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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1 / 2)

莫惊春下马时,连耳根都是潮红。

他被困在公冶启的气息里太久,感觉连身体都不自在起来。莫惊春立在原地打量四周,发觉这是一片不太熟悉的地盘。不过大抵还是在谭庆山。

他也曾送家中女眷来谭庆山礼佛。

在谭庆山山巅,有一座闻名遐迩的佛寺,名华光寺。据说甚是灵验,京中不少女眷都会在华光寺烧香拜佛。

不过这般宽阔寂静的山野却是莫惊春不曾涉足。

该是谭庆山深处。

莫惊春负手看着天上繁星无数,冠帽微歪,些许凌乱墨发落下。

原本因着暧|昧染出来的潮红很快冻得耳根通红,呼吸间大团大团白雾飘出。

夜间山野的寒意却是驱散了不少诡谲的感觉。

他略站站平复了心绪,回头一看,却见陛下已经升起了火堆,正半蹲着在拨弄刚添的枯枝,将小小升起来的火焰拨弄得更大些。或明或暗的焰火熊熊燃烧,将公冶启的身影拖在幽密的林野上,仿若一个巨大的影子。

冬日落尽叶,只余下光秃秃的枝干。

倒是有些顽强的草株仍在白雪覆盖下挣扎着生机,冒出尖尖的芽。

莫惊春看着公冶启的背影出神。

“陛下……可带了人出来?”

不经意间,心里的话就溜了出来。

公冶启的胳膊一顿,幽幽地说道:“夫子第一句想到的话,居然是这个?”

莫惊春:“……”

他抬脚朝着公冶启步去。

他也没想到,不过这也是莫惊春心中所想。陛下实在太过肆无忌惮,要是真做出孤身一人带他出来的事情,说不定……也有可能。

莫惊春自诩还是没有护驾的能耐。

不过说是这么说,在刚刚出过事的现下,正始帝也应当不会这般疯狂,该是还有暗卫坠在后头,只是不上来罢了。

就如同之前突然替代了他的车夫出现在他马车上的那个,如果不是因为莫惊春对他的车夫异常熟悉,他也未必能够在那一瞬间就发现差别。

毕竟那一瞬间传过来的话如此相似,就连声音也模仿得十分到位。

陛下身边这样的能人确实不少。

公冶启将手里的木棍丢到一旁,从栓在一处的马背上取出了布囊,然后居然取出了小火炉和酒坛,甚至还有糕点吃食,看得莫惊春微怔。

因为太过震惊,他忍不住弯了弯眉眼,无奈说道:“陛下,您这是早有准备。”

公冶启煮着酒,将糕点丢到莫惊春怀里。

“许伯衡那老东西的宴席要是能吃得下多少,那才叫奇怪。”他打量着小火炉的炭火,漫不经意地说道,“吃些垫垫肚子吧。”

莫惊春迟疑片刻,缓缓在公冶启的对面坐下。

陛下会知道他与许伯衡见面,倒也正常。

寂静的山野,仿若只有风声,小火炉突突的鸣叫声。

即便莫惊春想来,该有人守在暗处,却也不可避免沉浸在这宁静中去。

天上无月,独独群星笼罩,绚烂异常。空寥天际,宛如棋盘悬挂,星罗棋布。正是仙宫云箔卷,露出玉帘钩。

幕天席地,便自胸次开阔。

莫惊春摸着还算温热的糕点啃了一口,软糯的口感在唇齿间荡开,沉闷的心神抒解了少许。

燃烧的火堆横在他们中间,橘黄色映在两人身上,仿若也柔和了氛围。公冶启再捅了捅小火炉,似是满意地移开神,方才落在莫惊春身上。

莫惊春吃过两块糕点,将油纸重新包好。

他动作时,公冶启便细细看着。

“夫子,”帝王的声音轻得有些不可思议,“心情可好了些?”

