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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45章(1 / 2)

没管颜明霞,颜明知将手里的东西放了一部分在鞋柜上,剩下的像几个孩子的溜冰鞋,就先随手放在地上,他转身去接儿子手里的电视机。

懿洋一一放好弟妹换下的鞋,将竹笛、陶埙、窗花红纸、胶卷放到阳台上的书柜里,径直走进厨房,冲泡一家人要喝的茶饮。

秧宝、竟革伏在茶几上,打开什锦糖,挑了漂亮玻璃纸、锡纸包的装进高脚玻璃果盘里,用以待客。

颜明霞坐在门口的凳子上,边脱脚上的老手工棉鞋,边看地上堆放的东西。

那一个一个鞋盒是溜冰鞋,一双七八块,再看柜上放的纸袋,那是巧克力、点心、火腿……粗粗一算,颜明霞放鞋的手抖了下。

先前帮弟弟给东铮夫妻和三个孩子买东西,颜明霞就算了笔帐,不算家具,衣服、鞋子、床上用品就花了一千五六。

她和吴大山是老职工,一个月加一起125元,房租125元,车费1块,吃喝花用四、五十,支援小儿子七、八块,给孙子、孙女,两三块零花,一月能存五六十,中上之家,以前她有多骄傲,看了弟弟的花费就有多打脸。

深吸了口气,她告诉自己,她是来和解的,口袋里装的是几年来所有的积畜,小儿子住的两间屋子,算上公用部分近四十个平方,市场价,一个月要576元租金,她按五块给,十年就是……600元。

为了这六百块钱,昨晚,老大跟老二打了一架,大儿媳骂她偏心,嚷着以后不给她养老,她疼谁让谁养去,小儿媳气得跑回了娘家,孙子、孙女吓得大哭,丈夫要跟她离婚。

不等她心情平复,颜明知、颜东铮抬着彩电进来了。

颜明霞忙把换下来的棉鞋放到一旁,走进客厅让开位置。

懿洋给弟妹一人端来杯蜂蜜水,递给她一杯红糖水,上前拔下黑白电视的插头,收起天线,将黑白电视抱到一旁的书桌上。

颜东铮和父亲小心地放下电视,扫眼跟儿女坐在沙发上的颜明霞:“大姑一出院就过来了吧,吴志国、吴志军知道吗?”

颜明霞听着就格外刺耳,以前都是叫哥的:“东铮,志国、志军是你表哥。”

颜东铮眉锋一凝,面上已露出几分不耐,换上拖鞋,划开纸箱,一把将电视从里面抱出来放在条几上,给懿洋安装,颜东铮拉张小凳子坐在颜明霞对面,双手交握:“大姑直说吧,你过来想要什么?房子免谈。”

颜明霞震惊地看着条几上的进口彩电:“这、多少钱?”

“两千四,”秧宝一点也不懂得掩饰,脆声声道,“是彩电哦!可惜小了点。”她当沙皮犬时见过更大的——65寸,还见过星际的全息投屏,所以眼前的彩电就有点不够看。

“两、两千四……”颜明霞看着颜明知都带了点怨恨,“你有钱买进口彩电,就没钱给你外甥弄一间屋子?你当年买下老弄堂的两间房才多少钱?!有这台彩电贵吗?”说到最后,颜明霞从进屋就一再压抑的怒火、委屈、不甘、怨恨,瞬间爆发了,一把将手里的杯子朝彩电摔了过去。

懿洋手扶着彩电,刚将后面的插头摆弄好,扭头去装天线,那杯子“啪”一声就盖在了脑门上。

被还有些烫的红糖水泼了一头一脸。

还好方才给她用的是竹杯。懿洋想着,伸手摸了下生疼的额头,触感不对,一看指尖沾着血。

那杯子被竟革捣蛋地拿刀划了几笔,上面带着毛刺,本来要扔的,沐卉单独放在了一旁,懿洋不知道,倒水时,顺手就拿来用了,他握的那半圈,打磨的很光滑。

杯子从额头上砸下,划了两三道细细的口子,皮肤嫩,血珠很快一个一个就冒出来了。

秧宝吓得尖叫:“哥哥毁容了!”这个时代可没有修复液。

颜明知慌忙去拿医药箱,颜东铮站起来扣住懿洋的头查看,竟革鞋一蹬,爬到沙发上,一把抓起脚边的抱枕对准颜明霞就是一顿猛锤:“老巫婆,丑八怪,小爷的大哥你也敢打,咬死你!”

颜明霞一开始挺愧疚的,被竟革这么一打,更怒了,家里一个个怨她,弟弟不帮她也就算了,一个小辈也敢爬到她头上对她又打又骂:“王八犊子,缺教养的玩意儿,你打谁呢,说、谁教你的?坏种子!”

