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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喜球(2 / 2)

那人怔了下,“回老爷的话,小人并不认得,只好像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据说就是当日来送信的那位。”

周斌笑了下,拿个帕子来擦了擦手,“罢了,你出去告诉她,都好,旁的就不必说了,也不用给赏钱,去吧。”

那人应下,又有些不确定的问:“那万一她日后再来送,可怎么好呢?”

周斌刚才吃了一嘴奶油,略有些腻,便倒了茶来吃,闻言轻飘飘道:“若送就接着,值什么?”

那人领命而去。

师雁行确实在外面等着,甚至已经不紧不慢在马车上吃完一顿饭,还刷了牙。

这是她第一次来周府送菜,必须得第一时间听到最直接的反馈,换了谁都不放心。

眼见着之前还似是而非的管事去而复返,态度好极了。

“呦,姑娘还在呢,老爷和夫人说好……”

后面的话师雁行根本没听进去,也没有必要听,满脑子就只有一个结论:

他们说好。

而且没有打赏,说明周斌确实没拿着自己当一般下人糊弄。

“多谢您跑一趟。”师雁行笑着道谢,又朝胡娘子使了个眼色。

胡娘子会意,摸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塞过去,“小小意思,您老拿去喝茶。”

宰相门前七品官,尤其还是这府上的管事,如果不打点好了,说不得哪天传话就传错了。

那管事熟练地掖在袖子里,又帮着说了几句话。

“姑娘眼见着是有大本事的人,日后有事儿只管找我……”

日后恐怕确实得天天来找他了。

送菜嘛!

师雁行笑着点头,又奉承几句,这才回到车上。

之前没出结果时浑身都紧绷着弦,什么也觉不出来,如今尘埃落定,骤然放松,这才感到在马车里全缩了一个多时辰的身体酸痛难当。

“回吧。”她疲惫又兴奋的对胡娘子道。

“对了,回去传消息给我娘,让她额外再备一份礼给苏县令。”

苏北海的那封信起大作用了。

马车吱呀呀走远,里面黄夫人却忍不住问道:“怎么?”

周斌抬头一瞧,笑了,“你却想到哪里去?你可知来人是谁?”

黄夫人心下不快,突然觉得刚才还美味的饭菜也不香了,面上却还酸溜溜笑吟吟道:“我哪里知道什么,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年轻姑娘,想来容貌也是好的。”

给不给赏钱,这中间的学问可大呢。

听下人的意思来的便是那日的掌柜,而自家相公明知道却拦下赏钱,分明是给对方做脸。

若是寻常人家,给点赏钱是体面,可毕竟占了个“赏”字,是从上往下的施舍。

若不给,可就有点儿正经往来的意思了。

周斌啼笑皆非的看了她一眼,“雅儿还在,你这说什么莫名其妙的酸话。”

周雅也是面上尴尬,双颊隐隐作烧。

她这两年也已经在四处相看了,知道父母说的什么意思,原本还想装死,可这会儿被父亲说起来,想装也装不成了。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家,怎好参与到父母这种话题中去!

她慌忙站起身来,“父亲,母亲,我用好了,先回房歇着了。”

“不必着急,”周斌却道,“别听你娘乱猜。”

黄夫人难忍心中酸涩,“她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商女罢了!”

年轻些又如何?

你都五十多岁的人了,难不成还想那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做小妾?

周斌知道自家夫人什么都好,唯独醋劲儿大了些。

若此事不当场抖搂开,只怕日后后患无穷,必会弄巧成拙。

“她就是那位远山先生的高足。”

黄夫人愣了下,才回过神来,“远山先生?可是前两年在朝堂上公然弹劾国舅爷而被贬官的裴青裴先生?”

裴青,字淡之,号远山先生。

因他日常写诗作画常用后者落款,又曾结庐而居,名为远山斋,久而久之,世人便都尊称他裴远山了,真名喊的反倒少。

周斌点头,“正是。”

裴远山是这些年少有的奇才,早年未曾中举时,便已有才名在外,只是性情古怪,常有出人意料之举。

但或许恰恰是因为他这种不合时宜的言行举止,反而被无数清流所推崇,在士人阶层中地位极高。

纵然黄夫人是个闺阁女眷,却也听过远山先生的大名,隐约听说如今有些落魄了,似乎在乡野间教书。

只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就在自家丈夫辖下的乡野。

联想自己方才的举动,黄夫人不禁老脸微红,“哎呀,这可真是……失礼了。只是怎的竟是……”

若果然是远山先生的高足,自家相公还真没那么大的脸面叫人家做妾!

可竟是个商女!

