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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止馋司康(1 / 2)

千梧像是真的中了某种邪,后来一路上也时不时地恍惚。疯狂的想法倒是没了,头却一直沉沉地痛。

回到院子刚好日落,女人在石桌上摆了一盆已经放凉的菜窝头,旁边还飞着两只嗡嗡叫的苍蝇。

没人去拿,玩家们心力交瘁,勉强互道晚安后就各自关进房间。

亲眼见一个同伴被推入油锅,连同面临接下来还会有人死去才能贡献材料的事实,基本摧毁了所有人的信念。

江沉和千梧一前一后回到房间里。

江沉关门,掏出福袋里的法典,翻到别西卜那页。

正应验了他的猜测,果然有一条新的生存法则浮现。

【3别西卜憎恨一切想要伤害他的人】

“是我冲动了,但除了杀死别西卜,眼下确实想不到办法。”千梧低声道:“当然,杀他也不是出路,我知道。”

江沉说,“你还是没彻底冷静下来。现在的局势不需要我们想办法,只需要等待别西卜下一次出手。”

千梧闻言看向他,“等他下次出手,意味着会有人死。”

“机制如此。”江沉口吻很坚定,“有人死是无法改变的局面,但有人死了,剩下的人就有一线生机。今晚,我们要紧盯着别西卜,一旦他对玩家动手,我们就拼尽全力从他嘴里抢下完整的尸体,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

千梧看着他。

江沉向来如此。极致的冷静和理性,当年被院长赞美的行走的法典。

如果一把刀悬在江沉头顶,在他分析认为那是最优策略后,他也会果断地命令那把刀落下来。

“红烛可以抑制他的食欲,但谁都不知道最大限度在哪,也不知道他饿疯了时红烛还能不能起效。”千梧问道:“如果下一个人是你呢?”

江沉不过一笑,“他没这能耐。”

千梧又问,“那如果是我呢?如果你无法阻止他对我动手呢?”

对面的黑眸微缩,片刻后江沉笃定道:“那就杀了他。”

红烛又亮了,江沉慢条斯理地从身后把军刀抽出来,用刀锋轻轻拨弄着烛焰。

他专注地看着烛光,声音低沉:“刷新一次,杀一次。直到神经机制崩溃,副本坍塌,所有玩家都被埋在

这里。你是神经偏爱的玩家,神经不会舍得判决你死。”

这就够了。

那你呢。

千梧心里忽然有这样一个轻轻的声音。

但他终归没有问出口,深深吸气,片刻后揉着太阳穴说道:“算了,先说正事吧,我有了点新的想法。”

“愿闻其详。”江沉微笑着在桌边坐下。

唐剪烛仍然孜孜不倦地在桌子上燃烧着自己。

千梧甚至不知道这蜡烛里还有没有她的本体,或者只是变成了一个纯粹的神经里的道具。

他开口道:“上一个副本,从第一次见到红烛起,我就想要去触碰它。那根蜡烛身上仿佛凝聚着很多情绪,当我靠近它时,我会不由自主地和它共情,体会它,借着那种感觉靠近真相。”

“这就是你的天赋。”江沉说,“毋庸置疑,是我们这根神经里,最高级的天赋。”

千梧有些无奈地叹气:“但这次不太一样。我能感受到的别西卜的情绪都很浅,生气,委屈,满足,使坏,都很难指向线索。我不知道是因为他被设定成小孩子,变得头脑简单,还是因为他丢失了某一段重要的记忆。”

江沉闻言沉思片刻,“我倾向第二种判断。但也不能说你什么都没有察觉到,至关重要的第一条生存法则就是你先想到的。”

“可这样的话还要继续等。”千梧揉着太阳穴,“我能察觉到他的记忆在慢慢苏醒,但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或者我们该想想办法,推他一把。”

江沉没吭声,他的手指在法典上轻轻地敲击着,过一会才又说道:“其实目前而言,副本的流程已经很清楚了。食材从人身上出,葡萄干应该是眼珠,那么牛奶很可能是脂肪,烘焙纸是人皮。我们唯一不清楚的就是烤箱,这大概算唯一一个工具类材料,也是村子的时代背景里不可能有的东西。”

“会是棺材吗?或是坟墓?”千梧皱眉猜道:“把食物放进棺材里,点一把火?”

