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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义社交(1 / 2)

秦王为了安抚小弟弟,当场就要痛揍儿子,好在栎阳君急忙上前接了下来。

和小叔叔一起躺在偏殿那张大床上的时候,秦栘还在想子婴刚刚对秦王说的话。

便宜爹撸起袖子要捶他,栎阳君拦在他跟前,一边哭泣一边说,“扶苏无碍,外人不可打我!”

一连说了三遍。

秦栘枕着自己的右手,少年安静地睡在他身旁,秦王说天色已晚,留小弟弟在章台过夜。

小叔叔睡相很好,不怎么翻动,偶尔轻轻吧唧嘴,好像梦里在吃他喜爱的甜糕。

“扶苏你怎么还不睡呀。”少年揉着眼,半梦半醒。

他睡不着,对面不相识,动手打了小叔叔,明日一早茅焦就要离开秦国,小疯子还说在废宅等他,甘泉宫已收拾好,却仍没有找到能够说服秦王爹接回太后的人,辛梧所领的四郡兵应该已经到了大梁,不知道这仗会打成什么样。

“小叔叔,你真不生我的气吗?”

少年侧过身,像模像样,哄孩子一般伸手搂住他,“不生的,怪我太久没回来,扶苏都认不不出我了,而且,王兄说得对,也的确是我的过错。”

“小叔叔不同我计较,是因为小叔叔心里,扶苏不是外人。”

“那当然,我乃秦国封君,外人不可打我。”

“什么是外人呢?”

子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唔,反正扶苏不是外人。”说完脑袋靠着他的脸,困倦地闭上眼睛接着睡了。

秦栘在窗外看到了一个瘦瘦的影子,影子走得很快,睡前魏乙对他说过,这月申生恰巧轮到章台,是了,王敖好像也回来了,明日该去问问,国尉署的兵员籍录里究竟有没有找到邹负的去向。

影子走开后,他听到了一声鹅叫,那只鹅也还没睡,不过小叔叔在这里,今晚应该不用担心它溜进来。

殿外已经没有人声了,秦栘依然睡不着,他在想子婴的时代,想着想着,便觉身旁安睡的少年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栎阳君应是未见过庄襄王的面,幸而长兄如父,还有母亲在身旁陪伴呵护,他在兄长的羽翼下度过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像一轮初升的太阳,伴随秦国走过了最辉煌鼎盛的时期,随之而来的,却是命运的巨变。

疼爱他的兄长在完成一生所有功业后猝然离世,他爱护有加的侄儿在上郡被诏书赐死,年幼的胡亥登上皇位,始皇帝尸骨未寒,便迫不及待展开了对手足的血腥屠杀。

不等他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大秦的天下却已开始土崩瓦解。

他做过很多努力,试图挽救这个国家。他向二世进言,想保住蒙家兄弟。赵高为篡夺帝位,逼杀二世,他又不得不听凭摆布,被宦人迎立为王,内外交困之时,还能孤注一掷杀死赵高。

秦栘翻了个身,面对面盯着小叔叔的睡脸,他和秦王爹长得不像,但子婴还小,或许以后就像了。

小王叔艰难地睁开眼睛,那对琥珀色的瞳仁蒙着一层雾气,困极了,“扶苏,你还没有睡。”

秦栘睡不着,他怎么睡得着呢,他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不由自主地出现一个人,穿一身雪白的丧服,坐着白马拉的车撵,带着秦国的玺符,在三秦百姓的目送下,到刘邦军前投降。

始皇帝去了,扶苏也走了,万世基业崩于一夕,独剩子婴背着亡国之耻,与秦帝国一同走向末日。

少年摸摸他的脸,强忍困意,“扶苏好厉害呀,我看他年纪小,以为一只手就能打倒他,结果我竟被他打倒了。”

“扶苏做错了,不该打小叔叔。”

子婴呵欠连天,又把在殿上对秦王说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扶苏无碍,外人不可打我。”

秦栘轻声应诺,“好,只要扶苏活着,绝不让外人欺负小王叔。”

此刻,刘邦在哪儿呢?二十一岁的汉高祖,眼下应当正在沛县丰邑中阳里的街头鬼混,项羽或许才刚刚出生,设法将这些人都抹去,不失为一个防患于未然的好办法。

但这显然是不理智的,不过时势造英雄,哪有谁是天生的王者。

假若秦国真到了那一天,揭竿而起的不是陈胜吴广,也会是别人,争夺天下的,即便没有项羽刘邦,也会有更多前赴后继的乱世英雄。

这是一个愚蠢而又危险的念头。

寝殿外,鹅又叫了一声,好烦呐,他捂着耳朵,脑袋扎进小叔叔怀里睡了。

郡县制在秦国由来日久,早自商鞅变法时期,“废分封,行县制”就已经是秦国的一项基本制度,而这一制度的推行,期间阻力重重,也并非一朝一夕,一蹴而就。

小叔叔睡了个大懒觉,吃完早饭跟他玩了一会儿,就奔出宫去收拾府邸,今后他原有的封地也要条块分割,交由中央政府统一管理。

秦栘出宫时,正碰上医官进宫点卯,夏无且告诉他,茅焦今晨已离开咸阳,医官是个厚道人,早早着童儿备了草药干粮,在城门等候。

他听了只是点头,萍水相逢,不堪为别,只是自此一别,今生恐难再见了。

王敖办事认真,“少君,我已核查过当年的兵员流向,少君所说的那个叫邹负的伍长,应是去了九原戍边,但我写信过去,不知为何竟查无此人。”

他不解得皱着眉,“怎会如此呢。”

“少君若是不急,我再去信一封,详细问问。”

“不急,有劳王敖师兄。”

“少君客气了。”

魏缭懒洋洋自里舍转出,睡眼惺忪看样子才刚刚起床,“你这个小太子啊,不关心关心楚国的战事,大老远找一个伍长。”

秦栘虚心求问,“楚国战事如何?”

国尉轻嗤一声,“毫无诚心,不告诉你。”

不说拉倒,反正应当也没什么消息,否则他在秦王爹的书房早该看到战报。

他随手翻着书架上的兵书,魏缭在旁刻薄嘲讽,“翻什么翻,看得懂么你?”

秦栘不满地斜他一眼,“看不懂你不能教我下吗?”

“哼,我才没那闲功夫。”

他捧着手里的那卷《兵谈》走上前去,拿胳膊肘拱拱对方的腰窝,“教教我。”

男人傲慢地别开脸,“不教。”

秦栘又拱了他一下,“教我。”

面前人扭了开去,“说了不教。”

秦太子执着地撵上去,“教我一下嘛。”

魏缭不耐烦,夺过他手里的兵书,“那我先考考你,有提九万之众,而天下莫敢当者,谁也?”

秦栘瞅着他,带着满眼求知的欲望,“谁?”

国尉以为他没将问题听明白,十分气恼,“我问你是谁。”

秦栘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哇。”

男人嫌弃地拿手里的竹简顶开他的脑袋,“桓公也。”

秦太子格外无辜,“你说了我不就知道了。”

国尉扬手要打,打没打下去,又接着问,“有提七万之众,而天下莫敢当者,谁也?”

秦太子仔细想了想,对问题展开了分析,“也就是说,比桓公厉害一点儿,那是……晋文公?秦穆公?楚庄公?吴王阖闾?越王勾践?”

春秋五霸都说完了,总有一个吧?

魏缭对牛弹琴,气红了脸,“吴起也!”

“哦哦,你接着说。”秦栘虚心向学,在脑子里记小笔记。

“有提三万之众,而天下莫敢当者,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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