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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立尸祭(上)(1 / 2)

谢灵涯从市政府回来, 就看到气氛好像有点不对, 小量和张道霆都不吭声,脸上表情略带紧张尴尬。一旁的施长悬乍一看和平时差不多,仔细分辨, 却好像更加冰冷。

“……这是怎么啦?”谢灵涯本来想招呼他们出发的,这时不禁问了一句。

张道霆也很懵, 他刚说到谢灵涯,一直念叨到了谢师兄怎么还没回来, 忽然发现施道长就不说话了, 冷得可怕。

张道霆感觉和谢师兄有关系吧,就一个劲往谢灵涯身上看。

谢灵涯被多看了几眼,便有些失笑地道:“是不是怪我回来晚了?施长悬跟人家都约好了的吧, 哎, 我也不知道排队排了那么久,我道歉, 我的错我的错。”

可施长悬还是没说话, 这下张道霆和小量更尴尬了,张道霆还觉得哪里不对,就是一时说不上,谢灵涯也有点不安。

半晌,施长悬才有点茫然地道:“……不是你的错, 是我弄错了。”

施长悬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听出来,但他自己的嗓子十分紧绷,说出后半句话, 花费了极大的气力。

是啊,这件事怎么会是谢灵涯的错呢,明明是他弄错了。

“弄错什么?时间弄错了吗?那现在还出发不出发?”谢灵涯问道。他发现施长悬好像在盯着自己看,而且是一种十分微妙的眼神。

“……走吧。”施长悬低垂眼眸,淡淡说了两个字。他没有立场责怪他人,甚至无法透露自己的心情。

“好,我拿个背包。”谢灵涯说罢进了房间。他和施长悬的房间。

出完错后,还能拨乱反正吗?

商陆神:“你真是……”

施长悬:“闭嘴。”

商陆神不敢说话了。

……

谢灵涯觉得施长悬心情好像不太好,本来话就不多,现在更严肃了。他们是坐的大巴车,施长悬上去后就一个人坐一处。

谢灵涯本来还想可能是照顾小量,让他们俩坐一块儿,可是后来他试图和施长悬攀谈,施长悬也神色淡淡。前不久谢灵涯还和施长悬说,现在笑容变多了,怎么一下就打回原形了一般。

这么突然,难道是家里有什么问题?谢灵涯见他闭目养神,不愿多说的样子,只好放他自己静一静。

施长悬的确不愿多说,也不愿多看谢灵涯,他怕自己会泄露情绪。

大巴车开了三个多小时,才抵达邻市,接着还要坐班车去县城,也就是昴县。

昴县“安家堂祭祖先”的风气十分重,家堂也就是安放祖先神位的屋子,也可以代指祖先神位,所以很多人说“拜家堂”,其实就是拜祖先。

昴县很多家族群居形成的村落,还有总家堂,也就是全村的祖先祠堂。

施长悬联系探访的,是一个很有些年头的村落,凤坪村,全村大多数人都姓庞,往上可以追溯到明代,村内保存有许多老建筑,祠堂还保持着百年前的风貌。

施长悬在车上便和村主任联系了,下车后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在站点等他们,上来和施长悬握了握手,“施同学吧,你好。”

“庞主任。”施长悬也打了声招呼,听他们俩的称呼,庞主任好像不知道施长悬还是个道士一般。

“这两位就是你的同学吧。”庞主任听施长悬说临时多了两个人,还以为是他的同学,说道,“走吧,上家去。对了,因为祭祖,村里很多人都回来了,住处比较紧张,你们三个可能要在一个屋子挤一挤。”

“嗯。麻烦您了。”凤头村旁边又没有酒店,住宿方面也只能这样了。好在他们三个都不是挑剔的人。

庞主任把他们带到自己家里,他家的房子也特别老了,门楣上有四个斑驳的字:兴无灭资。

小量仰着头,“谢……谢哥,这是什么成语啊?”

他没敢喊老师了,待会儿让庞主任误会了。刚才一路走过来,也看到一些老房子门楣上有字,但都是耕读人家、宁静致远之类的。

谢灵涯看了一眼,“这是一个成语,很古老,很艰涩,但以你的学历,应该能理解才对。”

小量心虚地道:“我不太懂古文。”就吃亏在没文化上啊,才念了高中,现在看古代典籍也是挺费脑子,总得查。

谢灵涯:“笨蛋,无是无产的无,资是资本的资!”

