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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皇二十年,从年初起,这一年便不断地在发生诸多重大政治事件。

先是熙州有人兵变造反,后又有西突厥达头可汗侵犯隋朝边境,时至年中,百官朝见太子杨勇,引得陛下怀疑不悦,言“于东宫,乃贺也,不得言朝”。[1]

一月以后,皇太子被废,一直到如今,于金秋九月之际,天子颁旨,昭告天下,立皇次子晋王杨广为皇太子。

不过这等导致天下震动的大事,却与唐国公李渊一家子完全没什么干系。

原本,太子废立这等要事,像是李渊这般贵为国公的臣子,是多多少少也得扯上两层关系的。更别说要论起关系来,他和前后一废一立两位太子还是有着血缘的亲姨表兄弟关系。

只是如今李渊人正在陇州当刺史,而不在隋朝国都的大兴城,自然皇家朝堂的那些暗流涌动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而相较那些略微遥远的国都中事,眼下,李渊还是更为关心怀胎十月,此刻正在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

窦氏的这一胎生的很是顺利,才进去没有多久,李渊刚刚来到产房外陪伴,就见稳婆从中走出,报喜道:“生了生了!夫人生了!是个女儿,母女平安!”

李渊登时一喜,问道:“当真是个女郎?”

“欸!”稳婆先是应了一声,然后才继续说着,“小娘子生的可漂亮哩,我接生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这样生下来就肌肤雪白的孩子,一点褶皱都不带,看着就是有大福气的呢!”

“好好好!”李渊抚掌,一连说了三个好,显然是对这个结果非同一般满意,示意身后的奴仆去带稳婆领赏钱,稳婆脸上原就挂着的笑容顿时变得更灿烂了。

对于一个女儿的出生如此开心,作为一个古代男人,李渊自然不是什么有着先进的思想,觉得“生男生女都一样”。而是因为刚出世的这个女儿本身比较“特殊”。

早在十个月前,李渊曾经做过一个梦。

梦中,发须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腾云而来,慈眉善目的同他说着妻子已有身孕。

而他妻子如今腹中怀着的女儿是天上的仙人转世,乃生而知之者,本领非同一般,只要他好好善待珍重这个女儿,他日这个孩子定能够助他造就一番非常人所能及的大事业。

语毕后,又驾雾而去。

当时觉得这梦境颇为神异,于是李渊醒来以后立刻寻了大夫来为妻子看诊。

只不过却遗憾的被医生告知,此时还问诊不出什么。女子怀孕迹象,想要通过切脉得出最为准确的结果,需得要有两月左右时间。

故而李渊当时只好作罢。

然而就在这个梦境的一个月以后,故梦重做。李渊再一次梦见这个老神仙,他又与上次说了一样的话。

直至迄今,共计做过十次。

而这第十次醒来以后,妻子也恰好将要临盆。

因为有着如此玄之又玄的神异梦境在,李渊早早地就对妻子的这胎心生出一份格外的期待。

何况方才妻子有所发动征兆之际时,李渊眼见着头顶上方天降异象,漫天金光,璀璨夺目。正是应了梦中的神仙所说,他的女儿天生不凡。

如今窦氏腹中胎儿呱呱坠地,又正好是一个女儿,李渊的心中自然是大喜过望,再也对那个老神仙深信不疑。

——他这个女儿,是有大造化在身的!

而紧接着不久便又发生了一件验证这个事实的事情。

正当李渊刚刚将才出生的女儿抱起在怀中的时候,有仆从来报,说是负责田庄的奴仆传来消息,就在刚刚天降异象,漫天金光以后,田间的稻谷瞬间都变得丰登。

因着这些充满神异却又实打实发生了的事情,李渊为自己刚刚出生的四女儿取名李扶光。

扶光,乃太阳的别称。

寄托了李渊对女儿未来的美好期盼。

……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

转眼间,距离李扶光穿越到大隋,便是已然四年时光过去。

是的,穿越。被老父亲李渊充满期待,寄予厚望的“梦中有仙人托福此女生而知之,能够助他成就一番非凡大事业”的四女儿芯子里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小孩子。

如此,自然是“生而知之”了。

按理来讲,有着这么一茬子事,李扶光在李家、至少是在李渊心中的地位应当很高。父亲对她如此看重,作为一个如今身处古代的姑娘,她这辈子算是什么也不用愁了。

然而李扶光愁的偏偏也就在这里。

“四娘,四娘……”

听到外院传来熟悉的喊自己的男音,坐在门口的李扶光不禁摇头叹了口气。

她年龄小,个子更小,这样晃着脑袋轻声叹气的反而是显出一份独属于小孩子的可爱来。

片刻后,已然走进内院的李渊来到李扶光面前,把小小一只的女儿从地上捞起,轻松而又熟练地抱在怀里,然后朝着屋内走去。

进了室内,李渊把女儿放在凳子上,自己坐在旁边,眉目温和的问道:“我们家四娘今天可有想出什么新的新奇东西让仆役去做?”

听的李扶光顿时就想跳下去跑路,只可惜身高限制了她的发挥。如今坐在凳子上,以她的小短腿长度够不着地面。

于是李扶光只得再度叹上一声。

然后抬起脑袋,用黑黝黝的葡萄大眼望着这辈子的亲爹,很是认真的说着,“阿耶,我都和您说过好多次了,所谓梦见仙人,这等怪力乱神之事信不得……”

说到后面,李扶光忍不住鼓起小脸,语气中都带上两分悲愤之意。

她也不想嫌弃亲爹的,但李渊是真的坑闺女啊。

李扶光到现在都忘不了,因为觉得自己这个女儿生而知之,所以就在她都还不会爬的时候,李渊就开始亲自给她“开蒙”。

这所谓的开蒙自然不是什么正经的读书开蒙,毕竟当时她当时才出生没多久,而是给她讲故事,“阿耶当初在梦中见到一位道貌非常,手中执着一柄乌帽拂尘的老神仙,当时阿耶就觉得这梦境颇为神异……”

说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听了都得卷铺盖让贤。

李扶光当时前前后后被亲爹念了两个月有余,货真价实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唐僧念咒”。

后来终于再也受不了了,没忍住的开口说了两个字,“好烦。”

然后,她的“生而知之”设定在亲爹的心中就变得更加立体了。因为当时她才出生了三个月,能清晰流畅的吐出音阶在世人眼中那就是货真价实的神童。

自此,李渊的“封建迷信”就再也没有好过。

任是李扶光怎么举例古来皇帝求仙问道的最后仍然化作黄土一抔,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天神仙人,但李渊就是陷在自己的世界,坚信着女儿就是神仙下凡来旺自己、旺陇西李氏的。

李扶光叫不醒装睡的人,只能在心中哀叹亲爹这还没当上皇帝就开始有了历朝历代一脉相传皇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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