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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031(1 / 2)

寒风呼啸,猎猎作响。

袁亮用力睁开眼,入目一片漆黑,刺骨的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冻得他手脚冰凉,浑身发冷。

这是哪里?

瑟缩了一下,袁亮终于想起昏迷前的一幕,差点跳了起来,一动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绑了起来。不知被绑了多久,他的手腕脚踝发麻,动一下就跟针扎似的。

袁亮龇了龇牙,用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不那么疼了,他凝神细听,发现外面河水淙淙,再结合身下轻微的颠簸,他应该是被绑到了一艘船上。

这些人是什么来路,绑他做什么?

他在大同府未曾得罪过什么人,而且昨日从成化县出发也是临时起意,即便有过节,对方也不可能猜到他今日会路过官道,专门在路边等着他落网!

想来想去,这些人莫非是劫财?

这么一想,他就发现藏在身上的钱袋子不见了,腰间别的那块玉佩好似也不见了踪迹。

这个发现并未让袁亮觉得开心,若只是单纯的劫财,抢走了他身上值钱的东西便罢了,又何必煞费苦心地将他掳上船呢?

很快,他的这个猜测就得到了证实。

外面忽然传来了白天见过的伙计美滋滋的声音:“于叔,咱们干了这票,收了尾款,接下来几年就不愁了。等拿了这笔钱,我回乡娶个漂亮的媳妇儿,老婆孩子热炕头,嘿嘿!”

“瞧你那点出息!”老于边喝酒边扫了他一眼。

伙计搓了搓手,赶紧给老于倒上酒,讨好地说:“发了这么大笔横财,于叔是不是要给咱们找个新婶子啊?”

老于粗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小子活腻了,还想管到我头上?你给仔细点了,让你搬的石磨弄上船了吗?还有,绳子一定要结实,别没几天就浮上水面了,被人发现,你我都要完,这可是杀头的买卖,疏忽不得!”

伙计似乎吓了一跳,声音里都带着惊意:“于叔您放心,我特意去乡下找的一个大石磨,有上百斤重,沉到河底就绝对浮不起来的。”

袁亮在里面听到这番小声的对话,心凉了半截。他的预感成了真,这两个匪徒,要的不仅是他身上携带的财物,还要他的命。他们是准备将他绑在石磨上,然后将他沉入河底吗?什么人这么心思歹毒,要置他于死地?

莫非是纪天明?

不,不可能,纪天明怎么会知道自己今日到大同府的?而且,纪天明现在逃命都来不及,哪有功夫来弄死他。纪天明若是逮着了他,肯定会质问他,不会这么轻易弄死他。

一个名字在脑海中呼之欲出,袁亮赶紧甩了甩脑袋,将这个念头甩出去。不可能的,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应该不会弄死自己才对?

就在这时,他听到三杯酒下肚,有些醉醺醺的伙计好奇地问出了他心里最想知道的答案:“于叔,这个小白脸到底得罪了谁,对方肯出一千两就是让咱们无声无息地弄死他?”

老于不悦地看了他一眼,重重搁下酒杯,粗声粗气地说:“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好好办事,到了水最深的杨河段,将事情办好,拿了你好处赶紧给老子滚蛋。你活腻了,别连累老子,老子还想拿着钱安安心心回家养老呢。”

“对不起,于叔,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不是,我不问就是了,来,于叔再喝一杯,还有羊肉,咱趁热吃了。”伙计殷勤地又是劝酒又是布菜。

二人的对话让袁亮心里拔凉拔凉的,出得起一千两就为了弄死他,这样的人屈指可数,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曹旺可真够狠的,也是,纪天元没用了,不也被弄死了吗?他又能比纪天元好到哪儿去?

袁亮此时如同惊弓之鸟,外面的酒香、肉香都勾不起他的馋虫,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得尽快逃走,不然,他就要被沉入河底,一命呜呼了。他好不容易当上举人老爷,还没享几天福,怎么甘心就这么死了!

可怎样才能从这两个一看就是干粗活重活的家伙手中逃脱呢?

袁亮借着外舱透过来的点点灯光,逐渐适应了内舱的光线,仔细一瞧,赫然发现,车夫和随从也躺在船舱中。

可能是他们俩喝的茶比较多,因此现在还没醒来。

袁亮艰难地俯下身,凑到离得最近的随从身边,小声叫他:“袁白,袁白,醒醒……”

可能是药效快过去了,袁白还真被他给叫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公子,这是哪里?好冷啊!”

