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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1 / 2)

在兰波向童磨说出自己的打算后,他非常果断地辞掉了酒吧的工作。

哪怕表面上成了无业游民的状态,他一点也不慌张,直接转道去黑市赚了几笔消息稳妥、报酬也多的外快,为自己攒下一笔充足的路费,并将多余的钱全交给了裕子奶奶。

毫无防备地收到一笔巨款,老人又惊又急,生怕兰波做了些被写在刑法上的事。

被怀疑在法律边缘大鹏展翅的兰波哭笑不得。虽然他接的那些私活听起来并不怎么光彩,但至少是仔细筛选过的,不会在明面上被人追查,更不会引起官方机构的问责。

如果一位欧洲谍报员会在不起眼的小任务上翻船,只代表他非常不专业。偏偏身为超越者的兰波被欧洲谍报机构花了大力气培养,专业素养极高。那几个小任务的难度只能算是入门,完全不会让他感到棘手,甚至渐渐找回了以前做任务的感觉。

面对任务时的熟悉感让他渐渐染上锋芒,像是刚刚觉醒的睡美人,眸光流转间不是爱恨情仇,而是对王位的势在必得。

这便是最真实的兰波——美丽中暗藏危险,忧郁中难掩傲气。

这些对他来说非常熟悉的“日常”是万万不能说给老人听的。

兰波想起刚来中华街时,对着左邻右舍们编出的那套“家族子弟被迫流落他国”的故事,于是面不改色地继续拿出来用。

“我收到了兄长的来信。他告诉我父亲病危,可能撑不了太久了,”说到这里,兰波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嘲讽,语气里却又夹杂着几不可见的失落,“直到病入膏肓才想要修补家庭关系,居然还能假装一切龃龉都不存在,真是……”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是特意留给老人自己脑补的。

“哎,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先回去一趟吧,免得将来留有遗憾,”裕子奶奶先是满脸爱怜地拍拍兰波的手臂,转而想起之前的那个问题,“哎——可你还没告诉我,那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老人故意板着脸,一副你不说实话就别想出门的架势。

兰波就等着老人说出这句话,面色恳切道:“都是兄长拜托出海的朋友捎给我的,我把容易被人盯上的东西卖掉了。”

“养孩子的责任不能让您一个人承担,”说到这里,兰波终于投入了真情实感,“童磨和中也以后可能会去上学,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回,帮不了太多的忙,只能提前留一笔钱。”

话说到这个份上,裕子奶奶也没有继续推脱,而是将钱仔仔细细收了起来,长叹一声:“知道了,你在回去的路上也要照顾好自己,毕竟身体最重要。”

老人的眼神就和在中华街初见时那样,盛满了阅尽千帆的理智与温和:“孩子们就放心交给我吧,我会照顾好他们的。你一个人在外面也要小心,不要逞一时之气,安全回来最重要——我们都会等着你的。”

听到老人的叮嘱,兰波微微怔愣。

他想到了法国的民居与农田,还有羊肠小路上奔跑着的孩子们,想到了一闪而过的冷漠的眼睛,还有让人心生不悦的古怪氛围……

在这一瞬间,他又捡回了一段记忆,与眼下的情形没有任何的相似,而是过于强烈的反差:

他出生在法国乡村,身为军官的父亲早年离家出走,只留下孤僻又严厉的母亲抚养子女。复杂的家庭环境让兰波不愿停留,十几岁的时候也离开了那个愚昧之地。之后他四处漂泊,机缘巧合下被欧洲谍报组织培养,渐渐被混乱的世界捶打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是不羁的风,不歇的雨,不愿再揭开长满霉斑的过去,但也曾像任何一个稚嫩的小男孩那样期盼过普通却温暖的家。

他没能在故乡夏尔维勒达成心愿,却在大洋彼岸的横滨找到了归处。

原本笼罩在眉眼间的忧愁与疏离都被一双长着皱纹的手轻轻拨开,将男青年的希望与生气都挪到了阳光最温柔的地方。

兰波朝着老人缓缓绽出一个不含阴霾的笑,仿佛云销雨霁、东云见日。

“好,我答应您,我会安全回来的。”

——而且还会带着一个一米九的大朋友一起回来。

该解释的都已经解释清楚,该做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兰波很快确认了去法国的行程,在一大两小不舍的目光下离开了横滨。

刚来中华街的时候,兰波一身狼藉、两手空空;离开的时候,他披着一件轻便又保暖的羊绒大衣,脖子上系着羊绒围巾,头上戴着老人亲手做的羊羔毛耳罩,手提箱里装着魏尔伦留下的帽子,脸上是缱绻又安定的微笑。

就连童磨也忍不住感慨,兰波这半年以来真的是变化巨大。

但变化巨大的,又怎么会只有兰波一个人呢?

