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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Chapter 31(1 / 2)

曾雪仪是在次日一早醒来的。

医院里一切都有条不紊进行着, 她醒来之后望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

“姑妈。”曾嘉煦小心翼翼喊她,“你……你醒了。”

曾雪仪动了动脖子,眉头微蹙, 扫了一圈, 尔后闭上眼睛, 沉默不言。

病房里只有曾嘉煦一个人守着, 冷清又寂寥。

面对这样的沉默, 曾嘉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缓解尴尬。

他慢悠悠蹭过去, “姑妈你吃橘子吗?”

“要不……吃个苹果?”

曾雪仪都不说话。

曾嘉煦把剥开的橘子默默喂到了自己嘴里。

他摁下了铃, 医生过来又给曾雪仪检查了一番, 各项指标都显示正常。

但是等到医生走了之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冷清。

曾嘉煦给他爸发消息:姑妈醒了, 身体正常, 就是有点吓人。

曾寒山没回。

曾嘉煦又给沈岁和发:你妈醒了, 有点吓人。

沈岁和秒回:知道了。

——马上就回去。

曾雪仪需要住院, 沈岁和跟曾寒山回她家取了些日用的东西。

同时,也看到了那封绝笔信。

信上的字迹很漂亮。

【弟弟寒山:

见字如面。

这一生没有别的愿景,在我死后请将我与沈立合葬。】

她没有写任何多余的话, 甚至提都没提沈岁和。

沈岁和从来医院后便一言不发, 看到了信便也撕碎扔到了垃圾桶,没递给曾寒山看。

他回医院时, 曾嘉煦正坐在病房的椅子上,晃晃悠悠戳手机。

病床上的人闭着眼, 看似熟睡。

却在他们推开门的瞬间, 她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很红, 瞪得又大, 猛地一看还有些吓人。

沈岁和只瞟了一眼就拎着东西转过了身, 曾寒山却在一瞬间红了眼,颤着声音喊:“姐,这是何苦呢?”

曾雪仪嘴唇一翁一合,“我没事。”

“你……”曾寒山坐在她病床前,“我该说你什么好?”

曾雪仪沉默。

她的目光盯着沈岁和的背影。

他就算是放下了东西,也没有转过身来,仍旧那样站着。

身形颀长,初晨的阳光洒落在他背上,看上去异常清冷。

曾寒山见状,拉着曾嘉煦出了病房。

病房里就剩下了他们母子两人,熟悉的沉默再次席卷而来。

良久之后,沈岁和深呼吸了口气坐到她床边。

曾雪仪的目光仍旧盯着他,不说话,就那样盯着他看。

他的左脸昨天被她打得青紫痕迹还未消散,他低敛着眉眼,沉默不言。

他们的每一次呼吸都听得清楚。

病房内的表秒针声音很大,每过一秒都听得真切。

过了很久,曾雪仪的手微微颤抖,尝试着抚向沈岁和的脸,却被沈岁和避开。

他看向曾雪仪,一夜未眠的眼睛又干又涩,眼尾还泛着红。

“疼么?” 曾雪仪温声问。

沈岁和抿了抿唇,没说话。

曾雪仪轻吐了口气,“昨晚吓到你了吧。”

“还好。”沈岁和平静地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确实不是第一次。

但这是她带着沈岁和搬离那个地方后的第一次。

还是因为要让他离婚。

他不知道曾雪仪是怎么想的。

她的世界好像跟所有人都有壁垒,她永远站在悬崖边上,她的世界永远非黑及白,非对即错。

而她永远是对的。

曾雪仪闭上眼,自嘲地笑了笑,“我命还真大。”

“是挺大。”沈岁和低头削苹果,“一次又一次,次次死不了。”

“所以呢?”曾雪仪笑:“你还是不离婚么?”

沈岁和削苹果的手顿了一下,苹果皮断开掉在地上,他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唇,“就是为了逼我离婚么?”