莫惊春的动作微顿,他捏着鼻根,抬眸看向公冶启。

他倒是想说些难听话,可实情却是如此。

在脱去京城事务,安静地坐在一处仿若无人之地,确实不那么心烦意乱。

这不独独是因为山野寂寥,更在于公冶启。

升篝火,煮酒,带糕点,这种寻常小事,落在帝王身上,便多了几分世俗外的柔|软。

莫惊春揉碎了手头的油纸,淡淡说道:“陛下想说什么?”

火焰在公冶启的眼底跳动,仿若炽热岩浆,他淡笑着说道:“夫子难道也无话与寡人说?”

莫惊春沉默,想说的话确实是有,却不知从何说起。

总该有个由头。

“既然夫子无话,寡人便先履行诺言,”公冶启道,“将那日未尽的话,说上一说。”

莫惊春想了想,这说的合该是德清长公主的事情。

许阁老跟他说过一些。

公冶启:“许伯衡叫你去,是不是认为寡人嗜杀,牵连了那么多官员,怕是要大动干戈?”

莫惊春:“是。”

这点倒是无需隐瞒,毕竟对陛下的担忧,他们心知肚明。

别说是许伯衡,其实莫惊春心中也未尝没有这样的猜想。

公冶启慢悠悠地说道:“这说得确实不错,只是寡人铲除的不是那两个蠢物的布局,而是庆华公主与贤太妃的命脉。”

他挑眉看向莫惊春,“当初德清长公主去后,我那位姑母收养了贤太妃,最终也便接手了不少人脉。这是我父皇允的,自然,这些在贤太妃入宫后,便也成了她的人。”这才是贤太妃能影响前朝的缘故。

“德清长公主待庆华公主的恩情,难道足以让她为了贤太妃卖命?”莫惊春紧蹙眉头,若不是有许伯衡出面力挽狂澜,都不知最终庆华公主会如何选。

而正始帝,显然也并不喜他这位姑母。

甚至放任自流,那模样显然是若公主出手,他也必然会毫不犹豫地将之铲除。

公冶启:“看来许伯衡那老家伙,说得还不够全。

“因为德清长公主的驸马,便是为了救姑母而死。在姑母看来,即便她将贤太妃抚养长大,仍旧欠她一双父母。这对她那古板之人,尤为重要。”

莫惊春敛眉,上一辈的事,可当真复杂。

如今想来,或许陛下是希望庆华公主出手的。

说不得,就能顺理成章将她一同带下水。

姑侄相看两厌,这可真是没谁了。

话罢这些前朝旧事,不知不觉,热酒已经沸腾,发出呜呜的声音。

莫惊春怔怔出神,片刻后他缓缓说道:“陛下可有过什么喜欢的器物?”

公冶启扬眉,片刻后说道:“从前倒是喜欢过父皇赏赐的物品,不过后来多了,便也罢了;武艺倒算不得喜欢,只是强身健体,不过幼年,倒是养过狸奴,不过寿数太短,陪不得多少年。”

帝王喜欢的东西说来确实没有多少,毕竟能让他上心的器物本就没有两件。

莫惊春:“陛下,再是喜欢一物,时间总归有期。物能如此,人能如何?”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慢,像是一边在说,一边在思考着词措。

公冶启面色微沉。

他斜睨了一眼莫惊春,倒是将温好的酒水倒入杯盏里。

而后将其中一杯放到了他的手中。

莫惊春浑身的寒意在焰火的烘烤下,即便心里哇凉,手指却是温暖。他将炽热滚烫的酒盏捉在手掌,硌得生疼。

拿着这滚烫的热酒暖手,即便到手指发痛也不松开。

片刻后,莫惊春才慢吞吞吃下。

香醇浓烈的味道刺激着莫惊春的五脏六腑,他向来洁身自好,甚少碰酒水。但是陛下带来的这酒,怕是烈了些。

他不过吃上两杯,就觉得肚里在翻腾。

第三杯,就是莫惊春自己倒的。

他再是一口吞下,烈酒割喉。

两人相坐而饮,公冶启也连吃数杯,热流滚入胸腔,眼底更是明亮。

“陛下。”

微微的酒意,在莫惊春的眼底微荡。

“臣以为,您该收回在臣身上的过多关注。”

公冶启盘膝坐着,一只手撑在右边膝上,正拄着下颚在看他。

“夫子是在借酒说胡话?”

