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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1 / 2)

招待所已经没房了,镇子小,招待所建的也不大。

医院开培训班,一下子招收了几百个学生,宿舍有限,大多数学生可不就得住招待所。

俞言博想了下,问柜台服务员:“知道上坎坝农场的带队医生是谁、住几号房吗?”

这个有登记。

服务员拿出登记表:“陈宜安,206室。”

陈宜安,李雪风的老师。

俞言博扶着韩连长上楼敲响206的房门,屋里陈医生、李雪风,以及一位乡寨来的赤脚医生,都在。

三人刚下课回来没一会儿,洗漱后,趁着离熄灯还有半小时,一个个抓着书正看得痴迷。

听到敲门声,李雪风捧着书,头也不抬道:“请进。”

“雪风,你也在啊?”

“俞副营!”李雪风惊讶了瞬,待看清他扶的是谁后,吓了一跳,书往床头柜上一搁,忙伸手将人接住,“我们连长咋来了?还喝了这么多酒。”

“酒瘾上来了,非要拉着我喝。喝完了,这不就跟我撒起了酒疯,”俞言博弹弹身上沾的菜叶子,“雪风,你带的衣服多吗?先借我一套,我过来陪团长看病,他人还在医院,我得过去守着。”

“哦,你等等。”

陈医生放下书本,赶紧过来帮忙。

脏污的衣服扒掉,将人放在床上,陈医生兑盆温水拿毛巾给韩连长擦身。

李雪风打开藤编的行李箱,取了套衣裤给俞言博,见他头发上沾着菜汤,李雪风建议道:“走廊尽头有个洗手间,你拿着盆、肥皂、毛巾,去洗洗吧?”

“行。”

李雪风把东西递给他,回头见老师在给连长把脉,提起暖瓶冲了杯蜂蜜水端过去道:“没事吧?”

“有点轻微的酒精中毒,大概是喝到假酒了。你找服务员问问他们厨房有没有绿豆,熬一碗绿豆汤来。”

“好。”李雪风把蜂蜜水递给老师,拿着钱票匆匆下楼找服务员。

俞言博洗得很快,十分钟就端着盆回来了。

陈医生将一碗蜂蜜水给连长灌下大半,见他进来,起身道:“俞副营,你有没有感到哪儿不舒服?”

俞言博摸摸胃:“有点难受。”

“我给你号号脉。”

俞言博的中毒症状微乎其微,放任不管也没事,陈医生还是给他冲了杯蜂蜜水:“喝吧,舒服点。你们在哪喝的酒?”

俞言博面色一凝:“咋了?”

“我瞅着你们是喝到假酒了,韩连长有点轻微的精酒中毒。”

“严重吗?”

“糟点罪,没事。”

“哎,怪我,买酒时没有注意,明天我找他们去。”

陈医生点点头,他也是提个醒。

“老陈,我医院还有事……”

“哦,那你去忙吧,连长有我们照顾,你放心。”

“麻烦你们了。”拍拍陈医生的肩,俞言博将洗澡时顺便搓了把的衣服晾在窗外,匆匆回了医院。

云依瑶跟儿子回到病房,陆湘不在,回宿舍休息去了。

陆铭年纪大了,精神不济,这会儿已经睡下。

云依瑶凑到看报的丈夫身边,戳戳他的胳膊:“知道俞言博爱人为什么住院吗?”

苏团长对别人的八卦不感兴趣。

“诶,跟你说话呢?”云依瑶胳膊肘抵了抵他。

对妻子性格深有了解的苏团长,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说磕掉颗牙吗?”

“哪是磕掉的,被人打……”

苏子瑜刚要端盆洗漱,闻言咳了声:“妈妈,一面之词不可信,传话也要负责。”

“咳,这样开头不是更有吸引力嘛……”见父子俩均是不认同地看着她,云依瑶讪讪地摸了下鼻子,这才实事求事地将张兰母子仨的话述说了遍,不足之处,苏子瑜帮忙补充。

苏团长合上手中的报纸:“再把张兰脸上的伤跟我说说。”

“有问题?”苏依瑶好奇道。

苏团长没回答。

只听苏子瑜道:“两颊浮着五指印,额头鼓着个包,上嘴唇外翻,门牙缺失两颗。”

苏团长:“鼻子、膝盖、胳膊肘没事?”

