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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区区贱奴(1 / 2)

第一十三章

不,肯定是她看错了。

迟迟揉了揉眼睛,那个传闻中的广陵王殿下,怎么会是她那个温柔真诚又有趣、还说要娶她为妻的小侍卫呢?

一名舞姬袅袅婷婷地走上前来,纤纤玉手捧上美酒。

少年一口饮尽。

而后伸出五根手指,将那舞姬牵到怀中,不胜酒力一般,修长的身子微微笼住她。

少年广袖飘飞,乌眸含笑,醉意朦胧,将传闻中的风流多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离得近了,还能听到那舞姬娇滴滴地问他,“奴家听闻,爷前几日看上了一名宫女,魂儿都被勾走了呢?听说呀,爷还想娶她,是也不是?”

少年戏谑一笑,两指抬起舞姬下颌,打量着她艳丽的脸颊。

迟迟清楚听见他笑了,那笑声带着少年人天生的清澈琅琅,肆意风流至极。

“爷怎么可能娶一个宫女?骗她玩玩而已。”

这样轻佻又勾人的模样,舞姬的脸瞬间红透。

而迟迟则是小脸煞白,只觉吹到身上的风都冷了起来。

什么东西硌得手心发疼,低头一看,是她亲手做的那根剑穗,为了做它,她的手指头被扎得流血。

可她用心做出来的剑穗,广陵王身上任何一件物事拿出来,都要比之珍贵百倍。

手指忍不住微微蜷缩,迟迟此时才觉,自己以前同他说的那些话有多么可笑。

“玉观音送给你,保佑你长命百岁。”

“这是送给恋人的花。”

“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如果……他是这世上任何一个平凡的小郎君。

只是她的见青哥哥……

可是他不是。

他怎么能是广陵王呢?小侍卫怎么会跟广陵王是一个人呢?

会不会是她看错了?

迟迟依旧不敢相信。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艘画舫,盯得眼睛都酸了,只等着它停下。

然后她跑了过去。

她越跑越快,裙裾飞掠,花香四散。被她撞到的人纷纷骂出了声,可是她都听不见了,眼下,她只想要一个答案。

她心里乱得很,慢慢停住了脚步。

有人将刀拦在她面前,她看着他们。

迟迟恍然大悟,这才是侍卫的服饰。他们这些御林军,唯有腰带上绣着的才是血红色的朱雀纹。

到这里,一切似乎都已分明。

她应该转身离开,否则等待她的就是冲撞皇族,是死罪。

大约,确实如那些人所说,她太傻了。傻到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是啊,她怎么就信了?

还是她直觉他不会骗她?因为他长了一张不会骗人的脸,就无条件地相信他。

那样的容貌性情,以及不论在哪里都来去自如,怎么就能一点都没怀疑过他呢?

刀剑森然,提醒着她与那少年的云泥之别。

这些不苟言笑的侍卫,在她与那少年之间,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他是高高在上的广陵王殿下,挥金如土、众星拱月。

而她只是个宫女。

低微的、一无所有的宫女。

“你是哪个宫的,怎么这般没有规矩?见了殿下还不下跪。”

少年身旁,那个长相精致的舞姬娇声叱道。

被她训斥,这小小宫女却没有退却,她年纪看上去不大,长得灵动乖巧,甚至有些稚嫩。

小宫女张了张口,那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广陵王,忽然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原来之前靠近你是那么容易啊。”

话里满满的遗憾,听得人心里发苦。

舞姬好奇地看着小宫女,又看了看广陵王,后者笑意寒凉,墨眸如冰。

迟迟用力地呼吸着,浑身都在轻颤。她难受得鼻尖都红了,却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少年。那个让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少年。

他们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一般遥远。

她穿着光鲜的衣裙,还特意戴上了掌事因她差事办得好赏的绢花,是她最最喜欢的荞麦花了。

想着万一偶遇了小侍卫,要让他看到自己最好看的样子,她想,自己一定要冲他笑,要跟他一起开开心心地过节。

现在真的遇到他了,可为什么她的心情不是想笑,而是想哭呢?

这么久,他骗她这么久。

半晌,那少年抬起手来,笑道:“你这奴婢,也是来讨一杯酒喝的吗?本王倒是可以赏你。”

迟迟没有看他手中摇晃的酒壶,而是怔怔地看着他。

“你当真姓施?”

明明早就知道了答案,可是还是不甘心,还是要问一遍。

好像要亲口听到他承认才行。

“大胆!”侍卫猛地上前,“谁准你同殿下你呀我的?”

少年却没有发话。

那侍卫便不敢轻举妄动。

手里的剑就那么不上不下地举在那里,尴尬非常。

华服少年忽然抬起脚,面无表情从她身前走过。天上开始飘落雨丝。落在脸上凉凉的。

“施见青!”

这一声,让全场都安静了。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小宫女,她喊得清楚又直白,整个人却用力到颤抖。

她追了上去,胸口起伏不定,眼里写满了执着,“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的声音带了哭腔,“我都……我都梦到我嫁给你了,我都想告诉你……我愿意,我愿意的。可是为什么,都是假的?”