莫惊春低低笑了起来,“什么是胡话?您所思所想,方才是胡闹。”

他摩挲着小|腹,面露淡淡的惆怅。

公冶启忽而从地上跃起,手里拎着酒壶走到莫惊春的边上坐下,给两人斟满酒,“夫子,一直纠缠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永远都得不到答案。”

“拨乱反正,让一切都回到该有的道路上,正是臣所寻求的答案。”莫惊春声音淡漠,仿佛也融入了无情的星光。

公冶启的手指轻轻捏住莫惊春的下颚,这一回,他不甚强硬,只是为了对上莫惊春的眼。

彼此眼中在此刻,也独有彼此。

莫惊春手里的酒杯被公冶启拿下,而后被慢慢地放倒在地上,漫天繁星倒进他的眼底,乃是绚烂天幕,而后公冶启撑在上头,轻轻吻住莫惊春的唇。

莫惊春忽而颤抖起来。

这个吻如此纯粹干净。只是唇齿相贴,他却已经抖得不成模样。

公冶启起身,勾着酒壶大口大口吞下,而后再覆在莫惊春身上,唇舌勾触,生生将浓烈的酒水当做玩物般戏弄。

良久,公冶启撑在莫惊春上头,看着莫惊春一双潮|湿的眼,戏谑地说道:“若是夫子当真无情,怎会有此反应?”酒意醉人,淡淡的酒香与莫惊春身上的浓醺软香缠绕在一处,变作一种更为勾人的气息。

掌心谨慎地按在莫惊春的心口,那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实在狂乱到无法入耳。

莫惊春与人相交,从来都斟酌着度。

独独眼前这位帝王,如同疾风骤雨一般摧垮所有的戒备,以着摧枯拉朽的残忍碾压着莫惊春生而为人的一切法则。

这么多年过去,陛下确实是第一个接触他如此之深的人。

不论是身体,还是心。

然,情爱之事,却不是强硬手段便能促成。

莫惊春带着微醺的姿态盯着公冶启的眼,倦倦地说道:“那不是情。”他甚至笑了一声,舔了舔手指上沾染的雪水。

勾起的眉眼带着几乎不可察的野性难驯,斜睨了一眼公冶启。

“不过习惯。”

吃了酒后的莫惊春,仿若失却了惯来束缚在身上的枷锁,显得格外肆意。

“陛下的情|欲狂乱如潮,强硬姿态掠得了人,却强扭不成瓜。”他放肆地拽了拽公冶启垂落下来的发丝,“另一则,您……日后可不一定能够承受。”

他低低笑出声来,道臣为莫家子弟,自来不可纳妾。

有一人,也便只有一人。

家国天下,君臣之别,是必然存在的阻遏。

可别的,且不说未来长久是否能成,谁又能说莫惊春没有独占欲?

莫惊春抬脚踢开公冶启的束缚,翻身而起。

他拎起酒壶,里头还余下过半,便索性一边吃,一边走,行至骏马边,抬手抽|出挂在背上的长剑。

莫惊春耍了个剑花,剑尖直至公冶启。

“陛下,”他的声音不疾不徐,眼睛越是微亮,“臣,可不是桩好买卖!”

公冶启看着微醺半醉的莫惊春,黑浓眼睛翻滚的又何止是潮涌,更是滔天巨浪。他缓步而行,以至于那剑尖都抵着喉咙,锋锐的剑尖在脖颈处划出一处割伤。

莫惊春没有后退。

公冶启却仍要再进,直到脖颈拉开的血痕越发鲜明,坚定的剑锋方才细不可查地颤了一下,想要挪开时候,却被帝王一把抓住剑锋,强行停住。

“夫子身上奇异种种,究竟发源自何处,不也该有个说辞吗?”

莫惊春倏地抬头看向公冶启。

是看着帝王,更是看着他滴血的手掌。

他的语气看似平静,却隐约有些波澜,“从前陛下不是对此没有兴趣?”

公冶启:“知其然,知其所以然。不该如此吗?”