想到这里,童磨忍不住看向身侧的中原中也。

赭发小少年钴蓝色的眼睛炯炯有神,那是一切美好的词汇都无法完美概括的鲜明与耀眼。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定在兰波离开的方向,哪怕连人影都见不到了,他还是执拗地将一切轮廓牢记在心里。

我们的中也也长大了啊……童磨忍不住发出老母亲的喟叹。

或许是被盯久了,中原中也终于偏头看了过来,被童磨莫名慈祥的目光刺得一个激灵:“你在看什么?眼神怎么这么奇怪?”

童磨迅速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公事公办道:“只是担心你会在下一秒哭出来,在思考要不要递手帕。”

中原中也红着脸反驳道:“我才不会哭!”

“好的好的,不哭不哭。”童磨姿态熟练地给中原中也顺毛。

过了一会,中原中也又别别扭扭地确认道:“兰波他……真的会回来吗?”

童磨以手托腮,故作沉吟:“说不准呢……”

“啊?为什么?”中原中也顿时紧张不已,生怕童磨给出一个否定答案,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快的话几个月,慢的话好几年,”童磨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说不定要等到中也你变成老爷爷哦~”

中原中也浑身僵硬,哽了好一会才语气艰涩地自我安慰:“应该不会的,兰波可是很讲信用的。”

童磨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请问你能指望一位法国人准时赴约吗?”

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敬语,让童磨的话嘲讽意味十足。

中原中也下意识顺着童磨的描述想象一番,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春节期间兰波平躺在地上,双手交叠于小腹,满脸安详地表示不想上班的样子,顿时忧心忡忡:“……不能。”

童磨差点憋不住笑出来,两手摊开故作无奈:“那不就是的了?”

中原中也没再说话,稍微长开一些的肩膀慢慢地、慢慢地垮了下去。

直到回了家,中原中也才忍不住在换衣服的时候小声抱怨道:“可恶……守时什么的……全世界的人都应该乖乖遵守啊!”

因为两个小孩持续不断的议论,途中的兰波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看了眼周围同行的异国面孔,又不留痕迹地扫向交通要塞处来回巡查的军警,再次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他选择赶在这个时期去法国是有原因的。

在冬季将将结束的二月,各国被迫停战,以口谈的方式商讨战后的各种事宜。而就在上周,持续多年的战争彻底结束。所谓的战败国名单正式出炉,远东岛国赫然在列。

普通民众不知道异能者在其中的手笔,更不清楚强行达成停战结果的是何方神圣。他们只知道这场战争是将无数人卷入深渊的绞肉机,让战火蔓延到至一寸本可被保全的净土。他们原本还满心期盼着战争结束后就能获得安宁,却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还会有更多的人遭遇灭顶之灾。

比洋流来得更快的是横滨局势的动荡。只是短短一周的时间,进出横滨的外来人士显著增加,其中还有一些试图从横滨离开去其他城市生活的本土居民。

正因为这个时候离开不容易被有心人盯上,兰波只能遗憾错过中原中也在月末的生日,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因为牵挂病重的家人匆匆归国的普通青年,借着东风登上回国的班机。

他的预料再准确不过。

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好几个外国势力进驻横滨,与几个本土黑手党组织打得火热。其中斗得最狠的就是常年盘踞横滨的龙头组织——港口黑手党。

港口黑手党现任首领渐渐走向暮年,但胆识与魄力还在,手段趋于狠厉,对横滨本地的威慑不减反增。

独占鳌头的港口黑手党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别国势力抢占资源,用高高在上的态度分一杯羹。为了保证港口黑手党以及自己身为组织首领的颜面,他直接下令让麾下成员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抢回失去的生意。

硝烟渐渐在滨海地带蔓延开来,以海岸线为主轴,一路指向西区的港口黑手党总部。

直到此刻,慢了半拍的上层才意识到各大关口都需要严加把控,可已经晚了一步。

那些拿着别国证件的武装人员大摇大摆地抢占地盘,弄得整个滨海区乌烟瘴气。很多浑水摸鱼的罪犯趁机搅乱局势,警察局里光是接案子就接到手软,偏偏没几个案子是可以轻松解决的。

与此同时,又有尸位素餐者提出了一个听起来似乎不错,实际上后患无穷的馊主意——将一直被军警封锁的擂钵街彻底开放,让那些四处流窜的外来势力自行在擂钵街附近安家。

偏偏这个馊主意最后还被上层通过了。一开始通过自己的渠道确认了这个消息时,伪装成花花待在童磨家蹭饭的夏目漱石瞬间炸毛,一整天都被气得吃不下什么东西。

可再怎么气恼,一切都已经成为事实。在中原中也开开心心过生日的时候,擂钵街迎来了第一批住客,也就是那些风尘仆仆的异乡人。

有了敢于吃螃蟹的第一人,自然会有更多的效仿者。在看到异乡人也能在擂钵街附近安稳扎根后,那些因为战争或者意外居无定所的穷苦人也跟着去了擂钵街,用随处可见的铁皮、木板以及碎石搭出简陋至极的棚屋,就这么过上了朝不保夕的生活。