都是,骗人的。

少年淡漠地掠过她,似有所感地抬起眼帘,看向了画舫之上。

迟迟也随之看去,分明看见一名女子静立在船头。那女子有一张海棠花般的面容。

眉眼之间有几分熟悉,分明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仅仅是站在那里,恬淡地俯瞰着他们,就美丽得像是一副画卷。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场闹剧,仿佛这样的事早就发生了无数次。

一瞬明白了什么,迟迟不敢置信地退后了一步。

脑海中一瞬掠过关于广陵王的诸多传闻。

——除了心尖尖上的那个,其他所有人都是代替。

——可怜那些无知的小姑娘们最后都是心碎离场。

原来,她竟也是么?

也是……其中之一?

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娘亲请人给自己赐过福的。

她这一生都会平安喜乐、所想皆可得。

为什么不是这样的?

是娘亲骗了她,还是老天给她开了个残忍的玩笑?

“施见青,”她听见自己要哭了,“你有没有一点儿喜欢我?”

“没有。”

他回答得毫不迟疑。

一瞬间,她双眼猛地瞪大,心脏疼得紧缩,泪水一滴滴地往下落,沾湿了衣襟。

怎么能没有呢?

他说给她做一辈子的小笼包,说想娶她,都是骗人的吗?

天上开始下雨了,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眼前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感觉到有雨滴砸在身上,凉得可怕。

喉咙如同被堵住,发不出声音,她还欲往前走,却猛地一个踉跄,竟是被那个侍卫推了一把,重重地摔在地上。

似乎有人在指点,可是说的什么听不分明。

泥泞的雨水弄脏了她精心准备的衣裙。

鬓边那朵雪白的荞麦花也掉落在地,变得肮脏不堪,她想要爬起来,不要那么狼狈,却感到有人走到自己面前。

“谁允许你直呼本王姓名的?”

冰冷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蔑视,好像他天生就该是如此。

她能感觉到,他的眸光缓缓移动,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她眼睁睁看着他抬起乌靴,踩了下来,毫不留情地踩下去,像是要把她踩进泥土里去,永世不能翻身。

终于握不住那剑穗,手指无力地松开。它残破不堪地趴在泥里,丝丝缕缕的红沿着泥水流淌。

好像一颗破碎的真心。

迟迟忽然想到那一天。

他给自己做小笼包的那一天。

温暖的火光照亮了他半边温润的脸孔。

黑纱之下,少年唇角勾着的笑容令人倾心。

她想,他明明夸她烧火很厉害的,怎么可以踩她的手呢?

想到这里,指骨断裂的剧痛才传来。

她死死咬住了嘴唇,没有发出半点声音。那样太丢脸了,已经够丢脸了,怎么可以更丢脸?

她对不起娘亲,娘亲将她保护得那样好,她却让自己受伤了。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蜷缩起来,仿佛只要这样,天上的娘亲就看不到了。

她一声一声地在心里说对不起,娘亲,对不起,她没有保护好自己。

“愚蠢至极。”一声嗤笑响起。

“区区贱奴,也配肖想王妃之位?”

那道凉薄的讽刺的声音,终于从头顶落下,像是给她宣判了死刑。

少年无所谓的轻笑着,带一丝报复得逞的快感和恶意。

那一刻,迟迟终于死心。

……

“谁给你的胆推她的。”

施见青一脚将那侍卫踹翻在地,是,他惩罚了那个三心一意的奴婢,本该无限快意才是。

但所谓的快意,却只有那一瞬间,过后却没有任何感觉,反而觉得心中微堵。

明明都结束了。

只是为何。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一直是少女大睁着眼睛,看着自己默默流泪的表情呢?

他烦躁地踱步,忽然铿地一声,从腰间拔出了剑。那剑光雪亮,一如少年漆黑森寒的眼。

“起来!陪本王练剑!”

直到汗流浃背,他才稍微平息了些许。

他蓦地想到,她还欠他第三件事。

终于明白那种难以平静的心绪从何而来。

施见青将剑插回鞘中,低头看着满地的残花落叶。

她还欠了他一件事,没有为他做。

……

此时。

迟迟正扑倒在白芷的怀中,哭得伤心欲绝。

原本只是小声的抽泣,到后面越发克制不住。

“呜呜呜……哇哇哇……”

“姑姑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喜欢别人了。”

“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以后我都会老老实实的,再也不轻易喜欢旁人了……”

白芷拍着她的背,暗暗叹气,真是可怜见的。

迟迟抬起一双哭得跟桃子似的泪眼:“宫里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我要出名了。”

大家都会知道,有一个傻乎乎的宫女被骗了心。

这个世道只会钦羡他广陵王殿下的风流薄情,而不会同情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宫女。

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人编排自己的话会有多难听。

小小少女蔫巴巴的,哪有之前的一点活泼生气,看来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白芷摇着头给她包扎伤口,“你这伤口不要沾水,相信不出一个月就能痊愈了。”她指尖轻点她额头,道,“疼一疼也好,这样你也长长记性。”

“姑姑!”迟迟更加委屈了,眼泪流得愈发汹涌。

“你啊,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眼下这南墙也撞了,可算是能回头了。”