“我们没有试错的机会,那些原材料,如果烧错了就再也来不及重新收集了。”江沉手指敲了敲法典,“明天让他们去取油,我们想办法在别的地方花点心思。”

院子里忽然传来声音。

对面一间房间的

门打开,声音细微,像是刻意压抑着不想惊动什么。

千梧原本以为是陈勇或者和他同住的人出来方便,但随即院子里静悄悄,那人走路仿佛没有一点声音。

他心里忽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别西卜这么早就要开始吃人了?”他看着江沉问道。

江沉皱眉,“不对——我们没有听见别西卜房间开门的声音。你听见了吗?”

电光石火间,两人忽然心意相通。

“糟了。”江沉起身大步往门外去。

已经晚了。

一个单枪匹马进本的男人已经冲进了别西卜的房间,挥舞着劈柴的刀。

江沉和千梧赶过去时,别西卜已经啃断了男人的喉咙,鲜血流淌一地,他张着血盆大口扑在上面尽情地吮吸着。

五大三粗的壮汉在这个鬼孩面前没有半点挣扎的能力,脑袋和身体分家了一大半,一对眼睛不屈地瞪向院内。

千梧浑身的血都冷了,但他没作半点犹豫,冲进房间一把从背后箍住了别西卜。

睡觉的玩家都被惊动跑了出来,一群人哭着叫着缩在外头不敢进。江沉皱眉喊了一声,到底是钟离冶胆子大,随手抄起一条墙角的麻袋进来。

他把死去玩家的尸体装进袋子里,扎紧口,迅速拖离这个房间,在地上留下一条红汪汪的血痕。

“我饿!!!”

别西卜在千梧怀里玩命哭闹,“为什么不让我吃!是他先要杀我的!!我好饿啊!!”

“我娘也不让我吃饱,你们也不让我吃饱!凭什么!凭什么啊!!”

千梧在后头死死地箍住他小小的肩膀,江沉冲上来按住他两只脚,叫道:“彭彭!”

软在外头的彭彭一哆嗦,带着哭腔道:“啊?”

“把千梧桌上的红烛拿来,快!”江沉低吼,额头上青筋暴凸。

这鬼孩发作起来的力气比他想象中大很多。

彭彭边哭边踉踉跄跄地往隔壁跑,屈樱跟着他,过一会他终于拿着红烛跑了过来。

红烛安静燃烧,屋里的人什么都闻不到,但别西卜的动作却逐渐安静了下来。

那股大得可怕的力气慢慢消去,孩子不甘心地在地上蹬了蹬腿。

“我还什么都没吃,我就想吐了。”他哭着说,“我吐都没什么

可吐的啊!我就喝了两口血!”

“呕!”

他侧过头不断地干呕着,一边呕一边费解地流着泪,喃喃道:“为什么啊,从前我不是一个动不动就食欲不振的人啊。我是不是生病了……”

按住他的两个大人显然都不想搭话。

江沉等他彻底停止挣扎后才放开手,站起身,发觉自己出了一身汗。

千梧也如释重负,松手坐在地上,长长出了口气。

“我不服啊!!!”

别西卜忽然怒叫一声,转身一口咬进千梧肩膀。

钻心的痛意,鲜血随之弥漫,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屋中漫开。

四下仿佛静谧了一秒。

江沉意识到不对,猛一回头,只见鲜血透过千梧肩膀上的衣衫洇出来,顺着别西卜嘴边向下淌,淋淋漓漓地滴在地上。

别西卜像喝开胃汤一样,刚刚吮吸了一口,就被一股狠戾的力从背后提起来。

江沉脸色阴沉得如同活鬼,他一手拎着别西卜,另一手向风衣里摸去。

拔刀前,别西卜却在空中头一歪,哇地一声把那口千梧的血呕了出来。

“连他都不香了!”他委屈地狂打哭嗝:“这屋里到底一股什么味啊!你们都闻不到吗??”

