里本就不高兴,屡次被人提起,对晋王的不满恐怕会越发的严重。若真遂了太子一派的意,在战乱地区推行世兵制,那将是一场灾难。

虽说陈怀义乐得见太子与晋王两派明争暗斗,但也不是这种斗法。如今大景近四分之一的土地陷入了战乱中,还是江南那等富庶之地,若双方再拿军队、战事做文章,如何能平红莲教?

若万一哪天大景都沦陷了,太子与晋王的相争又有什么意义?

因此,略一衡量后,他便冒着会得罪太子一派的风险站出来道:“陛下,江南多地陷入战乱,军队要四处征战,不可留在一个地方长期居住,如何能边种地边打仗?若是到一地就换一批士兵,将士需要磨合,士兵需要训练,耗时费力不提,恐红莲教在此期间门也会做大。而且,若是推行世兵制,士兵的军需装备都需要自己准备,平日里也放家里,万一落入了红莲教徒手中,岂不是壮大了敌方的力量?更何况,百姓中有无潜藏的红莲教众都不得而知,若贸然将他们招募入伍,最后怕是引狼入室啊!”

最后几个字让延平帝和众臣俱是一震。

是啊,这样是可以不花钱快速招募士兵,但招来的到底是什么可不好说。

延平帝面色凝重,轻轻颔首道:“陈爱卿所言极是,此法不可行。”

跪在地上的秦贤气得牙痒痒的,太子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好好的,能够毁掉晋王手中兵权的机会就这么没了,陈怀义这个老匹夫,坏他的好事。

傅康年这会儿也缓过来了,感激地看了陈怀义一眼,上奏道:“陛下,正如陈大人所言,如今江南战事处于关键时刻,绝不能乱。”

对他,延平帝可没什么好脸色:“关键时刻,你们都说几次了,结果呢?兵部好好反思。”

傅康年赶紧跪下磕头认罪。

延平帝没搭理他,又问陈怀义:“陈爱卿,对江南战事,你有什么看法?”

陈怀义缓缓道:“陛下,微臣乃是一介文官,不懂打仗。但依微臣看,可仿效南越的做法,一城一地,徐徐推进,最要紧的是铲除当地的红莲教余孽,以防其卷土重来。”

红莲教之乱为何会持续了三年多都没解决,还往周边地区蔓延?

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晋王当初犯了轻敌和急功近利的错误。

刚被指派去江南平乱时,晋王带着十万大军,以为只是去荡平刁民造反而已,多寻常的事,每隔几年便会发生一次,规模大小不同而已,朝廷早有一套应对的法子。

他带了这么多人还不能铲除这些拿着锄头镰刀犯上作乱的刁民吗?

因此一开始,晋王就强势推进,血腥镇压,杀了不少乱民。

起初效果确实很好,也起到了对反贼的震慑作用。可这样粗糙又冒进的方式,却留下了一个相当严重的隐患,那就是给了红莲教可趁之机。

这些年,红莲教本就在江南民间门发展得极为迅速,积累了数以十万计的教徒。

乱民造反,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吃饱饭。但晋王和楚王在江南大肆杀人,甚至牵连进了不少无辜的百姓,激起了不少民怨。

红莲教趁机利用这种民怨,挑拨这种民怨,加深百姓和朝廷之间门的仇怨,迅速拉拢组织了一支反派大军,打着神的旗号要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迅速获得了不少百姓的支持,进而坐大。

正是因为有广泛的民意支持,所以哪怕晋王收复了某一地,但过几个月,这些地方的红莲教又可能死灰复燃,再次沦落到红莲教的手中,反反复复,才导致江南平乱始终没有进展,陷入了僵局。

因为,晋王不可能将江南的老百姓杀了。

依陈怀义看,还不如一地一城慢慢收回,收回后清剿完红莲教的残余势力,给百姓普及红莲教的危害,帮助百姓恢复生产生活,如此才可能解决红莲教的问题。这样虽慢,但总比反复拉锯战强。

但朝廷对造反零容忍,因此给晋王施加了不少压力,晋王必须得拿出成绩,不断地打胜仗才能让朝廷上下,让陛下满意,他没法慢下来。

由此就造成了一个死循环。

不光皇帝,很多臣子也没法接受这样慢吞吞的速度。

这不,陈怀义才一提就有大臣站出来反对:“陛下,不可,若一年收复个城,那岂不是给了红莲教坐大坐稳的机会?对红莲教,须得雷霆出击!”

郭富也反对:“陛下,战事拖得太久,国库恐无力支撑。”

其实现在就很勉强了。

延平帝也不满意陈怀义的提议,对这些乱臣贼子,他一刻都不能容。

陈怀义到底是个文臣,哪懂打仗的事啊,自己就不该问他的。

延平帝缓缓点头:“江南的战事稍后再议,诸位爱卿可还有事启奏?”

“陛下……”

有大臣站出来,很快朝堂上便讨论起了其他的事情。

陈怀义很失望,但没几个人站在他这边,他也只能苦笑。

下朝后出了紫宸殿,太子就阴沉沉地瞥了他一记,秦贤更是不客气,直接嘲讽道:“都说陈大人生性耿直,从不拉帮结派,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这是在影射他投效了晋王。

陈怀义懒得搭理秦贤这个疯子。

他算是明白公孙夏为何会弃太子而选平王了。

太子身为储君,心胸目光都极为狭隘,只盯着上面那张椅子,甚至不惜拿军国大事来打击对手。如此没大局观之人,怎堪为君?

他理也未理秦贤,面无表情地踏下了紫宸殿的台阶。

身后傅康年连忙追了上来,笑盈盈地说:“陈大人,等等,今日多谢陈大人仗义执言。傅某一直很欣赏陈大人的为人,大人有空到府里坐坐!”

陈怀义本想拒绝的,他今日在朝廷上替晋王说话,也是为了大景的江山社稷,并没有投效晋王的意思。但当他看到前方太子和秦贤回头瞥了他一记,秦贤还在太子耳边说着什么,虽然隔得比较远,但想也知道,定然是在说他的坏话。

他突然想起了于子林曾劝过他的话。

他说:“恩师,正所谓过刚易折,刚柔并济方是上策。”

朋友们也私底下劝过他,说话委婉点,别那么耿直较真,有什么不是都得当面争个是非曲直的。

他回京之后已经改变了许多,效果也确实不错,连陛下都看他顺眼了不少,朝里也有不少人主动亲近他。

如今他给晋王说话,怕是被太子记恨上了。太子一派肯定认为他投效了晋王,以后在朝堂上少不得要针对他。

他势单力薄的,公孙夏又在南越,他不能出事,那只有想办法借势了。

正好,傅康年送上门来了。

心思一转,陈怀义拱手笑道:“多谢傅大人,陈某今日正好得闲,不知傅大人是否有空。”

傅康年大喜过望,认为有机会能拉拢这么一个重臣,当即高兴地说:“有空,陈大人来,傅某什么时候都有空。陈大人请!”

前方一直留意着两人举动的秦贤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恨恨地说:“殿下,陈怀义那老东西果然投效了晋王,如今暴露也不装了,竟跟傅康年有说有笑地走了。”

太子嫉恨地看着两人相谈甚欢而去的背影,心里给晋王、傅康年和陈怀义都记上了一笔。

刘子岳完全不知道,黄思严这封奏折上去差点让太子和晋王两派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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