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这里了吧？”
下了公交后,叶未歇和余清和又走了几分钟才到地方。他抬头看了看，发现是一栋看着已经有些年头的旧楼，就在黄家的商场后面。
余清和看了眼门牌号,道：“应该是。”
再往里走的时候,还能透过商场后面的窗户看到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叶未歇想到第一次见黄云娜的场景,就道：“真是搞不懂有钱人，自己家有商场还去逛夜市。”
余清和倒是的理解,“夜市小玩意多。”
叶未歇一想，也是，说不定还能淘到好东西。
“你们找谁？”门卫看到人进来,赶紧出来拦住,见是两个不大的少年,以为是走错了地方，还热情的指了指前面的商场道，“商场门口在前边,绕过去就见了。”
叶未歇见人年纪不算大,就朝对方点了下,道：“大哥，我们不是来逛商场的。”
门卫‘啊’了声，道：“那你们是？”
叶未歇：“我们和黄总约好了下午两点半见面,麻烦您帮忙通传一声。”
门卫一听立刻道：“你姓叶？”
叶未歇闻言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头，“是。”
“那你们这边请。”门卫明显得过交代,见是领导要等的人，赶紧给他们指路,“从这边楼梯上去,三楼左侧的办公室就是,我这边离不开人，你们直接上去就行。”
“谢谢。”
“不客气。”
门卫目送他们上了楼梯后，很快返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等他们上到三楼，却发现楼梯口已经有人等着。
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身上穿着衬衫西裤，看起来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
叶未歇猜测对方应该是秘书助理之类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男人就面带微笑的自我介绍是黄智的助理，姓周，名棋。
周棋？倒是个好名字。
叶未歇也介绍了一下他自己和余清和。
互相寒暄完，周助理很快带他们过去敲了敲黄智的办公室门。
“进来。”
周助理推开门进去。
走进办公室，叶未歇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会客区的两个中年男人。
一个严肃板着脸不苟言笑，一个脸上带着笑，温文尔雅。
叶未歇在报纸上看到过黄智，正是面带微笑的那一位，至于旁边的这位，不认识。
黄智和郑宏安也第一时间打量起了叶未歇和余清和。
他们倒不需要判断谁是谁，毕竟两人差着年纪，很容易就能认出来，只是再过一两年就不一定了。
高的这位应该就是叶未歇。
没见之前，他们倒是猜测过叶未歇的样子，或人高马大，或精明算计圆滑，倒是没想到真人竟是长这样，白白净净，眼睛有神，看着就很乖巧。
如果不是查过，他们还真不敢相信夏天服饰是出自这小孩之手。
特别是郑宏安，他虽然一直没说，但他内心里一直觉得，夏天服饰能做出来，有百分之七十的功劳是因为他儿子。
不然两半大孩子，连怎么注册公司都不知道。
只是早上打完电话后，他们又让人详细的调查了一下。
这才发现，叶未歇是两个多月前才从元丰县出来的，之后摆地摊卖冬装赚了第一桶金，不久后就成立了夏天服饰。
里面纵然有郑辉的手笔，但抓大头和下决定的还是叶未歇。
他儿子郑辉在里面也有功劳，但这功劳换个人也能做，而叶未歇的则不然。
在这种年纪就有这种手段和魄力的人，整个景城都找不出几个。
甚至是对比他们年轻时也是望尘莫及。
还有旁边的余清和。
瘦瘦小小一个，看着一米七出头，一副眼镜就差点挡住了他的半张脸。
但也是这么一个小孩，两个月就挣了二十万，还接了个修路工程。
要不是家里有孩子，知道是什么样，他们都要以为现在小孩都这么厉害了。
个个心里都来了个百转千回，但也不过是短短几秒钟而已。
周助理介绍，“黄总，小叶总和他弟弟来了。”
听到‘他弟弟’三个字，叶未歇眉头动了动，想着下次介绍的时候，强调一下余清和的名字，不然以后余清和就真成‘叶未歇的弟弟’了。
余清和倒是对此接受良好。
因为他本来就是叶未歇的弟弟，所以半点不介意被这么介绍。
黄智点点头，示意了下他们面前的沙发，“坐。”
“谢谢。”叶未歇略一点头就带着余清和坐了过去。
黄智又对周棋道：“去拿两瓶汽水来。”
叶未歇闻言不动声色的眨了下眼，这是把他们当小孩，在给他们下马威？
“好的黄总。”周棋应声后很快退出去，又很快拿了两瓶开好盖的汽水进来放到叶未歇和余清和面前。
“两位慢用。”
“谢谢。”
叶未歇和余清和都礼貌道了谢。
等周棋离开，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但谁都没有开始说话。
叶未歇半点不客气的拿起汽水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非常解渴，他顿时舒服得眯了眯眼，一脸的享受。
黄智嘴角抽了抽，他毫不怀疑，这人要不是顾忌还在他办公室，这会子已经发出舒服的喟叹声了。
看来是失策了。
他本来是想借着汽水给叶未歇和余清和一个下马威，说他们乳臭未干还要喝汽水，现在倒是直接下到了人的心坎上，正合别人意。
自从他生意有了起色后，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失落的感觉了。
