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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二十章(1 / 2)

韩舒苒以前看过一个故事,从哪看来的不记得了,对故事的内容倒是记得很清楚,那是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个刚刚死亡的年轻人,死后到了天堂一样的地方,那里有喝不完的美酒吃不完的美食,每天就是吃喝玩乐,日子过得优哉游哉,年轻人自然以为那是天堂。不是天堂的话,哪有那么好的日子。

好日子过的时间长了,也就个月吧,年轻人有些无聊。每天吃喝玩乐自然很好,可再美味的食物、再好喝的酒,吃多了喝多了也就那样。成天什么都不干就玩,也挺无聊的。

无聊的年轻人想给自己找点事干,就去寻找当初接引他来天堂的人询问,有没有什么工作能让我做做。那人说没有,说吃喝玩乐就是他的工作。

年轻人有些苦恼,“天堂好是好,就是太无聊了。成天无所事事也挺痛苦的。”

接引人大笑,“谁告诉你,这里是天堂。”

故事里年轻人到底是上了天堂还是下了地狱,见仁见智。想起这个故事的人,默认自己活在地狱里。

遇到所谓的‘游戏接引’之前,韩舒苒不知道人死后都会去哪,见到了对方,就想起了那个关于天堂和地狱有什么区别的故事。彼时她就知道,弑母之人,只能下地狱。

地狱是人间的另一个名字,地狱和人间一模一样,同样会经历人生八苦,同样要再次循环无意义的人生。

关于人活着有什么意义这种哲学问题,科研人员一般不去研究,换成了艺术家那是可以长篇大论说个一天一夜都不嫌烦的。

目前介于艺术家和科研人员之间的韩舒苒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剧组上下都接到通知,所有人放大假,停工。什么时候重新开机,不知道,先停,导演不想拍了。

韩舒苒找不到她拍摄《救赎》的意义,小演员表现的越好她越找不到。失忆时,导演创作这部作品是本能作祟,想要自救。找回一切记忆的韩舒苒已经过了那个阶段,她还持续运行这个项目是出于责任,而不是她想拍。

不管是否失忆,项目已经立项,剧组上百号人要吃饭的,出于责任韩舒苒不可能说停就停,把队伍解散。背负着责任筹备《救赎》的导演,不想履行责任了。

那个在镜头前硬挺着没哭,眼眶通红还憋着眼泪去安慰一个痛哭的成年男人的少女,让韩舒苒深刻感知到她活在地狱里。

地狱能实现她原本梦想的一切,比如好的爸妈,比如好的朋友,比如她一直奢望的自由。责任这个词一度像一座山压在她的肩头,对母亲的责任太沉重,沉重到压垮了她,才带她来到了地狱。

地狱已经有她想要的一切了,她为什么又要给自己带上枷锁,背负另一个少女的人生?

金赛伦的人生本该跟韩舒苒毫无关系,金赛伦出演了韩舒苒剧本,扮演曾经年少时的韩舒苒。这个少女的人生,陡然就让韩舒苒有了压力,她能看到这个少女未来的某一天也会毁于她对母亲的责任。

韩舒苒不想管,她也不想拍这部电影了。金赛伦的人生如何行走同她有什么关系,人生路从来都是自己走,与他人何干。

艺术家找不到创作一部作品的意义了,科研人员确定自己身处地狱就没必要再当个伪君子,做真小人也不错。

导演打电话给制作人,以我没心情拍如此扯淡的理由,让整个项目停摆。

两个制作人对此都无话可说,制作公司那边的制作人倒是想说点什么,怕惹怒导演憋回去了。李在镕属于没立场说话,他也有过找不到感觉就让全组停工等他什么时候有感觉,什么时候再开工的过往。

前辈自己就干过这种事,还怎么跟后辈讲,你这样很不负责任。艺术家什么时候在乎过责任,他们在乎感觉。

韩舒苒项目停工的消息业内知道的不多,但知道的大部分都不在意,这帮主混艺术片的导演干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很正常。这群人看着穷,为作品烧钱的时候是从来不把钱当钱的,尤其不把投资人的钱当钱。

