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秦汶……
时汐耳根微烫,不再回想。
“时汐……”
安安静静,没有回应。
杨雨冉一脸问号:这人怎么接了通讯后就没动静了?
她深提了一口气。
“时汐、时汐、时汐!!!”耳机那边传来一阵有些急躁的女声,气势十足。
震耳欲聋。
“怎么了?”时汐声音淡淡地问着,顺便给自己种的那盆小盆栽浇水。
在小盆栽长出草来的那天,她还特意拍照截下图来留念。
这草长得很快,现在已经开始变得乱糟糟起来,需要打理。
理我了理我了,杨雨冉趁热打铁:“我完了,我这会真的完了啊……”
她继续在通讯中哀嚎:“救命啊!汐汐,江湖救急!”
“……”时汐将戴着的入耳式耳机摘了下来,轻轻地揉了揉自己被狂轰乱炸一番的耳朵,随后才重新戴好,在对方开口之前抢先一步提醒,“你要是再继续这么吵下去,我会直接拉黑你,信不信?”
这句话成功地让通讯那边的人安静了下来。
时汐顺手拿起园艺小剪刀给桌上的迷你盆栽做修剪:“好,现在你可以继续说了,究竟有什么事情能让你这么激动?”
杨雨冉用着自己平日正常的声调,有些忧伤地说起来:“我惨了,现在我爸妈都已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
她忍不住磨了磨牙:“都是我伯父,都怪他!他那天听了司机对他的描述后,好端端地就非要调查起你的身份来。结果!现在!我的父母非常的愤怒。”
怕对方体会不到那种感觉,特意补充强调:“……是那种非同一般的愤怒。”
……险些漂移过海来将她暴揍三天,以儆效尤。
时汐修剪的动作略停了停,同情地‘啊’了一声:“那你就和他们说实话不就好了?告诉他们你本来就只是让我来陪你演个戏。”
她打量了下自己种的草,继续说:“很好解决,他们又不能把你怎么样……”
催婚催到底,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让她立马再找一个。
凭杨雨冉某方面的社交水平…这应该不难吧?
“不,糟糕的正是这一点。”杨雨冉犹豫了会儿,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语气透着别样心虚,“汐啊,我对不起你……”
时汐心上突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怎么了?你又背着我做了些什么亏心事?”
“那个吧,我和我伯父说话的时候呢,情绪稍微有那么亿点点的激动……”杨雨冉说得吞吞吐吐,没了以往的张扬劲。
时汐倒也不慌不忙,全然耐心地等着。
……就想看看对方还能起什么扑了蛾子。
“然后呢,因为他说什么‘你今年必须给我嫁出去!不,这个月!你这个月就得给我找到个合适的结婚对象!’我这性格你还不知道吗?那必然得怼他几句啊……”杨雨冉深吸一口气,突然中气十足地喊了出来,“我说‘本小姐我还偏就喜欢时汐,此生非她不嫁!我要是不能嫁给她,我宁愿!你听好了!我宁愿,单身一辈子!’。”
至于现在…她承认她那时说话有些大声。
“……”杨雨冉听着时汐那边安静了会儿,再度毫无声响,不禁试探性地开口轻唤,“时汐?”
麻蛋,不会又不打算理她了吧?
时汐突然笑了声,然后懒散地回答:“这样啊…那你,恐怕就得单身一辈子了。”
“……汐啊,你三十几度的体温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杨雨冉的语气颇有些无奈,“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伯父现在要见你。”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去参加秦家的宴会那晚,她醉酒由司机送回家后恰巧被伯父抓了包。
满身酒气,花天酒地。
杨振天异常生气,但却又对已经喝得烂醉如泥的不争气侄女没有丝毫的办法。
无能狂怒。
于是将目光转向司机,开始盘问。
司机不知怎么的偏偏对时汐的印象极其深刻,便一五一十地向他汇报了起来。
好家伙,那讲的叫一个声情并茂,天桥底下说书的都比不上他八卦。
杨振天也因此上了心,派人调查了几天之后却得到了个惊人的信息:那晚和杨雨冉举止亲密的女孩竟然是个alpha,仅是如此倒是算罢了,只要杨雨冉能收收心他也不是不能勉强接受。
关键是那alpha是时家的独女,还和秦家的oga持有婚约……
这还真是…胡闹至极!
