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村长早就做好打算,要把村子里的那些陈年旧事告诉苏甜了。
虽然这些事情说起来挺丢人的，但没办法。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为了乱石村的发展和未来,他必须和苏甜把这些事情都说清楚,也让她心里有个底儿。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娓娓道来——
这事还要从四十年前说起。
原来乱石村也并不是一无所有,四十年前，一场暴雨和泥石流，让村里的人竟发现在山里意外被冲出来的一个古墓。
那古墓很大，一看就知道是古代贵族的墓穴，无论是雕刻还是墓室都很有规模。
但里面的陪葬品却一件都没有，村民们只看到一个很大的精美青铜器。
大家很快就想明白，这墓穴只怕早就被人盗过了。
看着那古墓，大家心痛不已,不知自己错失了多少金银宝贝，只能痛骂那个盗墓贼。
而那个硕大的青铜器，则成了村里唯一发现的好东西。
大概是那个盗墓贼搬不走,才便宜了大家。
大家盯着那个青铜器,一块儿商量这东西能卖多少钱。
但当时没几个人是识字的，更没走出过大山,没去看过外面的世界。
虽然隐约知道这东西应该能卖不少钱，但大家依然没什么概念。
大伙儿还是开心地商量着,一块出力气把它搬出去,到城里卖了钱再平分。
当时的村长还是施老爷子,他一口否定了大家的想法。
他告诉大家,这个青铜器文物是国家的财产,必须上报，让专家来收走，免得磕坏碰坏，这古墓也还有研究价值。
村民们当然不同意，差点闹起来。
但施老爷子坚持要把这个青铜器上交给国家，他是村长，大家就算想要偷偷摸摸把这个青铜器搬走卖掉，也不可能瞒着他。
最后村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施老爷子通知文物局，把这个青铜器搬走了。
到后来，有人进了城里，去参观过博物馆，才知道这样的青铜器是无价之宝！
他回来告诉大家，这青铜器如果卖出去能卖数不清的钱！
村里所有人都不用在这大山石头地里种田了。
大家本来都可以进城里买楼房，用冰箱，看彩电，没事逛逛公园，过上城里人的好生活。
哪还用这样过苦日子……都是姓施的害了大家！
从那以后，大家就彻底埋怨起了施老爷子。
要知道这青铜器能卖那么多钱，大家就是和他拼命也不会让他上交。
可是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到下一任竞选村长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投施老爷子的票，甚至见着他就骂骂咧咧，想起那个青铜器就心疼。
大伙儿都觉得是施老爷子把村里的好日子都给赶走了。
“……”苏甜听完，不知该说什么。
她能理解村里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毕竟大伙儿都穷疯了，穷怕了，没读过书，哪里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更没有法律观念。
所以他们意识不到施老爷子有多高尚，只会记恨他一辈子。
施老爷子为村子付出了自己的一生心血，他全心全意想要让全村人更好，却落得晚年这样的下场。
这不能怪谁，只能怪穷。
因为穷，教育跟不上来，眼界提不上来，人人为了蝇头小利奔忙度日，更不可能有无私奉献的精神。
这件事情，苏甜听得心里挺沉重的。
但她还有另外一个疑惑的点，“那石爷爷呢？这件事情和他有关系？”
村民们对石老头的讨厌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嗯……”施村长叹了口气，默了半晌才道，“你还记得，大家当时发现那个墓穴的时候，里面的陪葬品都已经被搬空了吗？”
