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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雪夜(1 / 2)

“开门啊!把门给我打开!”

施玉瑶冲着门房一顿喊,大冷天的,两嗓子下去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亲自动手将两扇大门拆下当柴火烧。

看门小厮穿着衣裳从房中跑出来,对着暴脾气美人愁眉苦脸道:“望二姑娘恕罪,实在不是小的故意不给您开,是国公爷他老人家吩咐过,正月初一之前,您必须在家待着,上哪都不行。”

施玉瑶怒了:“我只是想找个地方睡觉,我又不是去把天捅个窟窿!”

见对方还是愁眉苦脸,施玉瑶觉得为难底下人也没什么意思,便上前将大门狠踹一脚,憋了满肚子气转身走了。

少顷,后宅偏南的深闺小院终于迎来了它阔别许久的主人。

施玉瑶在守夜下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快步走到房门口,一脚将门踹开,进去直奔床榻,对着上面的高大身影便嚷:“往里点!”

秦盛本就睡不着,肚子里憋了两天的闷火没处撒,虽不解为何她深夜造访,但还是往里挪了挪身体。

两年多没见,他已经长壮太多了,即便靠在最里,留出来的也不过两条胳膊的空。

施玉瑶实在不想在睡觉这点破事上窝火了,摸黑掀开被子便钻了进去,两眼一闭心想挨过一宿是一宿,明天她说什么都要从家里出去,大不了这个年不过了!

可莫名其妙的,她就是睡不着。

“你喘气儿声能不能小点?”

黑暗中,施玉瑶冷不丁冒出这句。

男子粗沉的呼吸声果然往下低了低。

但没过多久,便出声道:“玉瑶,我们说说话吧。”

施玉瑶一下睁开眼睛,眼里满是厌烦,沉了下气说:“有什么好说的?”

秦盛:“我听说,你这两年在京中大肆豢养男宠,甚至让人公然出入将军府。”

施玉瑶冷笑一声,轻款款转过了身,打量着黑暗中凌厉的侧脸轮廓,轻软软道:“是又怎么了?嫌丢人?嫌我败坏了你的名声?那你把我休了啊,我找我的你过你的,咱们两个都自在。”

秦盛顿了下气,口吻坚决:“你知道我不会。”

玉瑶语气依旧轻软,咬字却发狠,一字一顿:“那就受着。”

秦盛不急不怒,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过了年以后我会回府待上些时日,也方便处理公务,在那段时间里,不要让我看见那些人。”

玉瑶翻回身,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懒洋洋的:“反正你回去我又不回去,你到了以后想把他们杀了砍了都随你,等你走了我再找新的便是。”

秦盛总算忍耐不住,转身面朝她的后颈,极为克制地说了句:“你是我的妻。”

玉瑶懒得再理他,闭眼假寐。

秦盛见她没了动静,便想将手臂搭在她的腰肢上,没想到刚碰到便被玉瑶甩到一边,只听她将被子一掀坐起身子,咬牙冷笑道:“在边陲待了快三年,我不信你身边从未有过女人,既然咱们两个都不是多干净,那就各自管好自己便是,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动谁。”

秦盛急了,同样坐起来,语气急切:“我从没有过!”

玉瑶一挑眉梢,隔着黑都能感受到眼前这具健硕身躯浑身的燥热,讥诮着“嘁”了一声,说:“骗鬼呢。”

她见过的男人那么多,让他们管住下半身比要了他们的命都难,要一个青春正盛的人开过荤后近三年不近女色,简直在鬼扯。

折腾到现在,她已经没有睡意了,看来今晚注定别想睡个好觉。

玉瑶赌气似的起身下床,扯过斗篷便往身上一披。

正要将脚步迈出去,却感觉腰间一紧,人被一股大力又拖了回去。

“你这是干什么!”施玉瑶两只腕子都被一只粗糙大掌攥住了,高高拉过头顶,浑身动弹不得。

秦盛一把扯掉她的斗篷,低头睨着她:“你不是不相信我吗,我证明给你看。”

长夜无声,万籁俱寂,漆黑无光的夜空飘飘扬扬下起了雪花。

香阁中炭火未熄,暖意很重。

施乔儿半梦半醒,在沈清河怀中小狗似的拱了拱脑袋,迷迷糊糊道:“相公,外面好像下雪了。”

沈清河也困,但听到声音嘴角还是不禁现出抹笑意,手在怀中纤腰上轻轻捏了把,悄声道:“要不要出去看?”

施乔儿从鼻腔中“哼哼”一声,细声拒绝:“不要,要和相公睡觉。”

沈清河又将人搂紧了点,弯下脖子在娇儿额上亲了一下,给她又掖了掖被子。

两人听着外面窸窣的雪花声,互相嗅着对方身上的香气,十指紧扣,相拥睡去。

雪花大片大片往下落,鹅毛似的,没多久便铺了满地银白。

朱传嗣一身寝衣常服,把窗子稍稍抬出一条缝儿,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美景,笑道:“幸亏两个混世魔王都睡下了,不然看到这么大的雪,必定要跑出去互相追着玩,这么寒冷的天,若是着凉就不好了。”

沐芳卧在榻上,因是两个人的身子,故而心热气灼,身上穿着并不厚重,仅是一身单薄绸衣,被子光将隆起的肚子盖住,腿在外面,正由丫鬟轻轻揉捏。

朱传嗣将窗子合上,转身对丫鬟抬了下手,对方便福身退下。

他又把自己的手在暖炉上烤了烤,走到榻前坐下,亲自给夫人捏起了抽筋的小腿。

沐芳见怪不怪,一天未曾与他说过几句话,现在想起来,便道:“你未先告知便来了国公府,家里那边要如何交待?”

