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企鹅中文>耽美女频>广泽旧事·锦阳篇> 第三章 但愿长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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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但愿长醉(1 / 2)

第三章 但愿长醉

“王爷,斥候已派出。”齐皊卿略低着头,这人五官端正,却非常深刻,沉默寡言,看上去有些严厉,就算是禀报军情也极尽简单。

“皊卿,辛苦了。”案前的男子闻言抬起头笑笑,这片大陆上最为富饶的土地燕祁的主人,锦阳王郑越,居然是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几乎任何时候,这人脸上都挂着清淡温柔的笑意,使得略薄的嘴唇看起来没有半分的冷漠,漆黑的眼眸自然地弯起一点,被他的目光扫到,便如沐春风一般。

“查明起是个猛将啊,硬碰硬,孤担心代价太大,”郑越轻轻地敲敲桌子,叹了口气,“这些弟兄是孤带出来的,孤有责任带他们回去。”

“王爷想绕道后边?”

“只有夜袭了。”他派了斥候出去,最后一次确认路线。

齐皊卿点点头,那条路在山野间及其隐蔽,是郑越愣是通过地貌地形推断出来的,这人心思之细密,着实让人佩服。

他微微皱起好看的眉:“可是即使如此,也不能不保证查明起狗急跳墙,我猜他若遇敌袭营,恐怕会不顾死活地不退反进,到时候也有一场恶战。”他伸了个懒腰推开面前堆积成山的战报,“罢了罢了,天气不错,孤也出去逛逛。”

郑越本就身着便装,略微整理,便如同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一样,到了门口,他忽然回头问道:“皊卿,一起么?”

齐皊卿犹豫了一下,默默地跟上。

冉清桓脚下摆着一排酒坛,面前是一座坟冢,墓碑上无名无字,唯有他手书的“婵娟之外”四字,自此阴阳两相隔,千里不能共明月。

他慢慢地坐下来,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伸手揽过一坛子酒,拍开封,香气立刻弥漫开来:“酒乱人心性,是穿肠毒药,我向来有节制,今天就为你破一回例,笑醉随君三万场,不数离殇。”他仰头灌了自己一大口,微微皱起眉,显然是不能享受所谓的酒香,“跟马尿似的,你当我爱喝啊……”

“只是有些话,我怕我喝多了都不一定说的出口。”

他一口接一口地喝,一坛解决掉就把空坛子甩在一边,再开一坛,一个人独自坐在那里,笑容越来越舒展,苦涩也越来越浓重。

“我身无长物,每天不过是混吃等死,你却交给我一个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重任……真是看得起我。”说这话时冉清桓的动作已经有些凝滞,不少空坛子散乱地滚在地上,实在是半醉了,他挥手将上好的花雕倒在地上,“多年养育,原来是为了这个,你要是早点说出来,说不定我还能更用功点读你那些狗屁不通的圣贤书——天字号第一白痴,本少爷敬你一杯……”

他大笑,继而狂歌:

“有身莫犯飞龙鳞,有手莫辫猛虎须。

君看昔日汝南市,白头仙人隐玉壶。

子猷闻风动窗竹,相邀共醉杯中绿。

历阳何异山阴时,白雪飞花乱人目。

君家有酒我何愁,客多乐酣秉烛游。

谢尚自能鸲鹆舞,相如免脱鹔鹴裘。

清晨鼓棹过江去,千里相思明月楼。”

他本是少年嗓音,歌至豪放处,有种喉咙即将被撕裂一般的破音,如杜鹃啼血,狂歌痛饮,却是格外凄凉意味。风萧萧而起,发如墨迹,少年眉目间尽是浓重的飘零意与落拓气。

郑越踏进林中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景象,彼时第一眼便为这不羁的浪子模样吸引,竟不觉顿下脚步:“好一个‘君家有酒我何愁’。”

歌啸戛然而止,冉清桓慢慢地转过头来,对着郑越所在的方向遥遥举起酒坛:“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王爷……”卫兵下意识地想阻止,郑越摆摆手,自林间走出,抱袖长揖道:“在下误入此间,有扰兄台,望多见谅。”齐皊卿却看清了那少年模样,心中暗暗一动:“竟然是他……”

冉清桓此时看人已经有些重影了,他勉强笑笑:“地方又不是我家的,阁下不必客气,自便罢。”

郑越却不禁有些好奇,这人长相自是不必说,便是这一身的洒脱气质便非凡人,左右也没别的事,倒想和他聊一聊:“此处离燕祁京州两军对垒处甚近,兄台在此莫非不怕被牵连么?”

冉清桓一口酒入喉,喝得急了,胸口都灼痛起来,良久才说道:“你们打你们的,碍我喝酒怀人什么事了?”

郑越失笑,不知是这人天性狂放还是真喝多了,但他随即又敏锐地注意到“你们”二字,心里不由一动。

冉清桓兀自喝酒,打了个招呼以后便好像忘了这些人的存在,不再理会郑越,多少有些口齿不清地嘶声吼道:“唱彻阳关泪未干,功名余事且加餐。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啊……十多年的相依,不及你天下一寸,唯余我半生独自飘零,前生仿似长歌一梦……你好的很哪,好的很……”——这种半疯乃至不管不顾的状态,明显不是冉清桓的风格,充分说明了这人已经烂醉了,并且酒品称不上好。

老实说郑越听不大明白他含含糊糊喊出来的话具体有什么意义,却听出了其中刻骨的悲意,他见那墓碑上的四个字,恍然间生出一丝莫名的情绪,仿佛是摆脱了人世间纠缠的种种,反倒不知该要何去何从般的空虚,万丈的红尘,都在这四字前凝成了南柯一梦,叫人生死两忘。

“这位兄台,逝者已矣,还望节哀。”郑越说完,见冉清桓一点反应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套话在这狂士耳朵里已经被自动过滤成废话,便顺手抄过一坛酒,自己喝了一口,其余洒在地上,“想来墓中人亦非常人,在下敬君一杯。”

冉清桓撇撇嘴,有些不满地数着剩下没喝的酒坛子,可惜颠倒了三次竟没数清楚,干脆赌气不数了,在自己身上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块巴掌大的翡翠,随手丢给郑越的一个卫兵:“麻烦小兄弟……再去换些好酒来,乡野小店的东西,不便来招待大人物。”

卫兵把翡翠递给齐皊卿,齐皊卿是识货的,见了那翡翠一时怔了一下,想起那日少年所驾宝马,大概能知道这人非富即贵,然而世间富贵人良多,这位竟是真的要来个千金换酒……他以眼神向郑越请示,郑越微微摇摇头:“皊卿,叫人搬些好酒上来。我陪这位公子坐上一会。”

冉清桓这才回头看见齐皊卿,淡淡地笑笑,他体质比较怪,一开始喝不上脸,真正喝多了的时候越喝脸色越白,说话也从一开始的含糊变得清明了些似的,这时的冉清桓除了站起来不会走路之外只有一个特点,就是有什么说什么,绝对不藏着掖着:“原来那日让我过路的是齐将军,这位不会就是郑王爷了吧?”他又干了一坛酒,将空坛甩在地上,低声骂道:“他妈的,又没了。”

郑越看了齐皊卿一眼,适时地递上一坛新开封的,笑问道:“这位兄台方才一口道出孤乃军中之人,不知是什么道理?”

冉清桓接过来,却连看都不看他:“此地不便设伏,与双方大营又相距不近,除了仔细过了头的锦阳王大营的人,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跑过来?”

仔细过了头……此人说话真是不客气,饶是郑越也不由微微皱了下眉:“那依兄台,孤此来是多此一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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