小量:“……”

庞主任在旁哈哈大笑起来,“一时没反应过来吧,这字儿是几十年前我爷爷铲了原来的字改的。”

小量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是……”

谢灵涯偷着看了一眼,施长悬还是没笑,他哪知道施长悬现在看到再好笑的笑话,也笑不出来了。

庞主任家有一儿一女,他结婚结得早,两个孩子都上大学了,这次也被他叫回来参加立尸祭。不过他们到庞主任家时,他儿女都出去玩儿了。

在庞主任家,他坐下来给施长悬三人解释昴县一带立尸祭的渊源,“以往这个风俗是被打压过的,你们也知道。但这个习俗还是深入人心,所以后来很快复苏了,而且,现在还不说什么迷信,这个,这个还申请了非物质文化遗产。

“整个昴县,有十几个师公班,就是主持傩鬼头的,不止是祭祖,还有一些祭神、祈福之类的活动,也是他们来。”

施长悬在旁做笔记,他还带了相机,到时候要拍照。

立尸祭是古称,传承下来的仪式都可以叫立尸祭,取其义。昴县当地的形式,叫傩鬼头,核心就是以巫为“尸”,供后代祭祀。

“我有个叔叔,还会做鬼脸壳壳,所以我从小也接触到这些人,比较清楚里头的规矩。”庞主任点上了一根烟,回忆道,“我们的祭日,要提前占卜,才能确定举办时间和规模,而且我知道的师公班很传统,都是用龟壳占卜。然后在祭祖前三天,这些师公都会斋戒,在家静心养神。

“小时候我们村头住着一位老师公,经常有人找他做事,我们每次经过他家门口,都不敢大声惊扰。那位师公还真有些玄,有一次让隔壁县请去做事,掐诀请他家里祖先来享受祭祀,请到主家曾祖的时候,老师公一个班子的人说不知道为什么,老人家总不来。

“这位老师公点香一算,问主家,你曾祖的腿是不是有毛病?他腿脚不便,所以来不了,除非用马车去请。果然,主家的曾祖曾经摔断腿,留有残疾,去世也早,连主家都是小时候听祖父说过而已。然后他们改换了法术,派去马车才请来了老人家。”

平心而论,庞主任的口才是十分好的,这个故事他也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绘声绘色。揭露答案时,语气还格外带上了几分悬疑色彩。

可惜反响不是很如意,施长悬冷漠地记笔记,谢灵涯和小量先是面无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捧场地道:“这位老师公是有真本事的人啊,果然玄!”

庞主任有点郁闷,可是很快想通了,“哎,你们就研究这个的,肯定听过更多更玄的事情吧。”

大家笑而不语。

“对了,是不是要看斋戒?”庞主任说道,“我和老师公都打过招呼了,今天可以去班主家里拍一下,他家就在隔壁村,开车过去十分钟。”

庞主任开车,把他们又带到了隔壁村那位师公班班主家里。

班主的妻子接待了他们,说:“他在看书,你们到门口看看吧。”

谢灵涯搭着小量,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量便点头。

几个人走到书房门口,这房子也是那种老式的建筑,屋顶很高,窗子也开得高,屋子里面不是很亮,安了电灯后好多了。

这个地方说是书房,不如说是师公专门“修炼”的地方,墙上挂着七八个木头面具,师公正坐在桌前,看一本泛黄了的书册。听到有人来,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因为庞主任提前打过招呼了,他也不觉得惊奇,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看自己的书。

施长悬也只点头示意,然后安静地拍了几张照,刚才在车上庞主任已经给他们解释过了斋戒期间的注意事项,倒不必问师公本人。

谢灵涯的目光在那些木头面具上流连了一下,这些木质的鬼头上用颜料画着五官皮肤头发,嘴角微微翘起,象征着慈祥和蔼的祖先们。

还有一些表情比较威严,大概是代表神灵的鬼头。

大概因为审美风格,无论是哪一种,脸颊上的红晕都特别重,而且上了一层清漆,看起来就像脸蛋油光发亮一般。

等施长悬拍完照后,他们出了这屋子,小量说:“要是单独看面具,我都觉得像是唱戏的,但是放在那房子里,就感觉特别神秘。”

“心理作用。”谢灵涯说道,师公能请神,但是面具也不是每时每刻都附着神魂。

……

回到凤坪村庞主任家里,谢灵涯发现屋子里多了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和庞主任长得颇像,应该是他儿女,另一个年轻男人举着自拍杆,上头有个手机,正在院子里转圈。

庞主任一看到,就招呼了一声:“二黑,你转什么圈呢,狗咬尾巴似的。”

“七叔!”那年轻人差点没蹦起来,“别叫我二黑啊!”

庞主任乐了,“怎么,城里人要面子,二黑都不让叫了,这不你奶奶给起的么。”

庞主任的儿子道:“爸,二……杰哥在直播呢!”

“是吗?”庞主任凑过去,在庞杰的手机屏幕上看了看,上头一排排的小字,把屏幕都快占满了,“哎,你这个上面好像都在叫你拍他们。”

他回头看了下施长悬一行,没错,屏幕上都说让镜头对着他们。

庞杰:“……”

“今天的直播就先到这里了,明天给大家直播乡村封建迷信活动啊。”庞杰说罢,干脆把直播间给关了。

庞主任一听,立刻盯着他,“你刚说什么?”

“明天不是开总家堂祭祀么,我准备直播一下。”庞杰大大咧咧地道,“网友对这种迷信活动好像还挺感兴趣的。”

庞主任不悦地道:“胡闹,祭祖是大事。”

“那他们怎么可以拍啊,我都听说了,他们也是来拍傩鬼头的。”庞杰看向施长悬他们,“我还是姓庞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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