莫惊春敛眉,好半晌才说道:“那是一些,与陛下有关的事情。”他思索着如何解释,毕竟从一开始这个精怪就是为了公冶启而来。

而陛下这段时日,不管是看到产|乳,兔尾,亦或是假孕,还有那古怪的纹路,都不曾将他视作怪物,或许,他也能够接受这精怪的原委。

只是在莫惊春将要开口时,他却发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他说话。

莫惊春微蹙眉头,在心里呼唤精怪。

【系统的存在,只能由宿主一人得知】

莫惊春:“???”这合理吗?

既然他身上出现的种种怪异,都能够被旁人所探知,那为什么精怪的存在不能够吐露?如若是这般,他又要如何跟陛下解释?

【宿主可以推脱到山野精怪】

莫惊春险些大骂。

谁会信?

尤其是正始帝。

尽管对莫惊春而言,确实如此。这自称为系统的东西,又何尝不是个怪物?它可以随意化用力量,将不该出现的东西附加在他身上,说是惩罚,却也是驱动。更是凭空出现在他的脑中,殷殷切切,倒也符合话本中的精怪。

“夫子不答,难不成还真是兔妖转世?”公冶启挑眉,丝毫不将手上的伤势放在眼里。

半晌,莫惊春语气艰涩地说道:“陛下以为是什么,那便是什么罢。”

公冶启:“寡人以为……夫子怕是魅人的妖物。”一旦觉察剑锋有怯懦之意,他便攥得更紧,死死不让莫惊春抽离。

“是生来蛊惑寡人的存在。”

莫惊春越听越是想堵住耳朵,他忍了忍,怎么左一个精怪,右一个怪物。

惑人?怕不是陛下多想!

既然皇帝都能想到这上头去,那莫惊春岂不是也能胡诌?

“……又亦或是,夫子不是精怪,而是有什么精怪,在操控着夫子?”公冶启炯炯有神地看着莫惊春。

莫惊春的手指一僵。

陛下先前的种种铺垫,或许是为了此刻。

他仿佛再握不住手里的剑柄,撒手松开,将利器拱手相让。

公冶启:“夫子倒是淡定。”

“若陛下会为此击杀臣,那早在去岁,臣的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何必等到今时今日?”莫惊春懒懒,“而至于臣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道:“您不是总是看得出来吗?”

到底是破罐子破摔。

公冶启慢条斯理地看着手中长剑,不断溢血的手掌抓住粗粝的剑柄,他古怪地笑了一声,低低说道:“夫子什么都好,便是不够心狠。

“当初也罢,现在也罢,若是再心狠手辣一些,便不必让自己深陷两难之地。”

他将长剑撇到一旁去,大步走到莫惊春的面前。

翌日,天光破晓。

莫惊春面无表情地抵|达宗正寺。

左右少卿原是要与他招呼,结果看着这位难看的脸色,下意识就避开了去。莫惊春坐在屋内揉着眉心,叫了好大一杯浓茶,又灌下去三杯,方才勉强打起精神。

酒,乃禁|忌之物。

莫惊春沉痛地想。

昨夜,他甚至有些记不清他是怎么回去的,最是清楚的,便是新月里漫天星空,仿佛前仆后继的星光点缀在眼底,让人舍不得挪开眼去。那种心神飘飘然的散漫,也不知是环境影响,还是酒色醉人,让莫惊春重回想起来,却怎么也想不起那时候陛下作何反应。

不过莫惊春记得最后那一场厮混。

陛下似乎是被他的话激怒,又像是脾气暴起,捉着他不住亲吻。莫惊春又急又恼,在半醺半醉里抓着他的手腕让他去包扎。

陛下却是在笑。

他就着满手血色,轻轻按在莫惊春的下|腹,惊得他跪倒下去,连连颤抖。

“陛下……”

“嘘嘘——”

莫惊春也记得帝王的安抚,他说他什么也不做。

什么也不做,就是在幕天席地下,公冶启用着那只血淋淋的手沾着血,兴致勃勃地在莫惊春的小|腹涂抹着。

那间或的触感逼得莫惊春眼睛发红,他忍不住想蜷缩起来,却又被那一阵阵的感觉弄得不上不下。

偏生公冶启还笑吟吟地当着他的面将伤口划拉得更开,仿佛那样才够快意,才能用彻底糊住那纹路,将气息涂抹在他身上。

莫惊春就像是被恶兽叼住要害的猎物,即便蹬腿挣扎,却也只能躺在他的身下无助地翻开柔软的腹部,将一切袒露无疑。

难说帝王不是故意的!