苏甜脑子一动，“不会大家觉得这事儿和石爷爷有关系吧？”
施村长无奈地点头，“虽然没有证据，但大家都说那个墓是石老爷子和他父亲一起搬空的，他家祖辈干过这一行当。”
大家想来想去，都觉得是他们把全村人的好日子都给偷走了，所以大家同样恨透了他。
苏甜想起石老头手里的那个八仙拐杖，还有他随手扔出的那块和田玉籽料……
她没有说话，沉思半晌才提出自己的质疑，“可如果石爷爷把那些东西都偷了的话，他怎么还会在村里过这样的苦日子？”
关于这个问题，施村长也想不明白。
他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当时大家怀疑是石老爷子的原因还有一点，在发现那个古墓大概半年前，石老爷子就和他父亲离开了乱石村，说要搬去城里了。”
“……当时大家都很羡慕，直到半年后古墓被发现，大家才回过味来，咬定是他们偷走陪葬品，所以不敢再留在村里。出去好日子去了。”
“……而且，后来有人在城里遇到石老爷子，他的确过得很风光。”
“……但后来不知怎么又回来了，整个人都很落魄，听说他父亲出意外死了，他自己也落了走路不能太快，而且干不了重活的毛病，性格也变得古怪又倔犟。村里人不待见他，他也离大家远远的，见到谁都没一副好脸色看。”
施村长没说大伙儿现在提起石老头都会解恨地呸一声，说恶人自有恶报。
四十年前施村长还小，但也对那些事记忆深刻，现在说起来，仍然唏嘘不已。
苏甜通过这半个月的观察，早就发现施村长和村民们都没有发现石老头子的秘密。
他用的那根八仙拐杖，房子里放着的和田玉籽料，大家根本都不识货。
全村人都以为石老头一穷二白，觉得他现在过得这么凄惨落魄是遭报应了。
但苏甜却已经从施村长给她讲的这些故事里，推断出石老头一定还有更多的宝贝。
不然祁意致不会这么盯着他。
……
故事说完，施村长还有其他工作去忙，苏甜则打包了一碟食堂的花生米，拎着去找石老头去了。
施村长刚刚还表示了担忧，说她换成十号地会很棘手。
因为十号地不止是挖掘出地块的价值难，而且搞定这十号地的主人石老头更难。
石老头并不一定会配合工作。
到了石老头的家，果然臭烘烘的，他自个儿丝毫不在意，躺在屋里一堆垃圾上，姿势悠然，仿佛他在海滩躺椅上度假似的。
他屋里难以下脚，苏甜也像当初祁意致那样，只能蹲在门口，往里面看。
她不开口，石老头当然也不愿意主动开口，两人就这么保持沉默。
最后，还是石老头先觉得不自在起来。
主要苏甜蹲在那儿，把他的光都堵住，一双黑漆漆的眼珠说不上蕴着什么，盯久了他莫名觉得有些发虚。
“……我听说了，你换成了我的十号地。”石老头忍不住开口说，“你去折腾吧，只要别折腾我就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有点怕苏甜，总觉得自己虽然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但如果不信邪非要招惹这个小姑娘，自己肯定玩不过她。
石老头的第六感一向很灵，他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两个字——怂呗。
苏甜终于动了动，她晃晃手里的小纸袋，“出来吃花生米。”
“……”石老头脑袋一扭，“不吃，又没有酒，吃这干什么。”
苏甜：“我会酿酒。”
石老头不以为然，“你小小年纪，酿出来的酒能喝？你石爷爷我是什么酒鼻子，那臭小子给我带的几十年陈酒也就勉强能入口而已。”
苏甜故意道：“我最讨厌别人瞧不起我。”
她假装露出自己的年轻气盛，“如果我酿出来的酒，你愿意喝，那怎么办？”
石老头懒懒笑了笑，“你可别白费那力气酿酒了，我是不可能看上你酿的酒的。去吧去吧，你不是要改造我那十号地吗？随你折腾，只要别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就行。”
苏甜没再说什么，放下那一小袋花生米在门口，扭头走了。