“……”

江沉手臂上青筋凸起,瞪着小鬼不动。

钟离冶在背后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放开吧,他已经被抑制住了。千梧肩膀上应该只是小伤,我帮他处理一下就好了。”

江沉仍旧沉默不语,他盯着千梧肩膀上洇开的鲜血,拎着小鬼走到门口,甩手在空中一抡,把小鬼笔直抛麻袋一样抛到对面房子的屋顶上。

嘭地一声巨响,小鬼哀叫中从房子顶上滚下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院子里的玩家已经麻木成鬼了,不知道到底该怕谁。

一幅恨不得就地死了的样子。

“千梧,回你屋上药吧,这里怪瘆得慌的。”钟离冶说。

千梧很安静,他跟在钟离冶身后回到隔壁房间,背朝门口坐在凳子上。

钟离冶掀开他领口飞快往里看了一眼就盖上,说道:“没大事。虽然我只是个兽医,但以我粗浅的从医经历来看,你这就是一点点皮肉小伤,他没咬深。”

“需要打抗生素吗?”江沉忍不住问。

钟离

冶看他一眼,“不用。”

福袋里的医药箱被正式起用,钟离冶翻出药水用棉布沾着擦拭掉了千梧伤口附近的血,而后用药物和纱布飞快制作了一个止血绷,伸进他领口替他按在伤口上。

“好了。”他说,“睡一觉估计就愈合了,晚上别压到就行。”

千梧没说什么,江沉仍然皱着眉站在门口,似是对他的医术充满怀疑。

钟离冶收好药物后说道:“闹这么一通,你们都喘口气,我跟彭彭去把外面玩家的尸体拖回房间,无论如何要保护好尸体。”

彭彭头皮发麻,“啊?放咱俩屋?不要啊!”

钟离冶皱眉,“别废话了,麻利搭把手!”

彭彭一边哭一边和他一起抬起了院子里的麻袋。

院子里的玩家各自散去了。

别西卜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他捂着自己的大脑袋,好像被摔失忆了一样,困惑地坐了好一会后竟然默默回到了房间。

江沉叹一口气,走过去低声对千梧道:“你躺下吧,过几个小时我再让钟离冶来给你换一次药。”

等了许久,背对着他的千梧才轻轻嗯了一声。

江沉叹气,“你是不是心里不痛快?那小鬼活该做鬼,我从没见过这么讨厌的小孩子。”

千梧继续沉默,江沉以为他脾气上来了心烦不想说话,于是随手脱下风衣,说道:“铺在床上睡吧,你明天——”

千梧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那是一声很轻,但却极不寻常的叹气声,从喉咙里压抑着又重重地叹出,透着一股忍耐。

在多年前,他们还没分手时,江沉倒是听到过很多次这样的声音。

仿佛忽然揭开岁月的面纱。

“江沉哥哥。”

千梧轻轻说着,舔了舔嘴角。

江沉浑身一僵,手僵在空中。

背对着他的千梧缓缓回过头来,眉目似比寻常更生动含情,黑眸无辜地盯着他,有些羞涩地微笑。

睫毛微垂,遮住那双眼眸里狡黠的神色。

千梧用牙齿在艳红的嘴唇上轻轻磨了磨,轻声道:“江沉哥哥,我忽然好饿啊。”

江沉:“……”

千梧手肘拄在桌上,托腮轻笑,望着江沉。

“你闻起来真香。”他小小声说。

桌上摊开的法典上忽然又缓缓浮

现了一行字

【4被别西卜浅尝辄止者,食欲大增。】

“……”

房间内。

千梧手托腮拄在桌上,另一手的食指在桌面轻轻划着圈,白皙的指尖若即若离,像是隔着最后一层矜持。

那层矜持一旦被戳破,这个楚楚动人的男人就会扑上来吃人。

江沉的表情前所未有地复杂。

他沉寂许久后斟酌着说道:“我倒是没想到,暴食症还能传染。”