“嘘!”袁亮示意他小声点,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面喝酒声不断,应是没发现他们醒来了。

他压低声音问道:“你可还记得昏迷前的事?我们被贼子掳走了,得想办法逃走,不然你我的小命都要不保!”

袁白吓了一跳,也记起昏迷前的事了,连忙问袁亮:“公子,那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袁亮环顾了四周一圈,发现袁白的脚边有一块铁器,应是坏掉的船锚弃在了这里。他指了指铁器道:“咱们先将绳子磨断,等手脚能活动了再想办法逃走。”

“好,公子我先来,等我将绳子磨断再给你解开束缚。”袁白坐了起来,将捆绑在一起的手伸了过去,对着铁器比较尖锐的地方,磨下去,前后不停地来回摩擦。可能是两个绑匪觉得他们吃了蒙汗药,昏迷了过去,不足为惧,用的竟是不那么结实的草绳。

很快,袁白便将手上的绳子磨断了,弯下腰解脚踝上的绳子,却发现绳子打了死结,只能磨断,又故技重施,花了好一会儿功夫将脚踝上的绳子磨断了,然后帮袁亮将绳子也磨断了。

主仆二人获得了自由。

袁白看了一眼躺在角落里,背对着他们,呼呼大睡的车夫,低声道:“公子,小人去唤醒马叔!”

袁亮拦住了他:“不用了,他喝的茶最多,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咱们先逃出去,等报了官,再想办法解救他,不然若是动静闹得太大,惊动了外面的人,咱们都别想逃了。”

袁白愣了下,听到外面已经安静了下来,点头道:“小人听公子的,公子咱们该如何逃出去?”

茫茫河面,大冬天的,有些河段都结了层薄冰,若是跳水逃走,这黑乎乎的,四周都不见人烟,即便能逃脱这两人的魔爪,恐怕也会冻死在荒郊野外。可不跳,就这么躲在船舱里坐以待毙吗?

袁亮心里也没有好对策,琢磨了一会儿说:“你让我再想想。”

不曾想,他们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船行了一段,老于忽然按住肚子,焦急地说:“小子,快靠岸,叔肚子疼,难受,要方便!”

伙计赶紧起来,一边划桨,一边说:“于叔,你要憋不住了就蹲在船舷边上解决呗,都是男人怕什么!”

老于给了他一脚:“臭小子,这么大的风,你想老子被吹进河里啊?”

伙计忙道:“于叔,你甭着急,我马上就把船靠过去。”

袁亮听到这番对话,激动极了,拽了拽袁白说:“我们的机会来了!”

袁白猛点头,两人都极为振奋,这船上就两个绑匪,等那个凶巴巴的老于去岸上方便,只剩个没出息的小伙计,正是他们逃走的好时机。

二人侧耳倾听,又过了一会儿,船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停住。

外面传来老于的声音:“你盯着点里面那两个家伙,别让他们逃了,我很快就回来。”

伙计笑嘻嘻地说:“于叔,你就放心吧,咱们下的药重,他们还没醒呢。而且还绑着绳子,跑不了的,您就赶紧去方便吧,别拉在了裤子里。”

“臭小子,等会儿老子回来跟你算账。”老于实在憋不住,气急败坏地跑了。

听到他跳下船的声音,袁亮主仆激动极了,两人躲到门口,寻了个木棍,轻轻敲了敲门,外面的伙计听到声音,提着灯推开门准备进来看看情况。

见状,配合默契的主仆二人提起棍子就朝他打去。不过袁白的准头不大好,打偏了,将灯给打灭了,船舱里顿时陷入了黑暗中,紧接着响起伙计的惊呼:“你们想干什么?于叔,于叔,这几个家伙醒了,还……啊……”

怕惊动上岸方便的老于,袁亮主仆用力推开了伙计,飞快地往外面跑去。

两人跳下船,一头扎进夜色中。

伙计仓皇追了出来,跟着跳下船,大喊:“于叔,人跑了,人跑了……”

还在方便的老于提着裤子就追:“往哪里跑的?走,一定要追到他们,不然你我就完蛋了。”

袁亮和袁白到底只是书生,没干过什么力气活,很快就气喘吁吁的,而背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眼看要被追上了,袁白停了下来,焦急地说:“公子,你快跑,小人留下来挡一会儿……”

袁亮生怕被追到,脚步不停,边跑边承诺:“袁白,你放心,等我进了城,报了官,一定带人来救你!”