叶未歇喝舒服后，笑眯眯的问黄智，“黄总下午好。不知道黄总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态度既坦荡又自然，眼睛里边也没有任何的俱意。
但你说他随便不尊重前辈，那也没有，因为你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真诚。
黄智见状，微不可查的挑了下眉梢。
他虽然时常脸上带笑，但身份在那，一般人知道他是谁后，再见到他都会紧张，甚至就连底下的经理来汇报工作时也是战战兢兢的。
但他却没有在叶未歇和余清和脸上看到任何的胆怯。
如果不是掩饰得好，那就是他们对他是真的没有任何的畏惧之意。
但不管是哪样，在他们这个年龄都已经很厉害。
也难怪短短两个多月就能有现在的成就。
“也没什么大事。”黄智端起面前的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道，“就是我对雪纺面料的项目挺感兴趣的，就想找你过来了解了解，叶总不介意吧？”
“不介意。”叶未歇说：“不过叶总不敢当，黄总叫我小叶就行。”
黄智看了他一眼，道：“行，小叶，那就说说雪纺项目的事吧。”
叶未歇没有立刻说项目，而是问道：“黄总是从云娜姐那里得知的吗？”
黄智并不介意叶未歇知道他阻止女儿的事，就道：“是。”
叶未歇听完却是眼睛一亮，道：“没想到黄总真的跟云娜姐说的一样厉害。”
“……”黄智。
黄智愣了，怎么就夸上了？
是他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吗？？
他放下杯子，一副很有兴趣听一听的样子，“哦？她说我什么了？”
叶未歇：“她说您目光如炬，聪明绝顶，总是能在微小的事情上发现不同寻常的一面。还说您是她的榜样，她以后也要像您一样，成就一番事业。”
当然，后面那段是他编的，但女儿把父亲当榜样，没什么问题吧？
至于前面的，倒真是黄云娜说的。
上次她带了柳絮去夏天服饰后，觉得有些抱歉，后面有单独去找过他和郑辉道歉。
三人就一起吃了个饭，期间喝了点酒聊起家里的事，黄云娜大概是心情好，就提了几句，中间就有说到她爸很厉害的事。
‘目光如炬，聪明绝顶’这两句就是出自她的口。
不过当时并没有说她爸就是黄智，而是后来郑辉告诉他的。
倒也不是郑辉故意说给他听的，而是有次他看报纸时正好看到黄智的报道，郑辉没反应过来，就说了句‘黄云娜的爸爸’。
不然他也不知道。
心里回忆着，嘴上也没落下，叶未歇继续道：“就像这个项目，我昨晚只是和云娜姐简单的说了一下，电话信号中间还断了一段。”
“但没想到您却能从云娜姐的只言片语里看出了项目的潜力大有可为，还把我叫过来了解。”
叶未歇露出佩服的表情来，“真的是应云娜姐说的那句话——”
说到这，他故意顿了下，才道：“目光如炬。”
“是吗？”黄智倒是没想到自己女儿这么夸自己，嘴角不自觉的冽开了，已经全然忘记他找叶未歇，主要目的是想摸清对方的目的，好阻止黄云娜。
却不想，直接听到了女儿对自己的评价。
一旁的郑宏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老友被夸了几句后，整个人就跟磕了药似的，飘飘然起来。
他是恨不得直接拿针把这人的气给扎了。
意志力太差了。
“她经常和你们说起我？”黄智问。
他一共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女儿出生的时候，正是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和前面两哥哥比起来，那是根本没法比，吃穿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所以他一直觉得对女儿有所亏欠，后面家里渐渐恢复过来，他就一直偏疼女儿。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女儿的性子有些冷，平时并不怎么爱和他们说话，以至于他们除了送点东西，也不知道该怎么相处的好。
所以骤然听到女儿在外时对自己的评价，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既欣慰，又觉得窝心。
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这句话是对的。他女儿果然是最爱他这个爸爸。
“倒是不经常。”叶未歇没错过黄智眼中的动容，所以态度语气变得更加笃定，说：“但就是因为不经常，所以才愈发证明，云娜姐是真的佩服您，而且也最像您。”
“怎么就像我了？”黄智有些不明。
叶未歇：“就像您一样都是都是用行动来证明在乎孩子，而不是像别人一样，只在嘴上对孩子好。”
黄智想了想自己给的零花钱，买的礼物，认同的点点头，“这倒是。”
他都是直接给，而不仅仅是嘴上说。
说到这，叶未歇突然话锋一转，道：“我以前还不信，今天见到您之后，我就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了，真不愧是虎父无犬女，难怪云娜姐也那么厉害。”
他比划了一下，“那么厚的一本律法书，她竟然能记住，太厉害了。我就不行了，几篇课文都背不住，早上上课还被老师骂来着。”