苏子瑜想了下:“有也应该是轻伤。”

张兰讲述时,偶尔会激动地挥动胳膊,没见有什么不便。

虽然一直坐着看不出双膝有没有受伤,可依她不吃亏的性子,真要伤了,不会忍着不说。

苏团长伸手在妻子头上比划了下:“要是揪着头发猛然往地上掼,鼻子突出其他五官,会最先受伤。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额头着地,这样不会伤到鼻子和嘴。”

“人在危险来临时,第一时间会先挣扎,或是护住自身要害。如此,胳膊、腿会先着地,女性爱美嘛,在此其间肯定会护着脸。”

所以,他断定,人是磕到哪了,并且这个地方有处突起,门牙正好顶在了上面。

“不是人家打的?!”云依瑶大为惊讶,“那她怎么跟我说是人打的?”

打是打了,脸上有伤嘛,但却绝不是她说的那样:被人揪着头发往地上掼。

至于为什么要说得这么严重?

苏团长陷入了沉思。

依俞言博的资历,家属早就可以随军了,可他爱人宁愿带着孩子在农场,也不愿意去部队。

为什么,嫌部队苦呗。

再一联想最近知青为了回城闹出的事,苏团长唇一挑,肯定道:“想借此回城。”

“啊!”云依瑶怔道,“那也不能冤枉人家打她呀?”

只有被打,才好办病退。因为军属在农场被打,农场是有责任的。

闹大了,军部介入,她也不算说谎,脸是被人打了呀,至于为什么要说得这么严重,她也可以推说气愤不过,或是当时太过混乱,记忆有点模糊。

“这人怎么这样!”云依瑶气得不轻。

苏团长展开报纸,继续翻看道:“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就是事实。云同志,在这点上,你该向子瑜学习。”

云依瑶撇了下嘴,不想理这对父子,夺过儿子手里的脸盆,换上自己的毛巾,拿上口杯转身去了水房。

苏团长轻笑声,看向儿子:“明早,颜东铮会带着秧宝过来找你湘湘姐做针灸,你可以近距离地接触了解一下。如此,你才能判断爸爸说的对不对。”以人品论对错,固然会有瑕疵,却也在一定程度上能让自己尽快推断出事件的大概。

苏子瑜点点头,在床旁的凳子上坐下:“爸爸觉得俞副营这个人怎么样?”

“业务能力一般。”苏团长淡淡道。

苏子瑜抿嘴笑了下:“年底大比,爸爸不准备提拔他一下吗?”

“他又不是我手下的兵。”

“那这回的人情?”

“你妈不是许诺他爱人,一定帮她找个好牙医吗?牙这方面的病,国家不报销。医药费、住院费、来回车费,一切花销咱家来出。”

苏子瑜双眼亮了亮:又学一招。

苏团长曲指给了儿子一个钢崩:“去洗漱,晚上别看书了。”

苏子瑜嘟囔一声,拿着口杯走了。

俞言博就是这时候过来了,跟苏团长说,他方才去外面招待所看了,已经没有空房间。所以,他想办法在住院部帮忙申请了间病房,请云依瑶母子过去歇息。

苏团长指指窗下的床:“不用,陪护床都铺好了。俞副营辛苦了,过去陪你爱人孩子吧。近来部队训练紧,明天一早你也别往这儿跑了,安顿好家小,赶紧回部队,年底的大比要紧。”

俞言博心头一喜,自觉已得到了苏团长的承诺,忙应了声,快步去了妻儿住的病房。

张兰和孩子们等着他呢。

一见面,两个孩子抱着他的大腿就嚎啕大哭:“爸爸呜……你咋才来呀?妈妈被人打了……”

同病房的人被吵醒,听两个孩子哭得可怜,想到军属的不易,倒底没说什么。

“好了好了,别哭了。”一手抱起一个孩子,走近妻子,俞言博低头朝她脸上看了看,“伤的怎么样?”

张兰口罩一拉,指着脸、嘴:“你看!老俞,我不管,今儿这事你一定要给我做主。”

“你想怎么样?”

“我要沐卉给我出医药费、营养费,我要连长给我办病退。”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带着孩子随军?”

张兰双目闪了闪:“就算随军,也得让我先回城把牙看好呀。”

“行行,依你。明天我找韩红军说说,让他给你批俩月年假回沪市看牙。”正好趁着这俩月娘几个不在,他把心思收收放在训练上,争取年底拿个好成绩,再有苏团长的承诺,说不定能连升两级。

“俩月哪够!”

“回去了,待多久还不是你说了算。”俞言博哄她。

张兰脸上这才有点笑容:“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吃个水果,或是开瓶肉罐头?”

肉罐头可不好买。

俞言博拿起来看了眼,认出是下午有人来看苏团长拎来的:“云依瑶来看你了?”

张兰愣了下:“是有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来,说他丈夫跟你是同事。”

除了云依瑶没谁了。

“你没跟她胡乱说什么吧?”

