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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1 / 1)

这个女人来自于哪没人知道,她在镇上住了半年,半年后她走了。临走前她向学校捐赠了一百本书,其中有两本是她誊抄的。“没了吗?”张晨星问。“没了。”“她去哪了呢?”“这个还要继续搜集线索。你需要来这里确认一下吗?”张晨星喉咙哽住了,过了很久才说:“好,我去一趟。”这一次她不是一个人,梁暮执意跟她一起。张晨星不想坐飞机,她想坐绿皮火车,像这些年来的每一次一样。两个人对坐在窗前,看车窗外的风景由南向北更迭。张晨星靠在那里,抱着自己的书包。梁暮在手机上处理《清衣巷志》接下来的工作。车上人来人往,偶尔有人看他们一眼,觉得他们似乎有一点关联。直到男人收起手机,拧开水杯盖子递到女人面前,而女人喝了一口,这才知道他们是一路人。互不打扰,彼此关怀。梁暮将张晨星的手包在自己掌心里,轻声说:“张晨星,我觉得这次是真的。”“没有照片,像每次一样。”“但形容很具体。”梁暮说。张晨星目光垂下去,抬起时突如其来的泪意已经消失了。她对梁暮说:“梁暮,你拍我吧。”“什么?”“像拍郭儒森一样,拍我。”张晨星顿了顿:“我突然也想记录一下这一路的辛苦。如果我永远找不到她,而她又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希望她能看到。”张晨星从前不想把自己的痛苦公之于众,可现在,她想直面自己的痛苦。“别了。”梁暮说:“我…”梁暮拍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客观,唯独张晨星不行。他对张晨星带有强烈的情绪和爱意,他怕这会让他的内容失真。又会怕那样的情绪过多地左右受众,引起强烈的情绪风暴。“让萧子鹏和罗罗来。”张晨星说:“就像拍其他寻亲系列一样,不用害怕,我只是万千他们中的一个。”“好。”梁暮给萧子鹏打电话,并把集合点告诉他们,让他们紧急出发。萧子鹏什么都没问,只说:“等着,哥们来了。”当火车驶进汉中,张晨星觉得好像很多东西具体了起来。在一次次不停奔向的北方,终于要有了答案。又或者再一次回到原点。生活一直在继续,而她泯然于人海。但她知道,每一次无果的找寻都在她心里豁开一道伤口,到后来她甚至麻木到察觉不到疼。妈妈,你在哪呢?如果你后来再也不能开口说话,那当你想倾诉的时候,你该与谁诉说呢?如果你从此不穿漂亮的衣服,那盛年的古城阳光投在你身上的光亮,你还记得吗?张晨星觉得她没有那么恨她了。第46章 3192天他们到了汉中一个不知名的小镇。这个小镇距离张晨星上一次来的那个不到一百公里。那时她在青旅遇到了唐璐, 她来寻找自己的朋友。张晨星不知她后来怎么样了,是否找到了她的朋友。派出所在小镇镇中心,里面的民警忙忙碌碌, 给张晨星打电话的那个从外面小跑回来, 身后跟着一个年近五十岁的西北汉子。???“张晨星是吧?”民警问:“这是我们镇上一家面馆的老板,就是他说见过你妈妈。”“你好,叔叔。”“我着急回去煮面, 现在跟你说。”老板的普通话不太流利,尽力克制自己的方言:“她长得跟你很像, 个头这么高。”老板比划一下,指指张晨星:“也是很好看。不会说话, 有一次因为什么事来着, 她说了两个字,听着像南方人。”“住在我面馆对面,不太出门,出门一次买一丁点东西够吃一个星期。”“喜欢小孩,那时在这吃饭,有小孩背诗, 她听着不对, 就跟我要了一支笔, 给那孩子纠正。我们这才知道她有文化的。”“住了半年多吧, 有一天不知道从哪搞了很多书, 捐给学校了。其中有两本很厚, 是她自己抄的,自己很漂亮。当时学校搞活动, 还摆出来过。镇上的人都知道。”“走的也突然, 就那么消失了。”老板说完对张晨星道歉:“对不起啊, 我还得回去煮面。我记得的就这么多了。还是那天有个来找人的,拿出一张照片问我见没见过这个,我才想起来。”“那个找人的,是一个个子不高、很可爱的姑娘吗?”“对对。”老板点头:“你亲人租的地方在我面馆对面,我认识房主。但房主一家搬去西安了,你只能打电话问。”“捐书的学校在哪?”梁暮问。“镇中心小学。”“谢谢。”老板挠挠头:“我得回去了。”“辛苦您。”“我们帮你打还是?”民警问张晨星,一般这种,家属更倾向于自己联系。