谁爱忍谁忍,他可忍不住了!
于是才有了两人之后的激烈争吵,就差互相指着鼻子唾对方。
“我不管你和时家的那位究竟已经到了哪种程度…但是,现在,立刻给我,分手!”杨振天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地望着自己这个向来不让人省心的侄女。
杨雨冉眉眼慵懒,却是不服:“你说分手就分手?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啊?那我也就明确地告诉你好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杨振天气恼地抬起了自己的手,杨雨冉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甚至连躲都没打算躲。
她就不信这人还能狠下心来打自己。
……确实不舍得打。
杨振天心知来硬的怕是不行,于是平复了会儿情绪后又将自己的手放了下去,准备开始讲道理:“杨雨冉,你给我听好了。先不要提时汐本身是个alpha,咱们就先说说……”
他大力拍了拍桌案,怒从心起:“人家都已经有婚约了,你还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啊?!”
杨雨冉眨了眨眼睛,故意气他:“我喜欢,怎么了?”
杨振天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喝一声:“你喜欢个球啊,你喜欢!我打断你的狗腿你信不信?!你还真仗着你父母离你远,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吧?只要我一个电话,立刻让你从哪里来的就再滚回哪里去你信不信?啊?!”
杨雨冉也来了火气:“我就喜欢她怎么着吧,我还就告诉你,我们之间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遍了!就是现在我想提分手,你觉得她会同意吗?!”
她心里暗想:啊呸,那狗alpha同意个溜溜球啊同意,我们又没有真正在一起过,又哪来的分手,同意个鬼。
“你、你们…那样了?”杨振天一脸震惊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小混蛋。
……alpha和alpha?不能标记的那种?
杨雨冉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回答得十分坚定:“是。”
“那……”杨振天一脸的欲言又止,就在杨雨冉等得快不耐烦的时候,才终于问出个语不惊人誓不休的问题来,“你和她,谁上谁下?”
杨雨冉望着他,微愣:你刚才说了啥?不好意思,我没听懂,谢谢。
什么唧唧歪歪的臭男人。
回忆结束,杨雨冉翻了个白眼,语气有些讨好:“汐啊,能不能陪我去见一下那个老家伙?”
“……原来是这样啊。”时汐听明白了,眉毛微挑,有意逗她,“去了,能有什么好处吗?”
“禾润,我请两顿。”杨雨冉用出了自以为对时汐来说可谓屡试不爽的杀手锏。
结果对方并不买账。
“不。”时汐淡声地回绝。
“三顿。”杨雨冉努力地加码。
时汐背靠在雪白的墙面,无声地笑了下:“不。”
“五顿!或者你说几顿就几顿,餐品照旧还是由你随意点,怎么样?”杨雨冉这算是下了血本。
“不必了。我会去的,不需要你什么。”觉得逗对方逗得差不多了,时汐才懒懒地开口,“告诉我时间、地点吧。”
“时汐,你真是、太太太仗义了。”杨雨冉喜上眉梢,“我马上就问问那个老家伙,然后把这些传给你。”
通讯挂断后,时汐懒散地抬起手打了个呵欠,准备先睡个午觉。
有一说一,她能理解杨雨冉的伯父。
对方根本就没有让人省心的时候。
-
“……你,就是时汐?”杨振天看着眼前的女孩,心中打起了算盘:这女孩,容貌倒是精致。
难怪那个小混蛋能看上……
眼睛没瞎。
“嗯,你好。”时汐与杨振天相对着坐在沙发上,举止礼貌。
杨雨冉早就不知被对方打发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留她单独接受‘审问’。
“你和我们雨冉,是恋人?”杨振天端起茶盏慢慢地饮了一口,看似随口发问。
时汐略想了想,点了下头:“是。”
杨振天饶有兴趣地望着时汐,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再度问了一遍:“……真的是吗?”