白芷叹了口气,见她手里还紧紧捏着那根剑穗,大约是送不出去了的。不过还好,她看上去陷得并不很深,哭上一场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迟迟想不明白,她那么大一个夫君怎么就飞了。

他怎么能是广陵王呢,怎么能不是小侍卫呢……越想越是伤心,就连手指都再次泛起疼痛,忍不住微微蜷缩起来。

白芷出去一趟带回来些东西,有几瓶伤药,一碗酥酪,还有热气腾腾的小笼包。

“快来吃点东西吧。再怎么伤心也不要亏待了自己。”

“这些都是一位贵人送来的,”白芷顿了顿,“他听闻此事,也对广陵王殿下颇有微词,特地送来这些,盼你能早日恢复。”

果然……

她出名了,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出的名。

迟迟哀嚎一声,仰头倒在了床榻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生无可恋地呢喃着。

不久,白芷推门进来,扫了一眼,发现桌子上的小笼包一个都没少。

一看,少女把手盖在眼睛上,瓮声瓮气,却很有骨气地说:

“我这辈子都不要吃小笼包了!”

也不会再喜欢会做小笼包的少年了。

还有长得好看的,她也不会再喜欢了!长得越好看越会骗人,娘亲说的一点没错!

第一日便有人跑到迟迟面前冷嘲热讽的,不过迟迟都一副老僧入定、看破红尘的表情,对她们不理不睬。

那些人见没什么乐子可寻,也便渐渐不再奚落于她了。

毕竟每天各种各样的新鲜事络绎不绝。像她这种的,也就新鲜一阵儿。

很快,宫里便张罗起了广陵王殿下的初礼之事。

沮丧了几天以后,迟迟便也不再想着小侍卫了,一心放在了攒钱上面。

要是能早一点出宫就好了,离开这个伤心地,跟着姑姑一起出宫,她们师徒去过简单快乐的日子。

有了盼头,也就渐渐地不那么伤心了。

一天掌事找到她。

“你这香囊,可还有多的?”

“怎么了?”迟迟有些惊讶掌事怎么会问起她的香囊。

掌事便将原委同她一说。

不知是谁传出来的,官家因为某个宫女所佩香囊的香气十分好闻,就跟她多说了一句话。

官家的喜好本就极难打听,这个消息不论是真是假,都很有价值。

掌事道:“既然你有,那我要十个。你手下还有香料吗?这般香囊可还能做?我给你银子,全都要了,这是定金。”

说着就打开荷包,倒了些碎银出来,一股脑塞进了迟迟的掌心。

对于这意外之财,迟迟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便点头应下了。

几天下来,进账颇多。

夜里枕着那些碎银,梦里都是银子的香气。

难道这就是他们说的,情场失意、商场得意?

太极宫。

几乎人人腰间,都佩了一个香囊,走动之间散发着荞麦花的香气。

江从安的腰上也挂着一个,绣着花草图案,不伦不类的。

察觉到施探微频频投来的视线,他忍不住问道:

“官家可要奴才为您准备一个?”

施探微看他一眼,“不必。”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书页上,修长手指轻轻翻过一页。

半晌,少年清润的嗓音响起,“从安,你若不在宫中当差,会想做些什么?”

皇帝鲜少有这般闲聊的兴致。

“那自然是打铁。”从安憨笑着道,“奴才家中开了一间打铁铺子,祖上三代都是铁匠。后来实在是穷得揭不开锅,才进了宫来……也幸得先帝爷与官家的厚爱,奴才才有今日。”

他颇为狗腿地端上一盏清茶:“奴才从前的心愿,便是铸造一柄世上最锋利的兵刃。”

“哦?”

“也许,宫中人人都有如奴才这样的愿景吧,譬如小虎子,”官家难得对这些感兴趣,从安自然是滔滔不绝,“那小子削尖了脑袋想进尚服局,私下里日日都在那苦练针线活儿呢。”

施探微挑眉,难怪总见那小太监翘着个兰花指,还以为是有什么隐疾。

不过,从安说得倒是不错。便是他的弟弟也有醉心之物,对于奇巧机关的构造,颇有心得。

“从安,你觉得,朕可是无趣得紧?”

“官家怎么会有如此想法?”从安大为讶异,“您是天下之主,怎可与浅薄的凡夫俗子共论。”

施探微却淡淡一笑,“朕若不是个皇帝……”

他不知想到什么,眼尾轻轻上扬,似乎在笑。

“大约会是个厨子吧。”

从安一下子愣住了。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官家的话变多了些,如今破天荒地,竟也会说一些玩笑话了。

虽然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帝王,却又有了一丝属于凡俗的气息。

“小虎子,”

从安踏出太极宫时还是恍惚的,“官家有旨,明日你便离开御前。”

“去尚服局报道吧。”

小虎子也傻了。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以为自己要掉脑袋了。谁知道皇帝竟然下了这样一道旨意,他立刻就跪下磕头。

“官家大恩!”

那副模样,仿佛在御前做事,是个多么避之不及的差事。

这可愁坏了从安。

平白无故空出一个位子,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顶替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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