“我自己打,也辛苦你们了。”张晨星对民警鞠躬。“为人民服务嘛。”年轻的小民警笑了。“有一个叫唐璐的人来这里备案过吗?就是刚刚老板说的那个姑娘。”“备案过啊,来过两三次了,我记得她。”“我可以要一个她的电话吗?”分开的时候她们彼此并没有留电话,觉得对方只是一次萍水相逢,不会再见了。但唐璐把张晨星妈妈的照片带在身上,在寻找她朋友的同时,也会帮她询问。张晨星觉得愧对唐璐。民警在跟唐璐本人确认后,把她的电话给了张晨星。“打吧。”梁暮说。张晨星点点头,走出派出所,主动拨出了唐璐的电话。电话那头有点吵,唐璐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友好:“谁啊?”“我是张晨星。”唐璐安静两秒,兴奋起来:“张晨星!张晨星你问了吗?是你妈妈吗?”“我还不知道,需要进一步确认。但我想谢谢你,唐璐。”“谢什么!你还给我治跌打损伤了呢!你现在在那吗?”“是的。”“那你等我,我折返回去。到了给你打电话!”唐璐的声音里有掩藏不住的兴奋,似乎不亚于她找到自己的朋友。“唐璐,是我上一次来汉中的时候碰到的人。就是在站台上看到你那次。”张晨星对梁暮解释。“猜出来了。”梁暮为张晨星系紧帽子,即便群山遮挡寒流,汉中盆地仍旧比南方冷的直观。“咱们去吃口东西,然后找个地方住下,等萧子鹏和唐璐来集合,好吗?”“好。”“那你要不要去吃面条?刚刚那位老板开的那家。”梁暮小心翼翼地问。此时的张晨星像一个玻璃杯,不小心掉在地上就会碎了。“好。”张晨星坐在面馆里,想象着母亲曾坐在这里的情景。老板说她喜欢坐靠窗位置,等面的时候微微仰头晒外面的太阳。她来的时候是春天,走的时候是秋天。老板端上来一碗淋了两滴酱油的清汤面,她慢慢吃完。关于母亲走后的时光一点点具体起来,张晨星也坐在这里,甚至在想,如果她还活着,现在应该满头白发了。老板说她12年的时候就已经花白了头发。“我也想要一碗淋两滴酱油的清汤面。”张晨星对老板说。那老板点点头、又叹了口气。端上面条的时候对张晨星说:“好几年之前的事了,我怕我记错。”“谢谢您。”挑起一根面条送进口中,喉咙一紧,就有一滴泪落进碗里,面汤发出轻响,漾起涟漪。张晨星很少哭,在她有限的几次崩溃里,几乎都与母亲有关。这一天也是。她甚至没有可怜自己,而且在不断的自问中,一点点去心疼母亲。她以为母亲的离开是为了寻找更好的生活,可当她知道她过得并不好,又觉得无法释怀。梁暮送一张纸到她手中,碗里的面再也没法吃下去,可张晨星不喜欢将脆弱示人,哪怕他是梁暮。“我去买瓶水。”梁暮说完起身出去,站在小镇的街头望着车流发呆。只有真真切切陪张晨星走过这一次,才知道她是带着怎样的心情。那种被希望和绝望交替折磨的痛苦,一次次吞噬着她。梁暮终于知道张晨星是如何点点变成今时今日的她。两个人沉默着吃过面条,找了镇上一家宾馆住下。到傍晚的时候,唐璐到了。她穿着一身厚厚的羽绒服,带着一顶毛绒绒的帽子,一张小脸被风吹红了。见到张晨星笑着跳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张晨星,我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唐璐有点委屈:“我知道你不喜欢跟人亲近,我去那个网站上看到你发的公告,上面有你的电话,但我也不敢打给你,我怕打扰到你。”唐璐摘下帽子,头发被压扁到头上她也不在乎,胡乱扒拉几下,这才看到站在那的梁暮:“这位是?”“我爱人梁暮。”“你结婚了?”唐璐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这么快?”张晨星点点头。唐璐奔波了一整天,一定有些辛苦,张晨星指指两张单人床:“你介意跟我睡一起吗?”“我不介意啊,你老公介意吗?”“他去另一个房间。”“那行。”唐璐笑着跟梁暮打招呼:“你好啊。”“你好。”梁暮对唐璐伸出手,礼节性地握了一下:“你们坐会儿,我去前台点几个菜。外面太冷了,别出去了。”“好啊。”梁暮走后唐璐脱掉羽绒服,像上一次一样侧靠在床上,顽皮一笑:“这次没白来。”张晨星坐在她对面,指了指她的脚:“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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