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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1 / 1)

沈逾卿遭到了双重鄙视,默默闭上了自己的猴嘴:别说,相国和令公,还怪有默契的。··沈逾卿出身世族大户,又在上京待得久,认知是典型的市民心态——粮都是买来的,这粮价低了,那不是好事么?可是这里是梧州,乌苏江边的粮食重地。这粮价一低,那官家收的就更低,这农民还要不要活?农民是一种很温和的百姓。只要没逼死大片的人,农民一般是不会造反的。如今粮价一压,梧州还算稳定,那是因为农户各家还有寄存,暂时饿不死什么人。但是——步练师心头火起,等粮吃完了,这农民手中无银,就只能卖地当佃农了!这事看起来复杂,实则很简单:——背后有人在屯田,特意打压粮价!“附近世族,”步练师蹙眉道,“最说得上名号的,是哪个姓?”这题沈逾卿倒是会:“是‘胡’。”梧州胡氏?薄将山和步练师对视一眼,同时开口:“——天海戚氏的外族?”此事牵系到三柱国之一南衡公,那整个味道就变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薄将山和步练师交换了一个眼神,四人便往山里深处走去,他们得走访更多的农户。沈逾卿突然道:“你们要做什么?”他陡地换了个强调,又沉稳又寒冷。步练师不明所以,抬头一望,悚然发觉,山坡上站满了人,正脸色不善地盯着他们。“滚出去,”为首的瘦金牙阴阴地道,“外乡人。”第8章 追凶寇何人指使啧?步练师眉尖一蹙,话未到喉咙,便听见沈逾卿朗声笑道:“你就不是梧州口音,在这装什么本地人排外?”这句话一针见血,瘦金牙脸色一变。沈大猴儿负手而立,稳稳站定,长身玉立,器宇轩昂:就是实在黑了些,但黑也有黑的俏法,不影响他是个英俊少年。“——还是说,”沈逾卿冷冷地觑着瘦金牙,嘴上却凉凉地笑了一声,“这里有什么东西,不方便给旁人看?”瘦金牙怒道:“休得血口喷人!”飒!四根银针从暗处疏忽掠出,刺破山间淡白烟霭,阴滑地刺向步练师一行人!不妙!沈逾卿眉毛都没动,眸光沉稳而凛冽,直叫瘦金牙出了一声冷汗。薄将山也没动。或者说这男人从刚才起就不在状态,百无聊赖地偏头欣赏着路边山色,神情里有一种意兴阑珊的慵懒。——动的是蔻红豆。红豆姑娘右手一招,动作曼妙妖娆,像是舞娘翩然起舞;一眨眼的变数,红豆的指间就已夹着四根银针,针上碧色凄然,显然是淬过剧毒。红豆手腕一震,掌力催逼而来,四根毒针齐齐震出一声“嗡”,在山坡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下,硬生生地碎成了一抔粉尘!步练师眼皮一跳,心下恍然:窦氏太极?蔻红豆、蔻红豆、蔻红豆……步练师心思急转,薄将山的这个侍女,难不成是当年窦尚书的爱女,百年难见的女武状元,窦家太极传人窦蔻?——这窦家于多年前就被满门抄斩,窦蔻早就被发卖到教坊司了!但是薄将山出手了。薄将山尚且能偷天换日,把连弘正从澹台大案中救出来;区区一窦家小姐耳,以薄将山的权势易如反掌。这窦蔻居然是被薄将山收作了贴身侍女?薄将山低声道:“步大人。”步练师心中一动,她不得不承认,两人针锋相对多年,先倒台的是步练师,这事其实也不能全怪三柱国。步练师心性高傲,最不喜结党群聚,多年来仍旧是孤身一人;而薄将山擅长笼络人心,如今的薄家疯人院龙盘虎踞,这个幕僚集团虽然疯了些,但是无比成熟出色。要换作先前的步练师,此时定是不屑一顾,顶多冷嗤一声“结党营私”;但现在步练师站在这山间泥地里,叫这群刁民团团围住,却有些明白了薄将山要张罗疯人院的用意。