李沧东还干过想要拍实景,现盖了一座大仓库点火烧掉,烧完觉得镜头没有拍到他想要感觉。这要是换个拍商业片的导演九成九都会凑合过,李沧东不,这位又盖了一座仓库,又烧了一次。

大导烧得哪是仓库,是钱!真金白银!是无数世宗大王在火焰中飞舞,就为了一分钟都不到的镜头要让导演有感觉。

跟这帮前辈比,韩舒苒以一句‘我没心情’的理由要停工,还真不算出奇。虽说她现在还没到李沧东的位置,可她同样摸到了神坛的边,谁都不能说她什么,没资格也没立场开口。

李在镕听另一个制作人说韩舒苒要停工的事,都没问她你具体是哪心情不好。专门去见后辈的前辈,压根也跟后辈聊拍摄要怎么办,而是建议她找地方散散心,比如济州岛之类的地方,放松一下换换心情。

在家里跟前辈喝酒的后辈迟疑片刻跟前辈说,“我有点不想拍了,无限期搁置的那种不想拍。”

“这么严重?”李在镕端着酒杯皱眉,“new那边不太好搞,还是你找个游学的理由出国?”

韩舒苒不想出国,说另一个方法,“我赔违约金?”

“你想赔他们也未必愿意收,那帮人肯定更想你继续拍。”兼职制作公司社长的李在镕当下的立场是艺术家思维,吐槽片商,“你要是现在跟那边说你不想拍了,他们估计会先拖,实在拖不下去就会忽悠你找个副导演接收,指着电影能挂你名字。”

前辈还是很为后辈考虑的,让她先留个退路,“要我说你不如就先停工,先出门旅个游找人玩玩换个心情,弄个十天半个月的,可能就改主意了。要是弄到一两个月后都没变想法,那就把事情教给(导演)协会处理,让他们去跟片商谈,看怎么解决。”

讲到这,李在镕就要教训她了,“早让你签我公司你不签,早签了哪有这堆事,团队是我们的,我们说开工就开工说停工就停工。现在团队都是外面的,你这边说停工,人家不可能一直等着你啊,改天你想拍了,摄像导演都得临时换人,你说你干的什么事。”

大导一般都自己养团队图的就是省心,自己养的团队想干嘛干嘛。一些没钱养团队的大导也多半有常年合作的搭档,搭档信任导演,平时赚钱的活儿也接,但大导召唤一定回去配合。

韩舒苒是个特例,上升速度过快,即没有自己培养团队的想法,也养不起团队。她迄今为止也才拍第二部长篇,压根没有老搭档这个说法,《救赎》其他的团队能等导演停工一个月,两个月,不可能无限期等下去。大家都要吃饭的,不开工就没钱,等团队散了,再想集合就没那么容易。

事已至此,韩舒苒不觉得有聊这个必要,顶多是调侃一句,“幸好我没答应,不然这项目不是砸你手上了。”

“你砸我手上的项目已经有两个了,《母爱》你不是也不想拍,你怎么那么多不想拍的,那干嘛写。”李在镕瞪了她一眼,后辈太糟心,举杯,“喝酒吧。”

两个酒杯一碰,这事儿就先这样了。

同一天,同一栋房子,两个小时后,来接女朋友去给兄弟新上映的电影首映站台的李正宰,才听说女朋友的项目不是要暂时停工而是打算彻底搁置。

男朋友听女朋友这么说时,没发表什么其他意见,转头见到兄弟了,跟兄弟唉声叹气的说,女朋友还是个艺术家,太艺术了,走向了极端。

郑宇盛听了人都惊了,“彻底停工?new的人能同意?”

“他们还不知道呢,好像就李在镕知道,然后是我。”李正宰冲他扬扬下巴,“现在多了个你。”

捂着胸口有些喘不上起来的郑宇盛很蛋疼,“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不能我一个人郁闷啊。”兄弟表示,好兄弟,有苦要一起吃。

好兄弟恨不得跟他绝交,“我知道了还怎么忍得住不去问她?”