秧宝扑过去抱住她的手臂,死死压着不让她打小哥,嘴里跟着嚷道:“你才是坏种子呢,你全家都是坏种子!”

沐卉拎着大包小包上来,看到的就是一屋子乱象,搭眼一扫,她差不多便猜到了事情的经过,大衣布料等往卧室的门口一堆,沐卉挽了挽袖子,拉开儿子、闺女,架起颜明霞一只胳膊就将人拖了出去。

“放开、放开,沐卉,我是你大姑,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明知、颜明知你给我出来,打人了……打人了……”

秧宝哒哒跑到门口拎起她的两只棉鞋,叫道:“妈妈,她还没有换鞋。”

颜明霞穿的是沐卉的新拖鞋,秧宝可舍不得让她穿走。

秧宝拎着鞋急急追了上去,弯腰去拽她脚上的拖鞋。

汪老太、韩教授闻声出来,想着劝劝沐卉,有什么坐下好好说,明知就这么一个姐姐,别弄得太难堪。结果,就见颜明霞一脸狰狞地踢向了秧宝。

“秧宝小心——”

沐卉真怒了,拧着胳膊往后就是猛然一甩。

“扑通”一声,颜明霞砸在铺有棕红色瓷砖的地上,呻·吟着半天起不来。

汪老太、韩教授齐齐跑向蹲坐在地上的秧宝:“摔到哪了,秧宝快跟韩爷爷/汪奶奶说说,哪儿疼?”

汪老太小心翼翼地抱起秧宝,伸手摸了摸她的尾巴骨。

韩教授则捧着秧宝的小脸左右看了起来。

其实没踢到,秧宝就是被惊了下,然后脚下一滑,蹲坐在了地上。

沐卉瞪着闺女骂道:“你傻吗?知道她就是一个坏得流油的老巫婆,还敢往她跟前凑。”

这话说得,汪老太都不知道怎么劝了。

韩教授扶起抱着秧宝的老伴,看向屋内,颜东铮、颜明知父子正给懿洋额上消毒上药呢,他担心道:“懿洋怎么了,伤得重不重?”

屋里开着电视,唱着越剧,他们光听到颜明霞在走廊上叫“打人了”,哪想到懿洋还伤着了。

不用问肯定是颜明霞打的,不然依明知的脾气,就是对姐姐怪不满,也不会让儿媳拖了她出门——这是件很失格的事。

“没事,”颜东铮接过汪老太手里的秧宝,招呼道,“屋里坐。”

韩教授指指外面的颜明霞,又点点对面的邻居:“别让人说闲话,东铮你出去,将人扶去卫生所看看送回家,事情的经过也别瞒着,人家问,你就说。”

“你净瞎添乱,”汪老太气得拍了韩教授一下,“颜明霞是东铮大姑,又养过他几年,这事他能说吗?不动脑。沐卉你过来,我跟你交待几句,一会儿你随东铮送她回家。”

汪老太拉着沐卉到一旁嘀咕去了。

“头晕不晕?”颜明知心疼地给懿洋涂上紫药水,“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懿洋摇摇头,他这会儿就想洗个头,换身衣服。

“去吧,”颜明知拍拍孙子的肩,“额头上小心点,等你洗完,我再帮你消消毒、上回药。”

懿洋点点头,跟汪老太、韩教授打声招呼,拿上换洗衣服去卫生间洗头洗澡。

竟革也想洗,商场温度高,一天下来,他都不知出了多少汗,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衣服都没拿,站在卫生间门口,三两下脱得光光的,挤了进去。

屋外,颜明霞跟出来的邻居哭诉了起来,说沐卉一个外来的媳妇打她,她弟、她养大的侄子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颜明知沉着脸走了过去:“为什么打你,要我说吗?”

“不管因为什么,也不能跟老人动手啊。”

“对啊,你看她还病着呢。这一下摔得多狠,半天爬不起来,要是瘫痪、骨折了,谁伺候?”

汪老奶“呸”了声,骂道:“一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平常大伙儿可是瞧着呢,颜明霞回回来,明知可让她空过手?两个儿子,大儿子的房子,要不是明知找人帮忙,他能顺利地分下来?小儿子、小儿媳的工作是明知帮忙安排的。你们问问她,她给过明知什么?没有吧,当然,明知也没想图她什么,这不是亲姐嘛,能帮一把是一把,可这人啊,得知足。好嘛,张嘴就跟弟弟要一套房!我就问问你们,谁愿意把自家的房子白白送给大姑子?”