擂钵街及其周边地带原本就不怎么安宁,如今更是成了混乱与罪恶的温床。

只是一个多月的时间,被炸成坑洞的擂钵街就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擂钵,里面盛着的不是需要被碾碎的食材,而是在底线上挣扎的底层人民,以及肆意压榨着那些人的恶人。

不知有多少生命在那里失去了看到第二天晨光的机会,也不知有多少人成了刽子手们的财富密码,可在这些让人大呼不可思议的苦难反复发生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的时候,曾经提出一个又一个馊主意的高层们就像是被海鸥啄了眼睛,拍拍衣袖上的灰尘披上了虚假的缄默。

血与泪的味道渐渐顺着海风弥散至其他的区域。

因为最近外面不怎么安全,裕子奶奶让童磨和中也降低了去图书馆的频率,停留的时间也从一整天削减为半天。

为此中原中也难免有些气馁,因为定在下午的dvd时光就此腰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

为了避免负一层的老朋友们空等,他特意去楼下和忘年交们聊了半小时,再回来的时候就从简单的气馁变成了彻彻底底的萎靡。

这是童磨第一次看到中原中也被什么东西彻底打败的样子。

“怎么了?”

童磨放下手里的笔,将写满了演算过程的草稿纸推到旁边,看样子是打算和对面的中原中也好好聊一聊。

中原中也将下巴搁在桌子边沿,一副失去梦想的样子:“我和河野爷爷他们说了接下来会提前回家的事情,他们也都劝我尽量少出门。”

童磨想了一会,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明显的歧义:“那他们有说别的内容吗?”

“有,”中原中也艰难点头,皱着眉头百思不解,“他们还说,不来也没关系,反正该看的都看得差不多了,剩下来的东西都是浪费时间。”

能够直接用“浪费时间”一词来形容,那些中也还没看过的影视作品是有多垃圾……

童磨并不觉得意外,但也不认为这就是中原中也突然消沉的罪魁祸首。

中原中也又缓缓坐直身体,学着某位老爷爷的样子将双手背在身后,脑袋搁在椅背仰头望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很可惜。他们都说最近十几年没什么好作品,年份20开头的柜子里空空荡荡。”

光靠着大人们的一面之词,中原中也当然不信。他当即就挑了一部海报看着比较顺眼的电影,耐着性子看了不知所云的开头,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过去的编剧、导演们有多么优秀,现在的作品就有多么辣眼睛。粗制滥造,毫无美感,剧情拉跨……如此明显的退步让中原中也感到深深的惋惜。

或许是童磨的耐心追问让中原中也找到了完美的倾诉对象,小少年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对着她咬耳朵:“我悄悄问了河野爷爷是什么原因,他告诉我就是因为之前的战争。”

中原中也只隐约知道会有很多人在战争中失去生命,却还是第一次意识到,战争时期的文娱创作也会有大幅度衰败的可能。

战争与文娱,这在中原中也看来应该是两不相干的领域。可事实就是,战争带来的影响是难以估测的。

不在混乱中萌芽,就在战火中凋零。

战争一词瞬间拨动了童磨的神经,让她不由自主地直起身子正对着中原中也。

关于战争期间以及混乱的战后都没有什么优秀作品,其中的主要原因她大致还是能梳理出一些的,只不过她觉得这些原因都不太适合说给现在的中原中也听。

童磨特意翻阅过青少年身心健康的辅助书籍。那些书里曾经强调过,青少年时期的孩子还在不断吸收外界的信息,三观也会跟着发生微妙的变化,就连性格和思维模式也是。如果疏忽了外界环境对孩子的影响,很可能会让成长期心思敏感的青少年误入歧途。

中也满打满算也就九岁,如果从离开实验室产生自主意识来算,他就只有几个月大,绝对算是一个娇弱的、需要小心呵护的宝宝。

从理论上讲,这样一个成长中的稚嫩灵魂并不应该早早接触社会的阴暗面,以及那些因为战乱与欲望造成的一个又一个悲剧。可看到中原中也眼中强烈的疑惑与迷茫,童磨又觉得,她不应该把中也当成什么都不需要知道的温室花朵。

中原中也早就已经学会思考了,他甚至能通过观察发现一些深层次的问题,并且他是如此地信赖着自己,因此在开口询问的时候,他能毫无芥蒂地将心中最大的疑惑和盘托出。

童磨不想辜负这份宝贵的信任与依赖。

眼看着差不多要打道回府,童磨把面前的书本啪地一声合

上,直接拉着中原中也往文学馆的区域走。

“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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