“问呗,答案你又不是不知道。”李正宰没问,就是因为答案太简单了,“人家就是不想拍了,没感觉了,心情不好,随便。”

整个人都不好了的郑宇盛扛不住这个回答,“韩舒苒居然能看得上你。”

李正宰仰天长叹,“我不配!”

演员们的对话换成外行都听不懂,等消息传出去了,讨论这件事的演员局里有了外行,就有了解谜的人。

韩孝周最近听到一个不知道真假的神奇事件,在公司内部小聚时,跟前辈们讲起来,语气是,这年头还真是人红是非多,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都能传。

“她那边确实停工了。”社长看女演员傻了,疑惑,“怎么这个表情?”

女演员震惊,“真的因为心情不好停工了?就只是因为心情不好?”

“差不多,我问了new的人,听说就是没心情拍。”李秉宪讲完就叹气,“那项目我怎么就没抢到呢!”很是懊恼。

韩孝周即看不懂社长在懊恼什么,也听不懂社长说的话,“她可以那么随意的就停工吗?都已经停工了,你还想参与?”

“停工怎么了?”李秉宪讲完看她疑惑,想起来,“你不能用普通导演去评价韩舒苒,她是国内第一个二十代就走出国门的导演,她走出去了,评价体系就不一样了。没心情拍这种理由普通导演是不敢说的,没那个底气对制作公司开口,违约金能赔得他倾家荡产。”

“换成韩舒苒,new不会跟她谈违约的,反倒会死死攥住这个项目,版权绝对不会放手。别盯着停工这个词,眼光得放长远,现在是停工了,未来还会开工啊,哪怕是五年、十年后再开工,重新掌镜的韩舒苒只会让作品更好,到哪时项目依旧有得赚。说不定还能捞到海外奖杯,她本来就有那个底气,业内也认她有那个价值值得长线投资。”

“她靠才华立身,立身够稳就不用管什么商业市场的运行规则,规则碰到这种人都是自动调整的。这笔买卖new怎么做都不会亏,哪怕就是把片子放在仓库里落灰都不会亏。讲句不好听的,韩舒苒要是出了什么事,想不开要退圈或者英年早逝,那《救赎》就是她的遗作,随便炒个新闻,版权费都能翻番。”

这番话说的韩孝周半天都没回过神,缓过来后,先喝杯酒压压惊,再问,“那些投资了电影的资方也不在意?”

“在意也没用,总不能让韩舒苒赔钱,资方是new找来的,赔钱也找制作公司啊,折腾导演干嘛。制作公司会去折腾导演,制作公司不干,资方也我没什么好说的。”李秉宪教小朋友,这世上有些人就能无视规则。

“真这么干,导演协会能把那些人拉个黑名单,韩舒苒可是他们的宝贝,年青一代领头人。她三十岁都不到,黄金期还没到呢就有现在的成绩,再等十年,乃至于二十年,她就是那一代的话事人。你看李沧东现在是什么地位,就能想韩舒苒十年后是什么地位。”

“除非韩舒苒江郎才尽,后续的作品都垃圾,还是那种连续三、五部全砸锅,她才会泯然于众人。可她又不是野路子出来的,一片封神后成了流星,正经的学院派,上升的路线是这样的。”

李秉宪夹烟的手指上划,烟头的火星破空直直上升,一如韩舒苒的事业线,“她的水平在那不会突然脑抽的。她可是学院派新一代扛旗的人,这么个宝贝能被片商欺负了?你当导演协会只收会费不干活?还是以为学院派抱团是传说?再说李在镕还在呢,这种鸡零狗碎的麻烦舞不到她面前去。”

一直安静听着的李振郁突然插话,“我们pd居然能看上李正宰,奇迹。”

“是挺神奇的。”李秉宪也这么想,“一幅画都快画完了,砸了多少人力物力创作的画,画家一笔不满意,说撕就能撕。这么个艺术家,居然能看上李正宰,太神奇了。”

李正宰最近走到哪都被当神奇生物围观,刚巧要进组,参加剧本试读会,他一进门,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奇妙。

男朋友全员无视,女朋友操作太骚,他除了无视那些异样的眼神,啥也不能干。

不熟的人也就是围观神奇生物,熟悉的人直接凑到他面前调侃,看来我们也没那么熟,你身上肯定有不为人知的优点才会让追求完美主义的艺术家垂青。

完美主义,韩导的新标签。谁传出来的已经没办法追溯,大家都认同这个标签,就直接卡在当事人头顶了。

一部电影进展到开机就已经是项目过半,前期筹备要花多少钱、多少时间,这都是能算出来的。开机了,拍摄了,导演还坚持要停工,就这直接把钱扔水里的豪气,要不是完美主义,对现状不满意,还能是什么理由呢?

