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抱着枕头又睁着眼睛长达一小时后,托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倒不是他不想睡，实在是刚入睡不久就会被几个小时前经历的事惊醒。
祂肯定还没死。托尼确定这个。
而祂在注视他，这让托尼不寒而栗。
那些怪兽,那种面对死亡时的无力与恐惧,再度让托尼回想起之前经历的种种。
托尼彻底失眠了。
时针与分针还在缓慢走动,已然来到了四点三十五。
“啊,希望那位龙小姐不会对我的打扰感到生气。”
他嘟囔着,抱上枕头准备跑去杰森的房间。
然而下一刻,门突然被推开，站在门口的正是他准备去“骚扰”的龙小姐。
托尼打量了一圈杰森穿着睡袍的样子,戏谑地挑起一边的眉毛。
“夜袭？”
杰森扯出一个堪称恐怖的笑容，身上的气压低得几乎可以看到背后的黑影。
“对啊,就是夜袭。”
门被缓缓关上。
砰——的一声轻响，托尼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额……我亲爱的陶德小姐？”
杰森对他微笑，然后活动手腕。
五分钟过后，托尼顶着一个硕大的黑眼圈,一边小声抱怨一边起来去为杰森倒茶。
“我又不知道龙的耳朵这么灵敏，怪我喽？”
“我听的见。”
“……”
被某个重度失眠患者吵的同样无法入睡的杰森头疼地叹了口气,他能不能尝试暴力哄人入睡？
他觉得自己的力度肯定能控制的很好！
杰森瞄了一眼托尼眼底下厚重的乌青,以及鼻尖传来的焦虑味道。他突然回想起对方被梦魇缠身的样子，还是歇了这份心思。
“给你。”托尼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递了过来。
杰森端过来就喝了一口,某种极致的味道突然在舌尖炸开，茶水的清香与这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无法言喻的味道，杰森僵着嘴角把杯子放下。
“怎么了？”托尼无辜地眨眨眼睛，然后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茶。
杰森无语地扯了扯嘴角。“有谁会往茶里加这么多糖？”
托尼没回话，只是又端起那杯加了八勺糖的茶喝了一口,还满意地咂咂嘴。
“其实我觉得还行。”
杰森：……
“哇，虽然我喜欢托尼，但是我也没办法对一杯加了八勺糖的茶说出彩虹屁啊。”系统悠悠吐槽。
“……所以，你大半夜不睡觉还想来找我，你打算干什么。”杰森僵硬地转移话题。
“我们来聊聊天吧。”
“聊什么？”
“你是龙，你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多久？毕竟你看起来对这个世界适应良好。”托尼好奇地问。“你以前又是怎么生活的？还有还有，你是什么种类的龙？又有什么特别之处？以及，你为什么又突然会决定到我这儿来呢？还是做个女仆。”
“你说的这些问题，我一句话就能回答。”杰森微笑。“抱歉，不告诉你。”
托尼无奈地撇撇嘴。“好吧，龙的神秘感，啊，没办法，谁叫你是实力强大的龙呢。”
托尼用高昂的语调阴阳怪气地讽刺着。
“你该知道我暴露的越多，在这个世界的处境就越危险吧，”杰森看着托尼的眼睛，他绿色的双眼流露出少许压迫。“我可不想成为第二个班纳博士，或者超人。”
托尼眉毛微微皱起，他耸了耸肩。“好吧，既然这样，那你就听我说吧。”
杰森没有同意，却也没有说出拒绝的话，他静静地听着托尼的絮叨。
听他讲起从前的事。
“你知道吗？在我年轻的时候，我的父母因一场车祸而死，而我那时候却刚好跟他们吵了一架，我到现在都没办法原谅自己，不断地想着如果我们没有吵架，如果我那时候跟他们一起出去会怎样……
马克机甲的诞生是在我生命垂危时候创造出来的，阿富汗的一伙家伙抓住我想让我帮他们制造出机甲的主要装置，而我在那群蠢货的眼皮子底下用一堆垃圾做出了机甲。
逃出去以后，机甲损坏，我在大沙漠里走了很久…我那个时候还挺害怕的，万一我真的死了会怎样，万一有人认出了我在制作的东西怎么办，万一我在沙漠里没坚持下来怎么办…没错，我还挺胆小、挺怕死的，所以我一回来就抓紧研发升级机甲……”
托尼絮叨了很久，他似乎要将平时埋藏在心底的所有东西都一齐吐露出来。
他的恐惧，他的烦躁，他的担忧，他对未来的想象。甚至说出自己其实一直在看心理医生这种机密。
