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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古代架空29(完)(1 / 2)

晚上食用完晚膳后, 桐仁宫的寝殿里多了一张小床。

父皇说,太子长大了,该是时候学会自己一个人睡了。

于是萧柯钰当晚睡在小床上,看着他的父皇抱着母妃在被窝里温存, 他掖了掖自己的小被子, 觉得有点冷。

宋本卿似是有些困了, 但频频往小床上看去,只见那孩子睡得正香。

他放下心来, 捋开垂落到额边的长发, 说了一句话:“陛下,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萧云祁毫无防备:“爱妃想问什么?”

宋本卿的一头长发都散落在床上,目光温和的低叹了一下, 声音低柔,仿若蛊惑:“陛下在什么情况下,会厌弃我,抛却我,把我的眼睛剜掉,然后把我送给别人呢?”

萧云祁的神色僵了僵, 眼睛睁大了一点, 在黑暗里显得尤为光亮:“爱妃在说什么, 朕怎么听不懂?”

戊七默了默,忽的一笑, 掖了掖两人的被子:“属下心血来潮问的一句,陛下切莫要放在心上。”

萧云祁不太自然的抿唇,“不会有这种情况的,”他温下声线:“不要胡思乱想。”

“嗯。”

“睡吧。”

萧云祁看着他闭上眼睛,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些不安, 乃至于当晚睡着后他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有他,也有戊七。

他仍是他的暗卫。

他们在梦里发生的事很相似,但愈到后面却愈加不同,叫他心惊。

他把戊七当成解‘春盛’的工具,解毒时温言温语耳鬓厮磨,解毒后用过即扔弃如糟糠。

但他仍是他的暗卫,一如既往的站在他的身后,护他周全,沉默的眺望他的背影。

然而后来他发现戊七原来是先帝的死士,认为他是心怀不轨的细作,别有用心的卧底。这个发现激起了他的怒火,于是他盛怒之下挖去戊七的一双眼睛,用以惩罚他的‘背叛’。

他的眼睛和书童的太像,他们都背叛过他,所以他不喜欢那双眼睛。

再后来他逼宫成功,任嫣与萧玥临在乾阳殿里自戕。

他登位后满足宴清都与他合作后要求的回报:将戊七赐给了这个云泽国二皇子。

宴清都把戊七带回云泽国锁在床边,做了他的禁奴。

他每日被宴清都折磨,让他各种丑态尽出,逼着他向他低头,向他摇尾乞怜。

不愿屈服的下场是迎接双倍的折磨。

宴清都似乎对戊七格外的痴迷,对他下手也格外的重。

床榻上的雕刻被日复一日的鲜血染红。

床上的人从开始的反抗挣扎到后来的失去活气。

当满身风骨被污秽所浸染,他陷入深渊再起不能,苟延残喘至今,只剩下一潭被染得污黑的死水。

他最后衣不蔽体的在满身屈辱中死去,尸体被丢弃,连葬身之地都没有。

这是戊七的一生。

他扑到那个死不瞑目的尸体上,双手徒劳的一次次穿过他的脸,他吼得声嘶力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听得到他说话。

他浑然不觉自己早已泪流满脸,脸色癫狂。

萧柯钰是被父皇的哭声吵醒的,他从小床上爬起来看过去,母妃坐起来在床边毫无波澜的看着父皇陷在梦魇里哭,面无表情。

他觉得母妃当时的神色好可怕。

母妃看见他了,眼睛微微弯起来,依稀是白天时那个很温柔的母妃,他忽然又没那么怕了。

母妃对他招招手。

萧柯钰登时手脚并用的爬过去,中途不小心踩了一脚父皇的肚子。

父皇吃痛,但是没醒。

带孝子萧柯钰心虚的回头看了一眼父皇,脚步不停。

年纪轻轻的小太子一头扎进母妃温暖的怀抱里,流着哈喇子睡了过去。

虐心值叮叮叮涨了一夜,最后停留在99%的进度值上,不肯涨了。好似知道一旦涨满就会发生什么似的。

萧云祁第二天顶着一对肿泡眼从床上爬起来,就看见他的爱妃抱着他的崽子挤在了那张小床上,温馨不已,好像已经与他隔开了两个世界。

萧云祁:“……”

他把小崽子从爱妃怀里拨出来,把自己埋了进去。

宋本卿睡眼惺忪:“怎么了?”

萧云祁不说话,往他怀里钻了钻。

“好了,”宋本卿伸手拍拍大清早爬起来撒娇的皇帝陛下:“陛下该去上朝了。”

对不起。

萧云祁在他怀里咬着牙,眼眶通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好一会儿他敛起全部情绪,深深吸一口气,从宋本卿怀里退出来,“朕要去上朝了,爱妃来替朕更衣。”

“是。”宋本卿依旧低眉顺眼,萧云祁却看得心头刺痛。

更衣时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静谧。

束好腰带理好袍角,宋本卿扶着冕冠对萧云祁笑:“陛下的威严与日俱增,震慑于这普天下的王土之上,您是真龙天子。”

萧云祁的唇角微抖,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带着僵硬的笑意:“那是自然。”

戊七细致的给萧云祁戴上冕冠,大太监扶着萧云祁上步辇,宋本卿在他身后漫声道:“恭送陛下。”

萧云祁脚步微不可见的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走。

宋本卿浅笑着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奇怪了,这狗男人任他怎么刺激都不肯涨最后那一个百分点的虐心值。

上过早朝,萧云祁回去桐仁宫,萧柯钰吃过午膳,已经被绿碧哄着睡下了,小脸红扑扑的,看上去异常可爱。萧云祁问起戊七,以为他在内殿休息。

绿碧生怕吵醒小皇子,压低了声音,疑惑道:“先生么?先生不在桐仁宫里呀?”