千梧没吭声,垂眸看着桌面,好一会才轻轻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嗯得人头皮发麻。

江沉感到自己强大的心脏已经崩溃了一半。

丧尸的电影他也看过不少,被感染者往往面目可憎,穷凶极饿。但千梧显然与众不同,他的理智还在约束着行为,但这架不住他散发那股想吃却吃不到的委屈。委屈极了时整个人都雾蒙蒙的,一抬眼,哀怨的注视又让人觉得良心很痛。

“我真的好饿。”千梧装不下去了,轻轻叹气,“要不你让我舔一口吧,就一口。”

他说着,忍不住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

江沉脸色麻木,站在地上岿然不动。

千梧站起身,注视着江沉走过来,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江沉沉思片刻,“下午你怎么说的来着?”

千梧:“嗯?”

江沉回忆着他的原话,“需要我提醒么,我们分手三年了。”

“我听不懂。”千梧仿佛饿得失了智,他失落地垂眸说道:“我只是想舔你一口。我不咬,我就舔舔。”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

江沉望着他:“……我信了你的邪。”

“……”

然而千梧缓缓靠近,江沉却并没有闪躲,也没有推开。这似乎是一种自然的本能,江沉从不拒绝他,无论在何种意义上。

千梧头昏脑涨地凑到离他不能更近的地方,掀开他领口,对着他的喉结拼命吞口水。

“你听。”千梧小小声说,“你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

江沉:“……”

“呜,太馋了,忍不住了。”

千梧张开嘴,江沉却眼疾手快忽然从口袋里抽出一个东西,千梧一口咬下去,牙齿间却咬住了一杆凉丝丝硬硬的东西,卡在那。

“……”

他动作静止,眼珠向下,瞧

见了那行“千梧专用”的小字。

江沉这个畜生。

让一位伟大的画家咬笔为生。

“啊,要是饿了就先叼一会你的宝贝画笔吧,我估计你不舍得咬断。”江沉看着咬住铅笔的千梧,顿了顿,“你不是说过艺术就是你的精神面包吗?先吃这个解解馋,让我想想办法。”

千梧:“……唔唔唔?”

说过吗?

江沉严肃点头,“说过的。”

娇贵的时代艺术家无论沦落至何种地步,都十分挑剔。

院子里的菜窝头不可能看得上,他饿得在房间里来回来回地走,叼着那根心爱的画笔,眼睛直勾勾地瞅着江沉。

僵持了十分钟,江沉终于看不下去了,起身去院里敲开了屈樱的房门。

屈樱看见千梧叼着笔幽幽地站在江沉背后,问道:“怎么了这是?”

江沉稍作概括,对面的女人逐渐露出麻了的神情。

“给他搞点吃的吧,你不是个主厨吗?”江沉手指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说道。

屈樱有些迟疑,“但……”

你确定他吃我做的饭能止饿?

“试试总无害。”江沉叹气,“把钟离冶他们也喊出来,大家一起,这两天都没吃过什么正经饭。”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屈樱跟女人沟通了很久才被允许使用厨房,但能用的也只有一小块面和更小一块肉。

等吃的时候,小分队四个人围坐在桌边,千梧叼着笔面无表情地凝视空气。

“真的会想吃人吗?”彭彭没心没肺地把手横在他眼前,凑近说,“你闻闻,觉得我香吗?”

千梧闻言斜过眼睛瞟他,黑眸中盛满了嫌弃。

“挑食。”江沉替他回答,“吃正常饭时都挑食,估计现在想吃人了也会挑食吧。”

“啥意思?”彭彭瞪大眼,指着自己问道:“我白给你吃,你都看不上呗?”

千梧叼着笔含糊且高冷地说道:“要不你让我咬一口先尝尝味。”

“……”彭彭立刻缩回手,“大可不必。”

千梧收回视线,冷哼一声。

不给吃就别撩。

钟离冶并不像彭彭那样心大,他审视着千梧,轻轻蹙眉道:“所以说,千梧现在还算是有理智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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