许多对佩珀都未说出口的感受，托尼却能在此刻对杰森吐出。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信任这条才来到自己身边不久的龙，也许正是因为对方龙的身份，也许是因为她刚救过自己，或者是因为某种隐藏的更深的、更复杂的东西。
托尼决定暂时放弃思考，对他的听众一吐为快。
而杰森无疑是很好的一位听众，他全程只是听着，没有发表过任何见解，表情淡淡的，如果不是看到他聚精会神的双眼，托尼会以为他没有在听。
“唔，我好像一不留神说的有点多。”托尼没有歉意地说着，他又喝了一口茶，而杯子里的茶已经冷了。
杰森垂下眼睑，手指轻轻拨动茶杯的耳朵。
“好吧，看来今天是要开成坦白大会了。”杰森说。“既然这样，我也说说我的事吧。”
“我曾经并不是这副样子，之前的我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还被大多数人类厌恶的小龙，每天为了生存而奔波，当我以为我的生命只能那样惶惶度日下去时，我遇到了一个男人，他是一片土地的领主，他收养了我，成为我的父亲和老师，他教会我战斗以及…各种语言，我们度过了很棒的一段时间。但是我们之间有着那么多矛盾，观念的不同让我们总是吵架，接着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消息说我还有同族存在，所以我去了，瞒着他，可是当我到达目的地时才发现，那是个陷阱，他土地上最大的一个坏蛋在那里等着我。”
“然后，我被杀死了。”杰森的语气并未发生变化。
可托尼却因为这个事实而惊讶地张大嘴。
“…好吧，这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那你是……”
“我是龙嘛，总有人会因为贪婪我的力量而用魔法复活我，有那么一个家伙成功了，所以，我回来了。”杰森耸耸肩，“但他的魔法具有副作用，我归来后总是很暴躁，为了压制心里的暴躁，我不得不去修行，好在，我的修行很成功。但是，在我修行的时候，我又得到了两个消息，我的仇人还活着，而他有了一个新帮手。”
杰森的声音低沉下来。
而托尼默默注视着他。
“我当时很生气，所以去找了他，然后，我们闹得很不愉快，再之后我就留在了他的土地上，坚持用自己的方法保护那片土地，但是他不认可我的方法，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我一度认为我的复活也许是个错误。”直到我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杰森的眼神飘向在自己身边的系统，那个蠢家伙已经哭的不能自理了。
“你还是很爱他，”托尼突然出声，他蜜糖色的双眸流露出的是了然的光。“你也许恨他，但爱意肯定比恨意更浓。”
杰森微微低头，“也许吧。”
“所以，他为什么不杀了那个坏蛋？”
“因为他要遵守他领土的法律。”
“啊，真是一个别扭难搞的人。”托尼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新茶。“我无法批判他的做法是错误的，但是我得说，无论什么，都抵不过家人。”
“是啊，我知道。”杰森轻声说道。
“你说，如果有机会回到过去的话，那该有多好，对吧？”托尼笑着说。
“嗯哼。”
“说真的如果我是那位收养你的人，我会用尽所有保护你的，你可是龙诶，我保证我会专门为你建造一个岛！”
“谢了你的好意，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我已经单飞了。”
“好吧，这真是太可惜了。”托尼无奈地撇撇嘴。
“睡吧，再不睡觉真的就天亮了。”杰森说。“我会留在这里照看你的，起码现在我还是你的女仆。”
“那就拜托你了，杰茜。”托尼躺在床上。
灯光暗下来，屋里陷入黑暗。
托尼没有龙的视力，却也能清楚地知道她在这里，守护他。
绿色的光芒忽然在他身边亮起，安抚了托尼最后的一分焦躁不安。
“这是什么？”
“只是一个安抚类的小精神魔法。”
杰森中性低沉的声音非常具有抚慰力。
托尼缓缓闭上双眼，这一次，困意如同潮水般涌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陷入沉眠的舒适区。
“没开玩笑，”托尼迷糊地嘟囔着。“我真的会为你建一座小岛，不考虑一下？”
“我很感谢你的慷慨，但是不了，他那里，才是我
的家。”杰森轻声说。
托尼终于睡着了。
………
托尼这一觉睡得很舒服，等到他睁开眼睛时才发现，原来已经快到中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