这次时汐答应得十分利索:“是。”
杨振天了然地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追问这个问题。
他的语气也突然地轻松了起来:“时汐和我们家的那个小混球是怎么认识的?嗯,来,喝茶。”
“已经不记得了…我曾经出过车祸,失忆了。”时汐拿起茶几上的茶盏,为自己倒了一杯花茶。
“杨雨冉她很任性,属于怼天怼地怼空气的那种,还请时小姐愿意多迁就她一下。如果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我在此先替她道歉了。”杨振天抬起头来,“当然了,若是你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也可以随时出上一臂之力。”
“好。”时汐喝着茶,稍稍有些猜不透杨振天的看法:先前他还是那样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现在…态度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情绪转变之快,不亏和杨雨冉是一家人。
杨振天和时汐无比平和地闲聊起来,越聊越在心里感叹:时家这小alpha,明明就个很优秀的个孩子…调查到的内容还真是不怎么可信。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想起自家的那个败家侄女,他就只能感到无比的头疼。
简单茶饮,宾主尽欢。
临走之前,时汐突然开口问他:“……您是不是,已经猜到了我和杨雨冉的真实关系了?”
这孩子,还真是聪明。
杨振天笑了笑:“没错。”
时汐猜测:“是在您问我与杨雨冉是什么关系的时候?”
“对。你在我问你与杨雨冉是什么关系的时候,虽然回答得干脆,但眼中情绪却很平淡,没有丝毫的起伏。所以,被我直接看出来你和她应该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杨振天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小兔崽子,是嫌弃我总是逼她找人结婚才会那么说来故意气我啊……”
他有些歉意地望着时汐:“给你添麻烦了。”
时汐了然地笑了笑:“没关系,您的观察力很敏锐。其实我觉得想找到一个真正适合自己的人需要花上一定的时间。如果太过于草率地进行选择而选错了人,日后怕是会后悔。从而得不偿失…您觉得呢?”
杨振天沉思了会儿,点了点头:“嗯,我懂你的意思。”
-
晚上时汐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后,接到了杨雨冉发来的一段语音:“汐啊,你被那老狐狸识破了!不过,仍然万分感谢,也不知道你和那个倔老头说了什么,他居然会帮我说服了家里的那两位,承诺不再继续逼迫我立马结婚了……”
“那不是很好吗?”时汐边擦了擦自己头发上滴落的水珠,边回了句语音。
她擦好头发后,坐在沙发上回想了下,不禁笑了声:这伯侄两人在彼此口中的称呼……
还真是…有够随意。
——
坐在餐厅中环顾四周,满眼皆是绿色,这次禾润的装修主题是怪兽史莱克风。
服务生们身上穿着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的绿色制服走进走出,脸上还涂着无害的安全绿漆。
餐厅中央有着一个巨型的圆台,选择坐在外面散座的人们可以观赏到服务生们在上面表演各种看起来趣味十足的娱乐杂技。
表演台上正在表演着的大型绿色胖家伙,以为自己可以像仙人掌向外甩刺那样帅气地将自己手中的飞镖投中靶心。
好消息,他虽然做到了,但——
原本不苟言笑的客人们就只是在品尝着美食,结果现在却不得不强忍着自己就要出口的大笑,看着那个胖家伙像只大西瓜那样在地上滚来滚去。
显然达到了意想不到的‘笑果’。
‘大西瓜’的心里感到万分尴尬,羞恼起来:他刚刚,怎么就一时脚滑而摔倒了呢?!