说到女儿的学业，黄智那是与有荣焉，乐呵呵的笑了起来，然后嘴上说着哪里哪里，眼里却已经把女儿当天才。
黄智现在是心花怒放。
当然，今天这些话如果换一个人来说，黄智压根不会信，还会觉得对方过于圆滑，只想着拍马屁，不是办实事的。
但叶未歇的脸太占优势了。
长得一脸无害不说，一双桃花眼就那么笑盈盈的看着你，时而露出崇拜，时而又是羡慕，好似他的所有想法都写在了那双眼睛里一样。
单纯又天真。
让人不自觉的就相信了他所说的话。
黄智已经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云娜是不错。”
“何止是不错。”叶未歇继续夸道，“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生之一，有气质，有涵养，还有礼貌，待人接物还很谦和，简直是集智慧与美貌于一体。”
黄智：“那——”
“咳！”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咳，打断了黄智的话。。
也让沉迷于女儿被夸的黄智回过神来，他正想说话，叶未歇却已经笑眯眯的朝旁边的人看过去，笑着问道：“不知道这位是？”
黄智看了郑宏安一眼，道：“郑辉的父亲，郑宏安。”
“原来是郑总，久仰大名。”叶未歇立刻站起身伸出手，“郑辉哥平时老和我们说您。”
郑宏安眉头一跳。
他想象了一下叶未歇像刚刚夸云娜一样夸郑辉，郑宏安尴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立刻肃起一张脸道：“说项目的事。”
连手都不握了。
叶未歇也不介意，重新坐回位置上，道：“好啊。”
毕竟铺垫了那么久，滤镜应该已经够厚的了。
他轻咳了一声，很快就把收购雪纺面料厂的好处阐述了一遍，而且并不是夸夸其谈，而是依据夏天服饰这段时间的销售数量来佐证的。
可以说是有理有据，而不是像其他人的一样，假大空。
最后又把临时做出来的未来发展计划书拿了出来。
因为赶时间，所以有些粗糙。
但结合之前叶未歇说的事，倒是正好作为补充说明。
期间黄智和郑宏安都问了问题。
问得比较深的是郑宏安，毕竟他开的是制衣厂，虽是代工，但很多事情是相通的，所以几个问题都是直切要害。
而郑宏安在问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叶未歇可能答不出来的准备。
但没想到，面对两人的询问，叶未歇不仅应付得从容不迫，而且对答如流，甚至是郑宏安故意刁难时都没有露出任何的窘迫之态。
旁边的余清和也没有干坐着，偶尔插几句话，也全都说在了点子上。
可以说是把叶未歇的那一点不足全都给补上了。
郑宏安和黄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
说句马后炮的话，如果他们看到这样的项目，应该也会毫不犹豫的投钱。
但两人都是浸淫商场几十年的老人了，有这些见识不奇怪。
奇怪的是叶未歇和余清和。
年纪轻轻却有这样的眼光和魄力。
“倒是个好项目。”黄智道。
“是啊。”叶未歇一点也不谦虚客气道，“就是我和清和太穷了，不然也不会问云娜姐和郑辉哥要不要投钱。”
听到‘太穷’两字，两人嘴角都抽了抽，就他们的敛财能力，要是还穷，别人还怎么活？
叶未歇对自己的‘凡尔赛’毫无所觉，继续道：“而且我们最近还打算扩大一下公司规模。就是吧，”他看着黄智道，“资金有限，所以迟迟没能施展。”
黄智接收到对方的视线，以为是在拉投资，他想了想，倒不是不可以，他也想看看这两人能走多远。
只是不等他表态，就听余清和接话道，“不过我倒是听说黄总家的银行最近在推行一项贷款业务。”
黄智：“……”
好吧，是他高估了自己。
之后余清和继续巴拉巴拉的列出公司优势，说给他们贷款并不亏。
叶未歇就在一旁敲边鼓，而且每次都恰好敲在‘痒’处。
半个小时后，叶未歇拿着新鲜出炉的贷款合同，笑得见牙不见眼。
余清和倒是含蓄点，但微微勾起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一点好心情。
黄智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这是被这两孩子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失策了。
不过心里倒是一点的不爽快都没有，也是奇了怪了。
一旁的郑宏安则是恨铁不成钢。
刚刚黄智热血上头，他想拉都没拉住。
“那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叶未歇见好就收，很快提出告辞。
至于投资的事，经过这一茬，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就是不知道最后投的是黄云娜和郑辉，还是黄智和郑宏安。
但对他来说，都一样。
黄智本身就忙，能抽出这么点时间已经不错，所以也不留，让周棋送了他们出去。
只是刚下到一楼就被人叫住了。
回头一看，发现是郑宏安跟了出来。
郑宏安一米八几，几步就走到他们面前，他先对周棋道：“你先回去吧。”
周棋点点头，很快回身上了楼。
“郑总还有事？”叶未歇笑问。
郑宏安轻咳了一声，道：“听说郑辉现在住你们隔壁？”
本来这事他是不管的，孩子大了，搬出去住也没什么，不然整天黏在家里像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