她刚刚蹲在门口，盯着石老头打量的那一会儿，已经有了很大的收获。
石老头的宝贝就藏在他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破烂垃圾里，数量非常多非常多。
……多到石老头忍不住开口说话的时候，她还没数完。
-
回到村部。
苏甜先用手机上网，想要买一些酿酒的材料。
她还没网购过，埋头操作了好一阵，却还是失败了。
只好求助正在玩消消乐的系统。
系统很快就看出来，“宿主，不是您的问题，是乱石村根本就没有配送点，快递只能送到镇上。”
苏甜若有所思。
系统顿时觉得机会来了，立刻自告奋勇道：“宿主，这个可以交给我，我有办法！”
“……您神通广大的金手指发挥作用的时候来了！千万不要犹豫！您要什么只管告诉我，保证明天就会出现在村部的院子里。”
“你还挺有用。”苏甜随手把酿酒的材料清单给它。
系统今天似乎格外积极，连这把消消乐都不玩了，立刻投入工作，也不知道鼓捣什么去了。
不久前，它刚完成另外一项工作，为苏甜找到了离乱石村最近的一位资深中医的具体位置。
说是“资深”有点太看轻那位大佬了。
系统搜到对方就在附近的山里时，简直惊为天人。
“宿主，您这是可以提前预知吗？！那位可是超级牛逼的人物啊！跺跺脚就会引起中医界地震的元老！他怎么会在这里？”系统越说越震撼，两根小触角都劈了叉。
苏甜挠挠头，“这么牛逼的吗？”
系统拼命点头，“是啊是啊，他今年正好八十，非常牛逼！”
苏甜：……？
系统连忙解释，“宿主，您知道这中医都是越老越值钱的。而且这位可是治好过无数疑难绝症的。他写的那本典籍《疑病论》，现在可是学中医的人手一本的宝典。”
“……这位是如今中医界的顶梁柱，因为求他的人太多了，各种托关系的，活不下去的，根本救不过来，所以他总是在某个地方住一段时间就离开，不然每天都会被求上门的病人堵得连门都出不去。”
听起来很不错，苏甜对系统的推荐总算满意，“那就去找这位吧。”
系统挺起小胸脯求表扬，“宿主，我还是很给力吧？这位离乱石村这么近，而且这实力放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几乎很难找到比他更好的了！宿主，这简直是天助您也啊。”
虽然系统还不知道苏甜要干嘛，但使劲儿把马屁先拍起来，尤其想到那位大佬的另一重身份，它就更期待起来。
苏甜已经根据系统给的位置研究过，对方似乎隐居在乱石村和另外一个村之间的深山老林里。
她走惯了山路，计算一下时间，想必今天还是能轻轻松松打个来回，于是就跟村长去请外出假。
这边施村长知道石老头二话没说就把十号地交给苏甜打理时，已经惊掉了下巴，他都没想到石老头这么好说话，村里不管找石老头什么事都要被胡搅蛮缠一番的。
这会儿又听苏甜说她要去山里，施村长更反应不过来。
“小苏啊，你是想去山里干什么来着？”
苏甜老老实实答道：“村长，我听说有一位高人隐居在那里，想过去请他帮我们给这些地的改造利用出个主意。”
施村长一听，“那感情好啊，我陪你去。”
苏甜摇摇头，“施村长，这山高路远的，要花不少时间，您还是留在村里主持工作吧。”
施村长哪里能放心，他担忧地看着苏甜。
一看苏甜那皮肤娇嫩的样子就知道，她是肯定走不进大山的。
他尽量委婉地告诉她，“小苏啊，你没去过山里，所以你不知道，那山里没有路，是很难走的。尤其越往后面，开路越废力气，荆棘树枝扎得人很疼，还容易受伤。”
施村长越说，越觉得这件事不妥。
他劝苏甜，“要不还是再考虑考虑吧，非要去那里找人？”
苏甜眼神认真，“非去不可。”
施村长只能对她的工作表示支持，妥协道：“那还是有人陪你一起去，能好好照应你我才放心啊。”
苏甜见施村长不肯松口，也只好点点头道：“那好吧施村长，您就随便派个人和我一块去就行。”
“好。”施村长把这件事情说定后才想起来，“对了小苏啊，你要去找的这位高人是干什么的？他真能帮到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