朱传嗣笑了笑,冷不丁道:“不交待。”

见沐芳无话,朱传嗣抬眼又说:“父亲每年三十晚上都要入宫伴驾,今年想来也不例外,等他知道也该是年初一了,无甚要紧。”

沐芳点点头,眼中依然有淡淡忧思,转脸看向窗子。

朱传嗣道:“因为东南匪患,兵部近几月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尚书大人因母病逝回乡丁忧,担子便全落到了我这个侍郎身上。上头的命令下得急,原本今年之前便该将匪患解决,又因天降大雨不得不将时间拖长,但无论怎么拖,总不过再给我半年的功夫。这半年里,人得齐,款得齐,办法也得想,绝不能再随意出兵,否则只会徒增伤亡。”

沐芳听完,沉默片刻,回过头道:“你对我说这些,无非就是想让我知道,你过了年上半年,还是鲜少回家。”

朱传嗣不否认,点头道:“不光这些,我还想让你知道,我先前根本没有余下的空子去哪个妾室那里。每次抽空回家,见你不在,我也就再回兵部了,只知母亲擅自做主给我抬了门姨娘,但连面也未曾见过。再后来,便知你回了娘家,二妹发卖了那个姓万的女子,父亲休妻。仔细一问,方知里面还有种种隐情。”

沐芳红了眼:“你要怨就怨我吧,横竖老二是为了我才那样的。”

过往她气急攻心,居然真的信了云姨娘的那套。其实细来想想,老二何时是个能吃亏的性子,莫说挠花她的脸,只说别人若敢给她一巴掌,她必定是拼着命不要也得把对方皮给扒下一层,绝不轻易罢休。

朱传嗣停下动作,将夫人的脚攥在掌心,好声道:“我不是要怨你,我是让你别怨我。我这些日子确实太忙了,对你对孩子,都有太多忽略之处。”

沐芳想说些什么,但嘴也张不开,睫毛一颤便垂下一滴泪来。

朱传嗣哭笑不得,伸手将那滴泪珠抹去,无奈道:“你啊,这些年来便是如此,有事只管自己心里藏着,不经询问从不与别人说。你们家里姐妹三个,你和乔儿加起来,若有老二一半性子爽利,日子也能舒心许多。”

再度说起老二,沐芳倒想了起来,看着朱传嗣道:“今晚雪下得这么大,她到哪里睡觉去了?”

外面北风起,雪花打着旋儿飘到了南院床前,堆积厚厚一层,掩住了里面飘出的动静。

施玉瑶是施家三个姑娘里性子最挑剔,最不容沙子的一个,小到擦手的帕子,大到睡觉的床榻,都甚有讲究。仅拿她当下睡的这张绣榻说起,便是云姨娘当年特地找了能人巧匠打出来的,不仅样式精致考究,还结实耐用,用匠人的话说——“躺到八十岁晃不出一声响儿”。

可现在却吱嘎乱响。

外面飘雪,里面下雨,还是狂风骤雨,快将船给掀翻了。

施玉瑶十根长长的鲜红指甲死死扣进了床头的木料里,嘴里的咒骂声混合着止不住的喘息一并吐出,不由分说砸向身后的男人。

“秦盛你个混蛋!那些年里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待,你想想你自己都干了什么!王八蛋!我爹逼我嫁给你,你就敢娶吗!”

随着沙哑软媚的叫骂声落下,秦盛的尾骨发麻,头皮都要炸起来,吞了下喉咙道:“我不光敢娶。”

施玉瑶这辈子没经历过这么屈辱的事情。

连当年的新婚夜,也不过是她故意报复他,将他耍完一通又赶出了婚房。可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算是轮到她了。

锁骨磨在被面的金丝牡丹纹上,生疼。

施玉瑶不知怎么,心中居然被前所未有的委屈席卷,陷入木料中的指甲越发收紧,拉起哭腔骂道:“混蛋!你们这些混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才死一年,他才死一年啊!”

秦盛最听不得的就是那个人,尤其是从她嘴里说出,当下便发了狠,猛地掐紧掌中纤腰,俯身贴在她耳畔道:“对你施玉瑶来说,一年还是十年重要吗?只要你还活着,你就会无时无刻不想着他,因为他死在了你最爱他的时候,所以呢?你要为他守一辈子的寡?思他想他一辈子?施玉瑶你给我认清了!是我娶了你!是我把杀了他的蛮人宰了!你的丈夫是我!你的身子和心,都只能是我的!”

施玉瑶全身抖得厉害,宛若树上最后一片摇摇欲坠的落叶。

她想到秦盛小时候,那个总跟在她身后不爱说话的小孩子,明明不喜和人接触,却又格外听她的命令,她要爬墙他就给她当人梯,她要外出他就给她打掩护,她被抓回来受罚……他就跟她一起挨手板,跪在大太阳底下。甚至连她出嫁,都是他背的她。

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个孩子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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