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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1 / 2)

神庙外的枫叶飘摇,阳光洒下来,到处都是一片暖意,宁静又闲适。

然而不多时,一只灰扑扑的猫咪从墙头滚下来,一路滚到墙角边,龇牙咧嘴地抻了抻腰,惊喜地发现并没有伤筋动骨,很快恢复了行动力,朝着山下迅速跑走。

那哪是猫啊,根本就是个不大的少年。

这人脸上蹭了山上灰泥,长发半扎,松松垮垮地垂在脑袋后面,原本纹样精致的衣裳被他粗鲁撩起,统统用带子束住,以免阻拦他的行动。

墙后面似乎有僧人的声音传来,疑惑地敲了敲墙。

“……有声音……”

“好像有谁掉下去了……”

很快,僧人们的声音都压到了最低,听上去是步伐匆匆离开了这里。他们可没有那么闲心在此久留,神庙的贵客尚且留宿,他们还要赶时间,将贵客可能会去的地方擦洗一遍。

但这些跟安恬君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抿着嘴唇,神色匆匆沿着小路下山。

他的记忆力向来不错,能知道下山后住处的大致方位,然而脚下步伐和他的大脑一样,魂不守舍,受惊地走两步看看左右,走两步再回头看看。

生怕真的有怪物跟在他身后,躲藏在阴影中,待他走到无人的地方,再来将他抓走。

可是身后石板路上安安静静,树荫垂动,什么都没有。

安恬君心脏还在怦怦跳,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栽进路边的草丛里,警惕地竖起耳朵,等待别人经过。

一个香火客大摇大摆。

一堆母女挎着篮子出游。

一个樵夫背着担柴火。

“难道……怪物晚上才会出来?”他心中所想,不知不觉说出口,“也是,水底哪有大太阳晒,现在大白天,怪物肯定要被吓死。”

又等了半刻钟,依旧没有别的响动。

安恬君缓慢地把自己从草丛里拔出去,此刻他浑身上下灰扑扑,鞋尖粘着泥,肩上落了草叶,活像谁家的孩子叛逆离家出走。

他叹口气,垂着脑袋,踢着石子往山下走,走着走着,就出了神。

商公子……会看见他放在外衣兜夹层里面的信吗?

……

商成渊在一盏茶功夫后就发觉了不对劲。

在他意识里,安恬君对祭拜神像并无太大兴趣,上次去的时候,少年高兴地左看看右摸摸,然而也只是多看了神像那么两眼,就转过头,大声跟他辩论“神与皇帝孰美”等奇怪话题。

僧人上前示意他跪拜时,安恬君也不过照葫芦画瓢,人家拜多久,他也跟着拜多久。

哦,还有香火。他可从来没有提过给神像贡献香火,这哪是一个信神的表现?

瞧瞧,他的小猫咪,果然还是随他的。

想到这儿,商成渊垂下眼睛,唇边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转瞬即逝,很快就收住了。

那么,现在安恬君在哪。

一炷香的时间快过去了,房门口依旧没有传来他轻快的脚步。商成渊起身,推开窗,沉着眉眼看了看天。

片刻后,他唤了仲叔进来:“去看看小公子在做什么。”

仲叔应是,转身离去。

再一盏茶工夫后,仲叔依言带了个人回来,然而却不是安恬君,而是位玄衣大袖,长袍垂地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跨过门槛,面上神色不动,只是伸手提了提下摆,轻轻抖开,两手落在地面上,向皇帝行了一个跪拜礼,光洁额头伏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见过陛下。”

商成渊瞧他一眼,露出轻笑神情,笑意远不及眼底。

他起身,在桌面的茶具上捡了个干净茶杯,亲手往里面倒了半杯茶水,虽说那茶水已然冰凉。

“国师大人,别来无恙。”他随口道,“渴吗,喝点茶。”

这时,青年男子的额头才真正触及地面,发出磕头的轻响,莫名神色尽数掩盖在宽大袖袍之下。

声音清凌,犹如环佩相撞,琴瑟奏响,“臣不渴,多谢陛下。”

屋外,住持这才慌里慌张跑来,见国师已经和皇帝见面,差点没一口气厥过去。

经过僧人通报,他才知道,国师居然一声不响地进了神庙,甚至在大殿待上了两个时辰!

他急躁地呼喊一声:“陛下!”赶紧跟进去,一块跪了算了。

商成渊随便挥挥手,示意他一边儿待着。

“等了那么久,怎么可能不渴,国师大人,还是来喝口茶吧。”商成渊放下茶壶,回身坐到椅子上,瞥过眼去。

国师声音响起:“陛下未叫臣起身,臣,不得起。”

商成渊:“行,那你就跪着。”

住持脸皮跟着一抽,发觉自己腰有点闪……啊膝盖也不好使……头也很疼,总之浑身上下没有一处爽利的。

国师和陛下之间的恩怨,他大抵也是清楚的。

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带兵,在野外捡到了流浪的国师,或者说,那个时候他还不过是个巫士小孩,被村庄以诅咒之名强行驱赶走。

陛下觉得他还有点用,就把人带在身边帮他做事。

刚开始确实很好用,指哪杀哪,巫士小孩那点神鬼莫测的手段,着实让敌人吃了大苦头。

然而间隙往往出在不经意之间。

那日,半成年的巫士没有经过审判,也没有经过陛下同意,就用巫毒手段,击毙了陛下身侧的一名护卫军。

据他所说,是因为这个人心怀不轨。

第二次,他也是用同样的手法,杀了陛下身边伺候的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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