薄将山出身寒微,无所依凭,仰仗的完全是自己一身的本领。官场从来都是贵族的游戏,王侯多如狗,世族满地走,要想在朝堂拼出一席之地,处境之困窘,步履之维艰,可不是步练师这种高门贵女能够想象的。她是步相之后,又为曙后星孤,自幼起便是天子门生,倚仗的是血脉的尊贵,拿捏的是皇赐的权柄。这是投胎的幸运,不是她自己的本事。步练师看着脚下泥泞的土地,突然意识到自己较于薄将山,真的没什么了不起。薄将山扬声喝道:“步大人!!!”··这一声步练师终于听见了。步练师陡地回过神来,这才发觉那群刁民已然冲下山坡,手持利器,喊杀过来 !瘦金牙尖声叫道:“一个不留!”步练师怫然大怒,当真放肆,对朝廷命官行凶,那可是连坐大罪,你全族的户口簿都不够死的!薄将山:“……”他算是看明白了步练师,此人虽然刚凛正直,但卸下那层铜皮铁骨,内里居然是个天真姑娘。眼下遇到刁民灭口,步令公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和亡命徒讲大朔律法:——你这么做是犯法的!薄将山感慨万分,满腔柔情:真的可爱,好想掐死。··这厢步练师倒是不知道,自己在薄将山眼里,已经可爱到了会被掐死的地步。——眼下情况,她不用可爱,就要死了:“……”这群人打扮不过是乡野刁民,但个个拳脚功夫不错,沈逾卿和蔻红豆拦住了大半,但仍有漏网之鱼往步练师这边冲来,一把飞钩寒光凛凛,直往步练师心腑甩去!锵!永安八年造唰然出刀,青天白日里好似劈下一道雷;薄将山一刀截住了飞钩,飞钩上链接着的铁索哗啦一声,反而被他的刀身缴卷而起——步练师眼睁睁地看着甩出飞钩的那人,反而被薄将山拉扯了过来;薄将山面色如常,进步收肩,刀刃横甩,永安八年造平滑无阻地切开那人颈项,好比烙红的钢刀切开糯软的点心。刀似惊雷,血如飞虹。薄将山头戴斗笠,袍袖飞逸,反手持刀,刀刃见红。他在这弥天大雨里,像是一篇错落有致的长短句。薄将山悠悠抬手,步练师怔然回望,神使鬼差地没有避开,仍由他冰冷的手指,擦去了自己脸上的血迹。薄将山还在笑:“红色真衬你,回头给你裁件红衣裳。”步练师面上发热:“少占我便宜,我才不跟蔻红豆撞衫。”薄将山这回真的被逗乐了,朗声大笑起来,反手一刀从腋下刺去,直接把背后偷袭的那人捅了个对穿。··沈逾卿身陷混战,听见背后笑声,不由得纳闷:“相国何故发笑?”只听见一声清脆的骨裂声,蔻红豆漠然地拧断了一人脖颈,随手把他扔到一边去,口中恭敬地答道:“红豆不知,也许是有病。”“对哦!”沈逾卿爽朗地猴叫,“相国就算有病,也是最厉害的病!”真不愧是相国!··瘦金牙眼皮一跳,心道不好,这群外人不好相与,眨眼之间就把他的人手砍得七七八八。为首那个大黑炭(沈逾卿)最是可恶,此人手持一把火神铳,明明是远攻的武器,硬生生被他玩出了近战的风采。此等距离下的火神铳的威力极其恐怖,每一次铳声暴起,便是血/肉/横/飞、红雨纷纷,沈逾卿半身浴血,表情爽朗,发出一声欢快无比的猴叫:相国,夸我!瘦金牙倒不知道沈逾卿心里只想着要获得薄将山的表扬,他只觉得这人疯得可怕(当然心里只想着要表扬也是疯得可怕),心生怯意,只不过是拿钱办事而已,他可不想在这种鸟地方,死在一个疯子手上!他悄悄地淡出战圈,钻进一旁蓊郁山林,还是先走为上……砰!!!铳声乍起,鸟兽惊散!瘦金牙浑身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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