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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1 / 2)

送走秦文启后,穆空青同他爹娘说了明日去寻周夫子的事。

孙氏与穆老二自然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去的。

穆空青想了想却道:“我明日且在家中等等吧,夫子说不准会叫人来家里接我。”

既然都从秦文启那儿传话,而不是找个主事人,例如之前的秦管家上门,那就证明对方定然是不想引人注意的。

若是对方想要避开的人恰巧也正盯着穆家,那穆空青一届平头百姓,也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从门外一站,再大咧咧地敲开周府的门,还不是什么都露了个底儿掉。

所以穆空青揣测,既然对方特意同秦文启说是“一大清早”,那八成是已然有了什么谋划,至少不大可能叫他这么大咧咧地上门去。

当然,若是猜错了,那了不得就是错过了“一大清早”这个时间,晚些上门罢了。

事实证明,穆空青抓重点的本事,还是非常过关的。

私塾定下的早课时间一贯是卯时三刻,因此,穆空青也习惯了卯时起床的日子,哪怕是年节里也不例外。

因此,在穆家小院的大门被敲响时,穆空青已经衣衫齐整,正借着烛光研读周秀才年前叫予他的几篇策论。

冬日里太阳出得晚,现下还是一片漆黑的时候。

穆空青开门时,穆老二与孙氏的屋内也亮起了灯。

站在门外的人穆空青瞧着有些眼熟。

那人见穆空青正打量他,当即理了理衣领,将自己的脸露了出来,轻声道:“小公子,是先生吩咐我来接您的。”

正是常在周秀才书房伺候的小厮。

穆空青并未马上应答,只是点了点头。

那小厮见状又是一笑,抬手翻过衣领内侧,上身微微下倾,好叫穆空青方便看见。

穆空青定睛望去,绣在衣领内侧的,是个精巧的“博”字。

穆空青略带些歉意地冲小厮一拱手,又去同他爹娘说了一声,这才在孙氏的叮嘱中跟着那小厮出了门。

外头还是漆黑一片,寒风凛冽的正月里,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呜咽的风声中,夹杂着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那小厮体格健壮,直接将穆空青抱在了怀中,口中低声道:“冒犯小公子,还请见谅。”

穆空青并不在意,只是将衣领向上拉了拉,遮住了自己大半面容。

他们走的并非是穆空青往常去私塾的大道。

小厮抱着穆空青,先是往穆家所住的巷子深处走去,接着又拐进了一条小巷里。

他的步子走走停停,时慢时快。

绕是以穆空青的记性,也被绕得有些晕乎。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那人才终于在一扇木门前停下。

笃笃两声。

那木门悄无声息地打开。

进了门,穆空青的双脚才终于落了地。

那小厮引着他走了几步,穆空青才发现,这里的位置离周秀才的书房极近,只需穿过一片竹林,便是周秀才的书房了。

此刻书房内的烛光不算明亮,透过窓纸,隐隐可见一人影立在桌边。

小厮只将他带到门口,轻敲了两下门,得了里头一个“进”字,便将门推开了半扇,对着穆空青做出“请”的手势。

穆空青冲那小厮微一颔首,悄声入内。

“老师。”

穆空青见到那立在书桌边的人,当即恭声行礼。

自打周秀才将那封信交到他手上之后,穆空青私下里便改口唤他老师了。

“坐。”周秀才给他递了杯热茶后道:“你应当也知晓了。”

屋内的火盆像是烧了许久,烘得整个屋子暖融融的。

穆空青接过热茶,抿了一口,一股热流涌向四肢百骸。

“老师,我不大明白,为何定要今年下场?”

入室弟子和合作者,这二者之间的分量绝不在同一位置上。

穆空青不觉得周秀才会因着秦家的原由,就如此仓促地让自己下场。

“你可还记得三年前黄河决堤?”周秀才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先问了这么一句话。

三年前,穆空青也就四岁多。

若他当真是个孩子,那八成是不记得的。

“记得。当时村人已经预备上山避难。清溪县运气好,未曾受到洪水波及,再下游的几个村镇县城却是遭了灾。”

也是那场灾难,让穆空青对自己目前所处的地理位置有了大致的估算。

周秀才淡淡道:“河堤贪腐案事发了。”

穆空青呼吸一滞。

穆空青对那场灾难的全部了解,都来源于穆家村那些日子里的风声鹤唳。

每逢大灾大祸必有难民。

许多地方长官为保政绩,都会拒绝难民进入城镇。

无法进入城镇的难民就会在旁的地方寻求生路。

好一些的沿途乞讨,恶一些的落草为寇。

穆家村没有高墙厚瓦,又害怕有难民为恶,村中便组织起了青壮男子,轮流在村口守夜。

那段日子里,有地窖的人家便睡在地窖旁,没有地窖的人家便在井中吊着木盆,生怕出了事无处躲避。

不过据穆空青所知,历史上黄河泛滥本就是常事,究竟是堵之一字本就不得长远,还是旁的原因,他现下也难以定论。

“三年前的那场祸事,当真是人为?”穆空青下意识想到的,便是这事。

他虽未看到过邸报,却也知晓此事少说也当涉及近千条人命。

若是人为,却要等到三年之后才突然事发,实在叫他齿寒。

周秀才摇头:“是与不是都不要紧。秦家收到消息,彻查贪腐一案的钦差已经自京城出发了。”