“不是。”曾雪仪笑着,但那笑有些瘆人,“就是不想看到你过这样的生活。”

“这样活着,不如死了。”

沈岁和一时无言。

因为他的不顺从让曾雪仪感到了痛苦,所以她选择用自杀的方式来结束痛苦。

从来不去考虑活着的人是何感受。

曾雪仪处理事情的方式永远这么极端。

沈岁和将苹果削完放在桌上,水果刀在他手里漂亮地打了个转,刀把对准了曾雪仪,刀剑正对着他。

“什么意思?”曾雪仪说。

沈岁和抿了下唇,声线一如既往清冷,“杀了你,要么杀了我。”

曾雪仪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做什么?”

“这不就是你的意思么?”沈岁和说:“痛苦了就去死,那要么你死,要么我死。”

这把决定生死的刀交给她,她想如何便如何。

曾雪仪却错愕了许久,她皱着眉笑,笑得瘆人,“那个跛子就这么重要么?”

“为了她,你不惜让我去死?!”

“不是她。”沈岁和猛地站起来,椅子跟地面摩擦发出刺啦的响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曾雪仪,“以前你用自残逼着我结婚,现在用自杀逼着我离婚。”

“结婚是你,离婚是你。我要永远这样过下去么?”

“我是你手中的傀儡还是木偶?只要我不顺你的意,你就用这样的方式逼着我妥协,一次又一次,这个世界上是只有你痛苦吗?!”

沈岁和面无表情,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悲伤或是绝望。

他只是很平静地叙述这个事实,但事实就是这么残忍。

让他难过,更让他无力。

“你难道觉得我过得很幸福快乐吗?”沈岁和说:“我到底是为了谁在活?”

“你如果用这样的方式逼我,不如我们死一个好了。”他说得很平静,语调没有任何波澜起伏,目光也望向远方,虽然说得是生死大事,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说晚上吃什么一样。

他不怕死。

甚至,他也想过用各种各样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只是从未实践过。

他跟曾雪仪,互相折磨。

他便一次次妥协,起码也能好一个。

可没想到一次次妥协,换来的是一次次得寸进尺。

那就这样吧。

用她的方式来结束这一切。

沈岁和在曾雪仪面前向来不是个话多的人。

上一次他这么多话还是在结婚以前,婚后他很少跟曾雪仪见面。

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沈岁尽量能忍便忍,不想跟她发生正面冲突。

他这一次是真的气极。

曾雪仪的行为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从未见过有谁的母亲用自杀来逼儿子离婚的。

她的掌控欲已经强到令人发指。

沈岁和也不能被动地接受。

病房里安静地掉根针都能听见。

沈岁和深呼吸了一口气,“今天刀递在你手里,想怎么做都随你。”

“出了这道门,你再用自杀的方式来威胁我,我不会理的。”沈岁和说到自己哽咽,“真的……不会理。”

“等你死后,我把你跟爸葬在一起,给你办一场风光的葬礼。”

曾雪仪盯着沈岁和,良久之后吐出两个字,“混账。”

“有什么样的母亲,便有什么样的儿子。”沈岁和平静地说:“今天的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曾雪仪闭上了眼,没再说话。

沈岁和往病房外走。

-

江攸宁醒来的时候,沈岁和已经不在家。

她发微信问沈岁和去了哪里,他只是说在忙。

没说忙什么,也没回答去了哪里。

江攸宁起床做饭吃饭,一切都按平常的步调走。

只是心底隐隐有几分不安。

她吃过饭后看了会电视,节目也没什么新意。

干脆关掉去了书房。

她看了一整天书,沈岁和也没回来。

她给沈岁和发微信:晚上回来么?

那边很迟才回:我妈住院,今晚不回了。

江攸宁想了很久,就回了个哦。

然后关掉了手机。

她懒得关心曾雪仪,连表面敷衍都懒得做。

曾雪仪并不会因为她的关心就好起来,她也不想问曾雪仪为什么进医院,答案一定不会是让她愉快的。

所以何必去自寻烦恼。

她搬了把椅子坐在阳台上,这座城市无论什么时候都很热闹。

过年的时候,北城温度一向很好。

就连晚上的风都比平常温柔。

江攸宁窝在椅子里看夜景,隔了会儿,手机响起。

是沈岁和发来的消息。

【明天我把妈接回咱们家。】

江攸宁皱眉:哦。

——她病得很严重么?