颜明霞一看大伙的脸色,立马急道:“我要的是我爸妈原来住的那栋。”

“那栋是你爸妈的吗?是哪个单位分给他们的,还是他们花钱买的?户主是他们吗?”见颜明霞不搭了,汪老太就嗤一声,“明知买来给爸妈养老用的,可这些年,谁在住?你爸妈还没过世的那两年,就被你借去给你小儿子结婚用了。记得吧,当年你过来借房,当着苏秀兰的面又是赌咒、又是发誓的,说用两月,让孩子结个婚。两个月后给了吗?没有吧,一拖再拖,后来你爸妈为了帮你争这个房,农药都喝上了。”

“这事,当时闹得挺大的,几位不会忘了吧?”汪老太嘲讽地扫了眼刚才为颜明霞打抱不平的两人,接着又道,“怎么,住久了,就想贪着不还了啊?”

颜明霞:“他能为儿子一花几千买彩电,掏几百买大衣、买毛毯,怎么就不能把早先买的那栋房子给志军?”

这话一出,走廊上的两位老教授,安慰地拍拍颜明知的肩,叫了家人回家。

颜明知看着他姐,冷笑一声:“我又不是他爹妈,凭什么把房子给他?他是把我当爹尊重了,还是把我当妈孝敬了?”

“他叫你一声舅舅,身上的血有一半跟你一样。”

这话,真是无脑!

颜明知摆摆手,让颜东铮把人扶起来,送走。

看着都碍眼!

“我不走,沐卉把我打伤了,我腰疼、头疼、骨头疼……”

汪老太指着她直叹气:“颜明霞你要还想维系跟你弟的这份感情,今儿就乖乖地回去。”

“呜……姆妈,你们咋走这么早,留我在这世上受欺负……”

沐卉才懒得听她嚎呢,拿条毛巾团吧团吧,捏着她下巴往嘴里一塞,瞬间,世界一片清静。

颜明霞伸手去扯,沐卉对准她的两个胳膊肘那么一弹,一阵酸麻后,颜明霞再怎么使劲,两手也抬不起来了,人急得呜呜直哭。

汪老太瞅眼颜明知。

颜明知已经转身回家给他二孙子拿换洗衣服,给大孙子上药去了。

“你啊,”汪老太就虚虚地点了点沐卉,“做事能温和点不,这幸好你公公明事理,又被你大姑给伤着了,不然,轻着给你一个脸子,重着能跟你闹起来。”

沐卉耸耸肩:“没办法,我就这性子。”说着,一把将颜明霞扯了起来,人是她摔的,有没有伤着,她比谁都清楚。

“爸爸、妈妈,我跟你们一起去送她。”秧宝跑过来,一手拉住颜东铮,一手拽住了沐卉的大衣。

大人的事,夫妻俩都不想让秧宝掺和。

还是汪老太说:“让秧宝去吧,有些话,她比你们更适合。”也不必说什么,人家问,秧宝只将所见所闻一讲,比什么都强。

扯起颜明霞的围巾遮住嘴里的毛巾,沐卉拉着人就走。

颜东铮忙抱起像个小尾巴一样甩不掉的闺女跟上。

没将人送回家,刚洗过胃,其实该在医院待着观察一两天,两人也不知道她究竟喝了多少农药,身体情况怎么样,就看脸,白的跟个鬼似的。

怕人回去出事了说不清,一出校门,颜东铮叫辆出租,夫妻俩带着颜明霞、秧宝直奔人民医院。

到了一问,她一早就办了出院手继,再入院,需要医生开具住院证明,而本人要出示户口本。

医生这会儿都下班了,去哪开具住院证明,户口本颜明霞也没有戴在身上啊。

没办法,颜东铮去急诊科,找陆铭的大儿子陆泽——急诊科的主任。

找人前,颜东铮去医院门口的供销社买了两条好烟,两瓶好酒,拎着东西先去办公室,要是人不在,他准备去家属院看看。

结果,人在呢。

陆泽一听他的自我介绍,就笑了:“前天

我爸给我打电话,说了下你父亲的病情,让我帮忙联系位心血管内科的老教授给你,我猜这两天你就该过来了。你看,”他点点腕上的表,“下班半小时了,我没走,就是怕你来了找不着人。”

这态度,热情又真诚,颜东铮握着人家的手,挺不好意思的:“抱歉,我回来一问,我爸说他没事,我就没想过来麻烦你,年跟前了,怕给你添麻烦。原想着,等过年了,再登门拜访。”

“你这就太客气了。湘湘要没有你爱人和孩子们送的袖箭……”陆泽不愿想这种后果,他转移话题道,“伯父的病,还是过来看看吧,有病治病,没病咱们安心。”

颜东铮微一点头,跟他约好明天下午四点带爸爸过来。随之说明来意,请他给颜明霞看看,开张住院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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