“钦差出京奉的是密旨,查案却不是。待县署公布考期之后,钦差抵达清江府的消息,应当也就瞒不住了。”

穆空青大致摸到了些头绪:“老师是意思是……这清溪县令,当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穆空青虽然不是历史专业出身,却也知晓科举舞弊是何等严重的大罪。

这清溪县令同李家是得有多要好,才敢顶着掉脑袋的罪名,在考场中对他动手脚?

县试时,确实是由县令做主考官不错,可主要负责监试与阅卷的,却是县中的儒学署。

谈不上绝对公平,只是若是动手脚,则需要打通的关节太多,犯不上冒这个风险。

周秀才轻笑:“清溪县令同李家的关系,可不是普通的官商勾结。”

“你与秦家的联系已经叫李家警觉了,若是再拖下去,真叫他们查出什么来,保不齐就要狗急跳墙。”

周秀才话锋一转,复又问他:“我先前予你的那些策论,你可都看了?”

穆空青点头。

策论这一项于他来说,反倒比四书文更简单些。

到底是曾经吃过前人智慧结晶的人,论起政治敏感度,穆空青的比多数人都要高得多。

唯一的问题便是,他现在消息闭塞,对国家大事的了解,几乎全部来源于周秀才。

“你既已都看了,这些时日便可自己动笔写一写了。”

“如无意外,在县署公布考期之前,钦差抵达清江府的消息便会传出。届时你再去礼房报名,便无人再敢动作。”

语毕,周秀才起身,将桌上一摞装订成册的东西递给了他。

穆空青接过一看,正是近些年的邸报并一些策论题。

“待你过了县试,今年四月便可前往府城。”

“届时,我会让周勤与你同路。”周秀才道:“带上秦家交予你的东西。”

周勤便是今天早晨将他接来周府的那个小厮。

眼看着天色将明,周秀才也不多留他,直接唤了周勤进来。

临走前,穆空青忽然想到了自己昨日的疑问,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昨日,为何要由秦家的人告知我此事?”

周秀才身边有周勤这样的人,昨日却让秦文启那么大咧咧地上门,这是图什么呢?

周秀才话头一顿,难得显出几分恼怒。

“你既已知晓,还不快走!”

穆空青印证了心中的猜测,笑得好不得意。

那天夜里投入他房间的信封中,装着两封信。

一封是他入门的“凭证”,叫他一直悉心保存着。

而另一封信,他在看过之后却将其毁了个彻底。

被毁了的那封信上,写的便是一桩本朝轶事。

前朝末年,有一周姓小子,因被宗族驱逐沦为流民。后追随□□皇帝四处征战,立下赫赫战功,成了本朝的三大开国功臣之一,获封国公爵位,并得御赐“安”姓。

但据穆空青所知,现在的大炎朝,可是一位国公都没有的。

尤其是安国公自请除爵一事,甚至被编成了戏文,时不时便会出现在说书先生的口中。

要是他没猜错,这消息怕是由秦家率先得知,然后同时告知了他,还有早已远离权力中心的周家。

同时,这也带代表着,真正处在旋涡中无法脱身的,是秦家,而不是他的老师,周行博。

也是直到这件事情被印证,穆空青才真正地对周秀才交付了全部的信任。

之前的穆空青不是不信周秀才这个人,而是不信任周秀才的立场。

有时人的肩上担负着的责任,会让他们必须做出某些选择,哪怕这些选择会违背自己的本意。

不过破船还有三斤钉呢。

先前的安国公府何等显赫,现下又怎么可能在朝中半点故交人脉也无?

而那些隐约透出的不凡,估计这也就是这些年来,清溪县中的地头蛇们顾忌周秀才三分的原由了。

穆空青到家时,天边初初泛起了鱼肚白。

穆空青抱着一叠邸报,一到家就又开始了闭门苦读的模式。

孙氏瞧着心疼,忍不住同穆老二抱怨:“前些日子就是这样,好容易熬过了考校,正说年节里可以松快些呢。可这还不到十五,怎的又用功上了。”

穆老二倒了壶热水给自家媳妇,念叨了句:“咱村里那几个皮小子,日日里被爹娘追着打骂都不肯念书。咱家空青肯用功,你只管高兴就是。”