实在太过惊世骇俗。

可转念一想,做出此举的是远山先生,似乎又不那么令人意外了。

若他时时事事循规蹈矩,又怎会落得这般田地?

周雅也曾读过远山先生文集,听了这话,不禁大吃一惊,又问那女弟子的姓名,年龄。

黄夫人细细想了一回,“到底是远山先生,眼光竟好的很,她一个小姑娘家家无依无靠,能有今时今日的身家,实属不易。老爷也是的,怎么提前与我说?险些失了礼数。”

又要叫心腹丫头准备表礼,谁知又被周斌拦下。

“依我说,你竟不必忙。”周斌老神在在道,“之前的苏北海曾与我来信,说这师徒二人竟是一般古怪,一个不对外说,一个不对外扬,可问到脸上时却也坦荡,可见不是那等流于世俗之辈。

若那远山先生有心叫人照应弟子的生意,只怕早就对外宣扬了,又何必低调至今?眼见是顺其自然。既如此,若咱们大张旗鼓走动起来,岂不违背其心愿?”

黄夫人一听,“老爷言之有理,是我莽撞了。”

“这是其一,”周斌继续道,“远山先生固然有才名,来日起复也未可知,可他一向恃才傲物性情古怪,树敌颇多,这也是不争的事实,难保来日不会有人落井下石。若咱们与他往来甚密,来日对方发难,岂不是要受无妄之灾?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所以就是眼下这种尺度最好:

暗中照应着,但不要做的太打眼,来日裴门兴起,他们自然该领情。

而即便将来裴门遭殃,他周斌的照应也没落在明面上,认谁都抓不着把柄。

说白了,他也在押宝,而且是刀切豆腐两面光的押宝。

不管日后裴远山能否起复,裴门是否荣耀,都不吃亏。

周雅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不过区区几盘菜罢了,没成想竟有这许多门道!

黄夫人沉吟片刻,“话虽如此,也不好怠慢了,赶明儿我敲打敲打上下的人,叫他们不要眼皮子浅,不为别的,传出去也不好听。”

想了一回又说:“赏钱么,自然是不必给的,可那姑娘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咱们却不能真糊涂,总不好见天儿的让人白白破费。叫我说,不如就叫她送进菜单子来,咱们每日点上一两个,照旧结账。

一来呢,照顾了她的生意,二来也全了远山先生的脸面,外头的人也拿不着话柄,老爷以为如何?”

周斌闻言,捻须颔首,“就这么办吧。”

夫妻两个说这些话完全没有避讳周雅,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来也是孩子大了,该学着为人处世,了解周围的人际关系。

周雅也确实认真听了,回去躺在床上还睡不着,只好翻身坐起来,问晚饭时陪自己过去的心腹丫头和奶娘。

“你们说那位师掌柜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她从小到大见过的姑娘很多,身份有高有低,有贵有贱,可却从未有一人被父母这般评价。

周雅能听得出来,父亲对那位小师掌柜颇为欣赏,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并非家人没有接待过贵女,也曾有过更谨慎的态度,但那些全都因为那些姑娘的出身,但这次不是。

诚然,那位小师掌柜有个很了不起的老师,但听上去她的所作所为和师门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很有点乱搞一气的意思。

心腹丫头和奶娘对视一眼,“这,这可怎么说呢?”

她们上哪知道去?

周雅托着下巴换了个姿势,似乎完全不在意她们的答案。

“远山先生为什么收她为徒呢?”

她是个做买卖的呀。

既无高贵出身,又无过人才气,想不通。

丫头替她铺床,闻言笑道:“许是一时运气罢了。”

周雅又换了个姿势,“嗨,你不懂。”

收徒这种事是能讲运气的吗?

丫头又笑,“好姑娘,我们连大字都不识几个,自然是不懂的。可您既然这么想知道,何不亲自去瞧瞧?”

“哎呦喂,你这丫头,天两头不作腾出些事故来就难受!”奶娘听了,终于忍不住劝道,“任她再好也是个做买卖的,千好万好,还能越过咱们姑娘去?外头乱得很,姑娘千金贵体,如今也大了,怎么好整日价往外面跑?”

周雅却听不进去,笑嘻嘻往被子里一钻,只露出一颗脑袋来,眨巴着眼睛冲奶娘笑。

“好妈妈,你别来扫我的兴,明儿我亲自去告诉母亲去,她一准同意我去!”

丫头就捂嘴笑。

奶娘又爱又恨,往她身上掐了一把,“罢了罢了!”

姑娘过几年就要出阁,老爷和夫人都纵容得很,只要不捅破天,什么都由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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