说完不管不顾使出浑身的力气,只管往前跑。

不知跑了多久,跑得他两条腿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袁亮才喘着粗气停下来,侧耳倾听了一下,身后没有任何的声音。应该是将那两个家伙给甩掉了。

感谢黑灯瞎火的,他们也不知道他逃向了哪个方向,这才没追上来。若是白天,他肯定逃不掉。

累得不轻,袁亮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他感觉没那么累了,可凉意又席卷而来,冻得他牙关直打颤。

环胸搓了搓双臂,他爬起来,继续往前走,希望能找到一户人家,取个暖,喝点热水,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然他再也没有力气了。

到天麻麻亮,两条腿都快走断了,袁亮总算看到了人烟,上前搭话蹭了一顿能照出人影的稀粥,稍稍垫了垫肚子,没那么难受了,袁亮才向这户人家打听这是何处。

老汉笑呵呵地说:“咱们这儿是李子坡,因为李子树多而得名,每逢春天李花盛开,城里好多达官贵人到咱们这儿来赏花呢。”

他这么一说,袁亮就有印象了:“李子坡离匡家庄不远吧!”

老汉诧异地看着他:“公子还知道匡家庄?就在西北三四里远,走路也不过一刻多钟。”

匡正一家就是匡家庄最大的地主。

“我有个朋友家在那边。”袁亮摸了摸鼻子道。

心里却很犹豫要不要去见匡正一,见了又如何解释?

可不去找匡正一,他身上的财物已经全部被那两个绑匪搜刮了去,身无分文,他能去哪儿?而且,曹旺既已对他动了杀心,他肯定不能再回成化县了,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找死。

如今想要活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提前去京城,在京城呆几个月,明年直接参加会试,若是中了进士,当了官,曹旺就不敢再对他下手了。而且京城达官贵人众多,曹家能在大同府只手遮天,去了京城却什么都不是,也定然不敢在京城对他下黑手的。

只要到了京城,他就安全了。

而从大同府到京城有好几百里路,在京城住几个月,这些都得花钱,唯今之计,只能找最近的匡正一帮忙,赶在曹家人发现之前,借一笔钱速速上京。

想好了对策,袁亮谢过老汉,直奔匡家庄,敲开了匡正一家的门。

匡正一看到袁亮浑身狼狈,像是从泥土里滚过一样,很是震惊:“袁兄……你,你这是怎么啦?”

袁亮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叹道:“别提了,真是晦气!前日我从家里出发,准备提前去京城租个房子,准备来年的会试,谁料半路遇到劫匪,抢走了我的行李、银钱还有马车。无奈之下,我只得边走边打听,走到李子坡时记起有次喝酒,你提过你家隔壁村种满了李树,一到春天,李花纷扬,宛如下雪,便想到你了,问了村民,一路找了过来。”

匡正一听完他的遭遇,颇为同情:“袁兄受罪了。快快进来,洗澡换身衣服,我再让厨房备些吃的。”

袁亮想拿了钱就赶紧走人,无奈肚子不争气,一听说吃的就咕噜叫了起来。他涨红着脸说:“那我便打扰了。”

“你我朋友,何须如此客气!”匡正一将其领进了客房,又让下人打了热水,拿了衣物过去。

不一会儿,袁亮换完了衣服出来,又变成了那个风头无两的亚元举人老爷,拱手朝匡正一致谢:“多谢匡兄收留,若非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匡正一笑着说:“袁兄客气了,咱们先去饭厅用饭。如今遇到这种事,袁兄有何打算?”

袁亮就等着这句话呢,他道:“前阵子,我与一在京城的同乡写了信,对方说好帮我租房子,若是我不按时去,岂不是毁约背信。故而,我想继续北上,不过身上的财物都被劫匪洗劫一空,因此想向匡兄借一笔路费,等我回来,便还上,有字据为证,匡兄可否行个方便?”

说出这话时,袁亮内心极为自信,他笃定匡正一会借钱给他。不说他们的交情,单论他如今的地位,匡正一也巴不得与他交好才对,又怎会放弃这样一个好机会呢?

果然,匡正一没有拒绝,而是问道:“不知袁兄需要多少银两?”

袁亮正想说话,忽然看到匡府的管家急匆匆地过来:“公子,曹公子派人来了!”

袁亮吓了一跳,脸色隐隐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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