孙氏提了热水就往穆空青屋里去,心里头却总也不得劲。

穆空青正在练字。

说是练字也不准确。

他只是在写策论的同时,将速度放缓,借着练习策论的机会,将自己的字也练上一练。

穆空青前世练过行书,虽然是硬笔书法,但也算是有几分基础。

人都言字如其人,科举虽有誊录制,却也得等到会试之时。

也就是说,前头的考试,阅卷官都是可以看到考生的笔迹的。

能写一笔好字,总归是能占些便宜的。

况且他现在离“好”的标准还远得很。

正如周秀才所言,他的字风骨虽有,却气力不足。

这气力不足亦有年岁尚小的因素在,属于没办法的事。

因此,穆空青除了多练,也没有旁的法子。日子这么一天天地过,在穆空青将那日带回来的邸报看完,又将策论题全部练上了两遍之后,便到了私塾开课的日子。

穆空青准备参加县试的消息并未传出,他现下在甲班,也只是跟着旁人一起学史、作文。

除了旬休时照例去周夫子那儿吃小灶之外,连每日散学后的加课也停了。

不过,穆空青的小灶也没能吃多久。

开课后的第一个旬休结束,县署便公布了今年的县试考期。

与这消息一同公布的,还有令诸位预备下场的学子,早日前往县署礼房报名的通告。

周家私塾中,甲班学子原有九人,加上今年从乙班升学的穆空青二人,共有十一人。

除去已有童生功名的,以及刚刚升班不欲下场的,此次周家私塾报名的学子,加上穆空青在内,恰好便是五人。

周秀才虽面部有瑕,不能再考,可已有的功名却不会被革去。

他学问出众,次次岁考皆名列前茅,领朝廷廪膳,是谓廪生秀才,可为学子具保。

待到此次下场之人公布,同窗之间预备互结之时,众人才当真是始料未及。

这比穆空青升入甲班都要叫人震惊!

李成更是气的当场便摔了支上品狼毫。

“哗、众、取、宠!”李成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念道。

穆空青看着这位在清溪县中颇具盛名的“少年天才”,笑得意味深长:“既然如此,李兄又在怕什么?”

现下周秀才虽然不在,可却也没到散学的时候,李成不敢做得太过,也只能动动嘴上功夫。

“我怕?我怕你自不量力,连带诸位同窗,都要与你一同丢人!”李成阴着脸,还不忘压低了嗓子。

李成的那一句“哗众取宠”,可以说是在场多数人的心声了。

在场有些学子年岁大些的,甚至都已经娶妻生子了,也还未考上童生。

他一个刚刚入学一年的半大孩子,就敢下场考试。

别管能不能考上,他能得夫子应允下场,于他们这些苦读多年也没能过童子试的人来说,都像是一种羞辱。

“李兄此言差矣。”穆空青笑道:“我知李兄天纵奇才,一次下场便得中童生功名,可也不当这般侮辱我等。”

穆空青的表情真诚:“空青自知年幼,此次下场,不过是见识一番罢了。一次不中,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再正常不过了。若是一次不中便是丢人,这话说得也太过了些。”

不说旁的,私塾中已经有了童生功名的几人,除了李成外,也仅有一人是首次下场便连过县试、府试,拿下童生功名的。

更多的,是几次下场,都未能拿到功名的人。

众人原先还只觉得穆空青的聪慧是显而易见的,可他这么急着下场,未免也过于狂傲了。

现下穆空青这番话说出来,却只叫人觉得一次县试不过又有什么?就当是长长见识也未尝不可。

怎的到了李成口中,便好似一次不中,就是什么天大的错事一般?

甲班学子皆是仕途有望之人,其中不乏有书香门第、耕读世家,若当真论起门第来,李家还要比他们低上一头。

因此,这些学子也未必都会卖李成的面子。

当下便有学子出言:“穆小兄弟说得不错。便是此次不中,也可当做是长长见识。小兄弟年少英才,来日方长。切莫将一时得失放在心上。”

李成自知失言,可心里头的那股郁气却是怎么都散不下去。

当年李成六岁入私塾,十岁升入甲班,十二岁便考得了童生功名。

硬是压下了众人对他商户出身的偏见,成了这私塾中头一号风光的人物。

眼见着今年便是他预备参加院试的时候。

只等他院试得中,便能携盛名前往别处拜师,此后自当一路坦途。

可偏偏出了个穆空青。

就在穆空青升入甲班之后,往常的那些赞叹便通通消失不见了。

有人道这清溪县中还是文风不盛,才叫一个十二岁的童生拔得头筹。

还有人道他不愧是商户之子,那些名声恐怕都是自己吹嘘出来的,现下真正的少年天才来了,他也就要原形毕露了。

李成倒是不觉得他为自己吹嘘名声、以图日后更易得中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就连朝堂之上的六部堂官,入阁之前还要养望,他这么做岂非再正常不过?

只是文人重名,重的却是“谦逊之名天下皆知”的效果。

人人都知晓“名”之一字的好处,可你直接将这事儿摆到明面上来,半点都不遮掩,可不就容易遭人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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