“我跟她不熟,能说什么。”张兰白了他一眼,谨慎道,“你这么紧张干嘛?”

“她丈夫是这次大比的主考官,你说我紧张什么?”

“爸爸,”俞景现插嘴道,“跟云阿姨一起来那个男孩,我看他腕上戴着款儿童电子手表。”那表,去年他随妈妈回沪市探亲,在街上看人戴过,“外婆说那表只有华侨商店才能买到。”

“她家有海外关系?!”张兰惊讶道。

“有没有海外关系我不知道。”俞言博道,“不过,她丈夫苏团长背景硬着呢,老子是京市军区的副司令。”

“啊!”张兰惊叫道,“那、那我不走。云依瑶说帮我找牙医,还说春城不行,带我去京市。”

“真的?”

张兰和两个孩子连连点头。

俞言博叫了声“好”,叮嘱妻儿道:“明天我要回部队训练,苏团长住院期间你们趁机好好跟云同志和她儿子打好关系,争取做到有来有往。”

“你放心吧,”张兰摸摸儿、女的小脸,“孩子跟孩子更容易相处,凭咱家景现、舒雅的好样貌和聪敏劲儿,还怕拿不下一个孩子。”

一早,颜东铮熬上药,给俩母鸡的竹食糟里倒入虫子,骑车去食堂。

南瓜粥、水煮白菜、黑面馍。

水煮白菜里没有一点油,只放了点盐。

怕家人吃不惯,营养达不到,颜东铮没回家,直接去了连部医院食堂,要了一碗蒸蛋。

这么一折腾,时间就有些赶。

一到家,颜东铮放下饭,抱起女儿,把沐卉、颜懿洋、老二都叫了起来。

沐卉头上的伤差不多好了,老大、老二对环境适应良好,颜东铮便不准备再惯他们,一天之际在于晨。

起来吧,吃过饭,背书。

沐卉背文史,老大看政治、地理,老二古诗两首。

秧宝闭着眼打了个哈欠,跟爸爸要求道:“我要小揪揪,戴花花。”

原有些焉巴的花儿,经过一夜的水养,别提多水灵了。

秧宝揉揉眼,选了两朵鸡蛋花递给爸爸:“戴。”

颜东铮拿着头绳折腾了半天,一个小揪揪也没扎成,最后还是颜懿洋看不过眼,接过梳子,用长长的红头绳帮秧宝扎了个冲天炮。

两朵鸡蛋花用黑色的细长发卡夹着别在了冲天炮上。

那造型……真是一言难尽。

秧宝拿着小镜子照了照,觉得挺美,抱着大哥亲了口:“爱你哟。”

老二不等大哥回吻,挤过来,点点自己的脸蛋:“亲亲。”

秧宝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偏心,遂低头碰了下他的脸。

老二捧着脸,傻笑了声,找出自己的陀螺、小鞭给秧宝玩。

秧宝不想要,她喜欢会走会捉米的大红公鸡,会爬的壁虎和会飞的蝴碟。

“别闹了,快去洗漱。”颜东铮端着两碗汤药进来道。

老大扯着还要往妹妹手里塞陀螺的老二,拿上竹杯去水池旁刷牙。

秧宝怕等会儿小哥还要往她口袋里塞东西,忙先一步将大哥给她做的公鸡、壁虎、蝴碟分别塞进背带裤的三个口袋里,占上位置。

母女俩喝完药,颜东铮取出块奶糖,一掰两半,大的给沐卉,小的喂秧宝,缓会儿,一家人开始吃饭。

一碗鸡蛋羹,给老大、老二各舀两勺,剩下的母女俩分。

沐卉给颜东铮舀一勺放粥上:“老颜,要不咱家种点菜吧?”光买也不是事。

颜东铮淡淡地瞟她一眼:“别想!有这时间,赶紧把书背背,或是看哪位知青素描学的好,拿瓶罐头让人家教教你,争取年底考上大学。”

“我底子这么差……”

“妈妈,”颜懿洋打断她道,“吃完饭咱们制定个学习计划,只要你能每天按照计划完成,一个月下来,我保证你能考上一流城市的一流大学。”

“妈妈加油!”秧宝握拳给她打气,“你是最棒的、最聪明的妈妈!”

沐卉下意识地背一挺,高高抬着下巴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号称打遍荒原无敌手,能被眼前这点小小的困难打倒!”

颜懿洋放下筷子,“啪啪……”鼓起了掌。

老二跟着起哄,边拍手,边叫道:“好!再来一个!”

他以为表演呢,沐卉筷子一转,给了他一记:“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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