他便是要看莫惊春在他身下可怜得浑身发颤,却不敢张口,生怕一张口,便是满嘴的呻|吟请求,帝王分明……一想起那被撩拨得无处发泄,分明只差一步,便要攀至巅峰的烦躁与苦闷!

左少卿心颤地看着莫惊春又灌下一杯浓茶,只觉得舌尖都泛着那苦涩的茶味。他低声说道:“宗正卿,您吩咐的玉牒卷宗,已经全部整理出来。”

莫惊春微怔,想起来是关于四皇子与五皇子的事情。

一想到这两位,莫惊春便立刻想到昨日许阁老的宴请,因着陛下的刻意灌酒,莫惊春昨夜后半茬压根没想起此事。

头更疼了。

莫惊春含糊地说道:“先放到一边。庆华公主那边的呢?”

“也都理了出来。”

宫内,正始帝正从太后宫里离开。

刘昊亦步亦趋地跟在正始帝身后,“陛下,可是心情不大爽利?”这不应该呀,昨夜,陛下不是出去见了莫惊春吗?

既如此,今日便不该是这般低气压。

正始帝闲闲看他一眼,“窥探帝心,可是死罪。”能说出这句话来,说是不好,心情倒也没坏到哪里去。

刘昊赔笑说道:“奴婢这不是记挂着陛下,生怕陛下劳累过度。”

“好了,倒是和劳累过度有何干系?”正始帝不耐地说道,倒是起了另外的话头,“寡人看起来是个很滥情的人?”

刘昊猛地一顿,心觉这话之诡异。

简直就是南辕北辙,不知为何就起了这个话头。

他小心谨慎地说道:“您如今身边连一位妃嫔都无,如何都算不得滥情。”他细细斟酌了一下,觉得这句问话有坑。

正始帝背着手,缓缓而行,有些纳闷,“那他为何总是觉得寡人说的不是真话?”语气有些平静,颇有些不耻下问的姿态。

刘昊猛地意识到正始帝这个“他”是谁,蓦然想笑。

他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陛下居然也会愁苦起这样的事情。而且这问话居然问到他一个内侍身上,这要他如何作答?

只不过他略想了想,却又觉得有些棘手。

这个问题并不是那么好答。

毕竟其实他也猜得到莫惊春的一些想法。

刘昊斟酌了片刻,“陛下,您为一国之君,不论皇室还是朝臣,都希望您膝下多子多福。即便是太后在若干年后,也必定会催促您行此事。”他说得又慢又轻,生怕一个不小心踩到了陛下的雷点。

正始帝没有说话。

不过刘昊知道陛下在听,才继续说道:“莫惊春身为男子,日后也会面对这样尴尬的局面。这是世俗难免的事情。”

陛下性情狂肆,做事率性而为,虽然心思缜密,却有些时候不通世情。

“人之想法瞬息万变,或许此刻是这样,下一刻就又是另外一番想法。您为帝王之尊,他为臣下,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刘昊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却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更别说陛下所为,乃是巧取豪夺。

若真要真心相对,也并非那么简单。

莫惊春要担心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他身后的一整个莫家。如果只是他自己也便罢了,可是古往今来牵扯到帝王的又岂止是一人。

有时牵连到的便是整个家族。

正始帝听着刘昊的话,却也不知听进去了几分。

他沿着宫墙缓缓而行,看着眼前的青瓦,却浮现出昨夜被血气缠绕涂抹的莫惊春。

近在咫尺的暖黄焰火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跳跃,却是从小|腹纹路处蔓延出无数粉红,情|潮折磨着他,连眼底都是烧红的欲念,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肯发出半点声响。

他非常可怜,非常狼狈。

浑身红通通,就没有哪一处不湿|漉|漉,就像他一直还在流泪的眼,随着每一次颤抖落下泪来。

越是想起昨夜的莫惊春,公冶启便越是蠢蠢欲动。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渴求灼烧着喉咙,干渴让他显得饥饿难耐,连等待也痛苦不堪。

莫惊春说得不错,他确实是这般彻头彻尾的贪婪。

就连半分压抑,却也是不愿。

人在,其他方可后谈!