萧云祁眼皮一跳,脸色登时沉了下来,“不在?”

绿碧见他这是隐隐要发怒的前兆,忙小声道:“先生喂食小皇子吃过午膳,说这宫里闷得很,想出去转转,不让我们跟着他。”

萧云祁都要疯了,不受控制的高声诘问:“他要出去?!为什么不拦着他!”

萧柯钰被他的声音吼醒了,揉着眼睛小声哭起来,不停打嗝:“父……嗝……父皇……?”

绿碧见状忙将小皇子抱进怀里哄着,急得头大:“先生那样的武功,他若是想要出去,奴婢们是拦不住他的。”

萧云祁满心恐慌,不想听她说什么理由,“朕问你!他朝哪个方向去了?!”

绿碧头顶冒烟,使劲儿回想,“先……先生,好像说要去外面看看,他没说想去哪里,但是朝着宫道的南面去了。”

萧云祁转头便走,后面一堆熙熙攘攘的随从呼唤,他被吵得烦得很,扭头吼了一声:“都给朕滚,别跟着朕。”

“戚贵妃要是有什么不测,朕要你们统统陪葬!”

以前的萧云祁大概不会想到,他会为了曾经府中的一个暗卫,吼出这么一句明显迁怒又毫无理智可言的无能狂怒。

宫道一路往南通往慈宁宫,但是中途的岔路很多,萧云祁在宫道上狂奔,不清楚戊七会不会一时兴起,顺着哪条岔路偏离路线。

他大可让宫人去替他找,根本没必要让自己这么,贵为九五之尊,却满身狼狈。

但是不一样了,跟以前不一样的。

萧云祁竭力拖着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沉重朝服,他从来没有因为什么而跑得这样快,快得耳边只能听到呼呼风声和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重重的顶着疼痛不堪的脑子。

他有预感,这次若是再不及时找到戊七,便有可能以后都找不到了。

明明说过不会走了,他已经说过不会走了。

萧云祁大口喘着气,被自己的朝服绊倒在地。

他红着眼眶爬起来,脱掉早上戊七亲手给他穿戴上的,金线绣龙纹的沉重外袍与纹带,爬起来继续朝着慈宁宫而去,抬手摸向头顶上的冕冠,冕旒上的白玉珠串缀在眼前晃晃荡荡,萧云祁奔跑中呼吸不匀,手上抓着冕冠,用力把它拽了下来,固定的金簪早已不知跌落到哪里去了,冕冠连同朝服被主人毫不犹豫的扔下。

他披散着头发,一身金黄龙袍,跑动间衣袂翻飞,像只义无反顾扑向焰火的明黄飞蛾。

慈宁宫早已没了主人,空荡清肃,哪还有半点人影。

萧云祁一把推开大门,巨响回荡在空冷的大殿内,他怔怔的往前两步,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陛下在怎么样的情况下,会剜掉我的双眼,把我送给别人呢?”

萧云祁脑子里无端端响起这句话,仍记得戊七说这句话时,脸上那被明灭烛火映衬着的安静神情,他的身形晃了晃,勉力挥掉脑子里不断攀升的可能,尽力去回避那个令他害怕的猜想。

心好像快要跳出来了。

萧云祁按住剧痛的头,半刻不停的抬脚跑了出去。

慈宁宫没有,那他就一个宫殿,一个宫殿的去找。

远处传来随从们寻找他和戊七的呼唤声。

萧云祁不知道自己翻了多少座宫殿,但他知道自己此时一定很狼狈,从中午到日暮,他忽然觉得这皇宫里大得可恨。抬袖抹掉脸上不断落下的汗,萧云祁在那片遥遥的呼唤声中恍惚了一瞬,忽然心底腾升出一个很莫名的念头。

他顺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直觉,怔愣般穿过大片的冷宫,等到自己站在冷宫深处的荒芜院子时,回过神来,伸出微抖的手,推开了破旧的院门。

这是他自己的院子,幼时被先帝冷落那段时间,他被赶到这里住了很久。

很偏,很冷,几乎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人影。

但是寂静,安谧,隔着岁月的厚重感,仿佛与世隔绝。

萧云祁走了进去,破败的院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一声,摇摇欲坠。

萧云祁仿佛听不到一般,他的目光停在榕树上的某个身影上,怎么都挪不开。

当初居住的小院早已破落,无人修缮,顶檐倒塌,梁柱弯折,有种难以言喻的破败荒芜感。墨绿浑浊的湖水边长着一颗榕树,枝桠很低,有人在分枝上闭目躺着,长长的头发瀑布般倾泄下来,呼吸浅浅。

很显然,他睡着了。

萧云祁收起自己粗重的喘息,不自觉放轻脚步,一步一步从院口走到了他身边。

戊七的眼窝微微凹陷,脸色白得病态,睡梦中也微微蹙着眉。

萧云祁的心揪在一起,伸出手去,想碰一碰他的眉头。

就在指尖快要触碰到戊七的脸时,对方睁开了眼睛,刹那间光华流转。

“陛下。”

戊七的薄唇一张一合,顶着一脸刚醒的疲色,这样唤他。

“陛下,你哭了。”

萧云祁没动作,见戊七看着他的脸许久,慢吞吞的从枝桠上坐起来,朝他伏低了半边身子,用自己的袖子来将他脸上的水迹一点一点的慢慢拭去,动作温柔。

原来那不是汗,他倒没觉得,以为自己的汗这么多。

原来却是泪。

“陛下为什么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呢?”戊七的声音低沉和缓,眼睛专注的看着他的脸,微凉的手指在他脸上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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