沈岁和:还好。情况有点特殊。

——你如果不想见她,就回爸妈家,等她情况稳定之后,我再去接你。

江攸宁盯着屏幕。

大过年的,让她一个人回娘家,也不知道沈岁和是怎么想的。

但是,她实在不想面对曾雪仪。

平常健全的曾雪仪都阴晴不定,病了之后的一定更难伺候。

回家以后还是更舒服些,况且,她也想回家取些东西。

想了很久,她才给沈岁和发消息:我回家。

沈岁和:嗯。

晚上十点多,江攸宁正坐在书房里看书。

沈岁和突然给她弹了个视频电话过来,铃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把江攸宁吓了一跳。

但也只是一瞬,她戳了接听。

沈岁和的脸突兀地出现在屏幕里,他还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不过一天,胡子都密密麻麻地长了出来,嘴边围了一圈黑,看上去有些憔悴。

他应当是在医院外面的长椅上坐着。

红色的椅背,昏黄的路灯在他身边打下一圈光晕。

“还不睡?”沈岁和问。

江攸宁晃了晃头,舒展了一下筋骨,“马上睡了。”

“你呢?”江攸宁问。

“还不知道。”沈岁和说:“睡不着。”

“你昨晚什么时候出去的?”

“一点多。”沈岁和说:“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

“哦。”

“今天看了一天书?”沈岁和问。

江攸宁点头,“嗯,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做。”

“路童和辛语呢?”沈岁和问。

往年江攸宁在家里待的时间也不多。

应该是,他们两个在家里待的时间都不算多。

各自有各自的圈子,也没有谁刻意提起来要融在一起。

今年是因为辛语的事情才认识了裴旭天,大家聚在一起也不算太尴尬。

融圈其实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就像路童和辛语,她们跟沈岁和的交际不多,辛语还对沈岁和有意见。

很难聊到一块去。

但今年好似大家都刻意给对方留出了时间,沈岁和没去找裴旭天,江攸宁也没去找路童和辛语,也算是种不一样的默契。

只是今年又有了别的事。

大年初一,曾雪仪就进了医院。

“她俩各自应付催婚。”江攸宁说:“今天已经在群里直播一天了。路童她爸妈合力催婚,辛语她妈是花式催婚,今天竟然给她做了一盘花生。”

“嗯?”沈岁和不解,“花生怎么是催婚?”

“因为花生是多子多孙多生,然后她妈剥到了一个三粒的花生,说是羡慕,可惜辛语连个预备条件都没有。”江攸宁笑着说:“辛语妈妈也很有意思的。”

“是挺有意思。”沈岁和附和道。

“你晚上在哪里睡?”江攸宁问。

“病房外有房间。”

“她……”江攸宁顿了下,还是问道:“得了什么病?”

沈岁和想都没想,“心病。”

江攸宁:“……”

沈岁和深呼吸了口气,喊她的名字,“江攸宁。”

“嗯?”

“我看见外面有很多卖玫瑰的。”沈岁和说:“马上快要情人节了吧。”

“嗯。”江攸宁说:“快了。”

“我有礼物么?”沈岁和说:“我给你准备礼物了。”

江攸宁错愕看他,笑了下,“有礼物。”

沈岁和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一个人待着无聊、压抑。

所以漫无目的地找江攸宁聊会天。

这大抵是他们打过最长的视讯电话,近一个小时,聊得都是些很无聊的话题,甚至是平常从来不会提起的话题。

沈岁和还说,等有时间,要一起去华政看看。

最后他叮嘱江攸宁,明天回去的时候去储物间拿上给慕老师买的礼物。

挂断电话后,江攸宁打开手机日历看了眼。

情节人,2月14,农历初五。

还有三天。

她伸了个懒腰,给慕老师发了条微信:妈!

——我明天回家。

——我要吃酱猪蹄!

慕老师还没睡,问她:几点回来?

江攸宁:大概九点多吧。

慕曦:岁和回来么?

江攸宁:不回。

——说来话长,我明天再跟你说。

——我要回家避难。

曾雪仪对她来说,确实也很像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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