如果停工的项目换了演员或者换了其他工作人员,那是导演对别人不满意。可《救赎》谁都没换,导演停工的理由只能是对自己不满意,这不是完美主义还能是什么?

男朋友私心觉得女朋友停工的原因不是什么完美主义,可别的理由好像确实说不过去。他也不太敢问,就怕好不容易成为凡人的女朋友再度成为九天玄女,那他会很郁闷的。

郑允哲(导演)没感受到演员的郁闷,他正上下扫视对方,指着能找到隐秘的优点,实在找不到,就问,“韩舒苒最近在干嘛?”

女朋友最近在到处玩,男朋友不说,他说得是,“在家看书。”要把女朋友完美主义的面子撑起来。

“那就是没事干?”郑允哲无视‘面子’,吐槽,“我还以为她闭关呢,约她几次都约不出来。”

演员笑笑,导演也就是这么一说,该干活儿了。

男朋友在忙事业的时候,女朋友完全搁置了事业,就是在玩,带着一位少女四处玩耍。

拍到一半的制作组被制作人告知原地解散,关于项目停工这件事,谁都没跟导演说过一个‘不’字。以至于,时隔两个月后,韩舒苒接到了金赛伦的电话,小演员问导演能不能不停工,都有些茫然,这事儿不是应该结束了吗?

工作相关的事在大人们的眼中已经解决了,但是对小朋友来说是才知道,晴天霹雳。

金赛伦的视角同剧组的其他演员一样,先得知导演没状态拍摄暂停,随后被通知暂停时间延长,从一周变为一个月。又是一个月没消息后,制作人通知演员们,解散。什么时候项目重启,会另行通知,大家该干嘛干嘛去吧,这边暂时用不到你们了。

此时已经是新的一年,去年的事,韩舒苒都抛在脑后,没想到又被提起,在敷衍和坦诚之间选择折中,告诉小演员,我不想拍了。

小演员在电话里沉默片刻,问导演,“为什么?”

韩舒苒不认为自己有责任跟对方解释为什么,可她又没办法忽视少女的疑问,暗叹一声,反问她,“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

金赛伦再度沉默,就在韩舒苒决定挂电话之时,小妹妹突兀的跟姐姐说,有个选角导演摸她的腿。

“妈妈带我去试镜,结束之后pd说一起吃饭,他坐在我边上,我给他敬酒的时候,他拍我的腿说”金赛伦咬着下唇,不想重复,只说,“妈妈讲我想多了,说那个pd只是喜欢我才那样。”

缓缓坐直的韩舒苒皱起眉头,“你现在在哪?”

“饭店的洗手间,我不敢回去,也不敢走,妈妈还在包间里。”

“那个选角导演叫什么?饭店地址发来。”

选角导演的名字传入韩舒苒的耳朵,电话也就挂断了。这人韩舒苒没听过,但她发了几条短信就找到了听说过这位的人,随后询问对方在为哪个项目选角。

有些选角导演不止为一个项目选角,可能同时手上抓着几个项目,演员也是大批的选,看适合哪个项目就往哪推。这个选角导演就是手上抓着三个项目同时在进行的。其中两个项目的导演韩舒苒不认识,纯新人,新到在筹备出道作,另一个她听说过,主混地下电影的小众玩家。

电话一通通的打出去,打到韩舒苒都换好衣服手扶着门把手要开门了,门锁咔哒的声音,却让她占住了脚,她去了然后呢?

韩舒苒没去,金赛伦见到的是姜东元。前者群发短信问谁在饭店附近,后者表示他在,他就去了,随后带着小朋友到了导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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