……脸都没得了。
“来,甜心。快尝尝这个窝烧石斑鱼骨腩,吃起来很入味。”晏青禾用竹筷替她之前口中一直在说的甜心夹着菜。
“谢谢。”梁怡柯声音淡淡地表示感谢,顺手将晏青禾夹给自己的菜暂时放到了另一旁。
他心中比谁都明白,对于晏青禾这种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所以,要尽力地吊住她的胃口,才能为自己创造机会。
晏青禾不但没有在意,反而被他的这种行为激起了斗志:这样才有意思,太过于顺利了反而会让她觉得无趣。
梁怡柯其实不怎么喜欢眼前的这个有些恶劣的alpha,奈何这个人总是缠着自己,而家族的原因,使得他也不能直接选择拒绝。
“那你不喜欢吃别人夹给你的东西倒也就算了。喏,这里还有我特意为你点的黑松露火腿,多吃点吧。”晏青禾眨了眨眼睛,说话时带着微笑。
梁怡柯心上一动:这个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这道菜的?
——对了,她肯定是派人调查过自己。
梁怡柯微微缓和的脸色再度沉了下去,变化之快令晏青禾有些咂舌。
美人心,海底针,此话果真不假。瞧瞧,这脸色变化之神速。
晏青禾只得装作委屈巴巴的样子,拿起桌旁的红酒为自己倒了一杯。
梁怡柯装作没看见,实则心中微微动摇:其实这个alpha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家世不错又对自己很好,长得也很是好看。
就是听说…她似乎有过很多的情侣。
没准,会是个感情骗子。
脑中虽然记得要自己保持警惕,但是架不住晏青禾作为情场老手,总有办法打开人封闭着的内心,无声地让人心中动摇。
一顿饭下来,狡猾的alpha就将自己新认定的小甜心忽悠得心软了个七七八八。
晏青禾决定最好趁热打铁,于是提议共同去看一场电影。
梁怡柯不出意料地答应了,让她的心中涌现出几分雀跃。
这才对嘛……
让晏青禾没有想到的是,两人出包间结算账目的时候却让她偶遇了自己的前男友。
那个总爱对着自己哭唧唧的oga撒匀忻。
“青禾,别来无恙。”撒匀忻从从容容地向她打了个招呼,一点也没有了之前的那副没了晏青禾就会要死要活的样子。
这个认知让晏青禾有些饶有趣味,按着自己对这个oga的了解…不该如此啊?
梁怡柯敏锐地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应该并不一般,心里开始介意,面上却是不显:“青禾,这个人…是谁啊?”
晏青禾语气轻松地回答:“哦,是我的前男友而已。”
她暗中观察着撒匀忻,并没有从对方的眼中发现什么特别的情绪。
还真变了。
倒是梁怡柯听了晏青禾的回答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前男友?”
他打量了下对面的人,容貌看起来倒是和自己不相上下,于是扭头去问身边的alpha:“……你的前男友不少吧?这是你的第几个前男友?”
已然有些愠色。
晏青禾没能立即回答对方——毕竟她也记不清了。
“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想,我应该是第三十六个吧?”撒匀忻点了点自己的下巴,语气随意,相比之下显得有些轻松,“不对,是第三十七个。你好,第三十八。”
“你才三八呢!你全家都是三八!”梁怡柯听了撒匀忻的话突然失态地大喊起来。
他最痛恨的无疑就是这两个字。
原因无他,梁怡柯其实是个私生子。
在他年幼时,母亲因为幽怨而好斗。
每次她和那些oga对骂的时候,‘三八’这个字眼就是最常被用到的。
到后来,虽然家族那边承认了梁怡柯的身份,但他的骨子里还是存着些许自卑。
平日里最不喜欢的就是在别人的嘴中听到‘三八’这两个字。
这会让梁怡柯的神经绷紧,同时变得有些神经质起来。
难以控制。
“啊?我说的是三十八啊,放手——”撒匀忻的手腕被梁怡柯死死地抓着,有些吃痛地挣扎着。
梁怡柯只两眼发红地望着撒匀忻,直到自己的手腕被人狠狠地甩开才清醒了过来。
“……卧槽,你谁啊?谁准你动我的oga的?”身材魁梧的男性alpha不满地望向梁怡柯以及他身边站着的人。
妈的,这人怎么总盯着我家可爱看?
真想把她的眼睛打肿。
男性alpha检查了下撒匀忻手腕上那几道又红又紫的痕迹,脸上凝了寒气:“给我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