两日后,陛下总算召开朝会。

大朝上,为了四皇子与五皇子叛乱,群臣吵得不可开交。

叛乱乃是重罪,尤其是两位皇子杀入城中,惊扰百姓,与城中宿卫搏杀至天明,又派人在宫外袭击陛下,此番种种,若是罗列在案,皆是死罪。

又见陛下手段狠厉,与之牵连的大臣悉数下了牢狱,只此一事牵连甚广,就连庆华公主也在其中,并非那么容易抉择。

正始帝杀伐果断,压下一切不满,决定严惩。

命三堂会审,拟定罪责。

莫惊春发现,尽管陛下确实强硬,却并未如许首辅所担心的那般强横,即便是下了牢狱的大臣也都各有缘由,看不出私底下究竟陛下查了多久。

仿佛正如那夜陛下的坦白,他并非肆无忌惮,而是谋而后定。

而正巧今年翰林院提前结馆,庶吉士们依着成绩不同各有出路。朝野虽动荡,却并非不能承受。

只是对于祸首,还未拿捏定论。

就在这当口,赶赴南方的莫广生率三千兵而归。

他回朝当日便与王振明一道去面见陛下,直到深夜方才回府。

彼时莫飞河并不在府内,而在京郊大营。

莫惊春本以为莫广生会先去见妻儿,预备着明日再与他说话,却不想兄长却径直来了他书房寻他。

莫惊春微讶,引他进来坐下。

“兄长一去数月,可有烦事?”莫惊春笑着说道,为他倒茶水。

莫广生微蹙眉头,低声说道:“听说叛乱之时,你就在陛下|身旁?”他听到这传闻,便急急赶了回来。

莫惊春顿了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他知。

莫广生沉吟半晌,“陛下……莫不是对莫家起了猜忌?”

莫惊春:“为何会这般想?”

莫广生:“陛下为何一定要召你随行?”

莫惊春敛眉,当日正始帝召他出宫,并非因着他们的私情,而是同为谋划的一部分。后来他知道莫飞河也同在其中,便又缓解了几分。

“如果陛下真的猜忌莫家,便不会将宫城的防守交给父亲,兄长许是多虑了。”莫惊春慢慢说道。

莫广生苦笑了一声,“我倒是希望只是多虑,只是最近陛下似乎对莫家太过关切,实在令我心忧。”

说到这个,莫惊春却是有些心虚。

这倒是与他有关。

勉强安抚了心事重重的莫广生后,他叹息着说道:“你可知道,我在许尚德中搜出了几十万之巨,更别说私下交给皇子的更有多少。”他在外本就是针对此事,虽还未回京,就已经知道此事与四皇子有关。

因而此后快马加鞭赶回,生怕京城出事。

只是没想到还是来不及。

莫惊春慢慢说道:“许尚德,已经被押送回京了?”

莫广生看他,“你想见他?”

这毕竟是他带回来的人,虽然已经交给刑部,但是如若莫惊春想要见,倒不是不行。

莫惊春沉默半晌,摇着头说道:“不必。”

经年旧事,已是过眼云烟。

许尚德变了,他也变了,何必再见。

“陛下!”

朝野上,百官殷殷切切,就差没以死相逼,只求正始帝改变主意。

一刻钟前,帝王刚刚宣布,将贤太妃,四皇子,五皇子贬为庶人,赐死。

此言一出,便如同惊涛骇浪。

从往昔至今日,公冶皇室从未有过赐死皇族的先例,即便是有天大的罪名,也顶多是被圈禁,如当日公冶明一般,便是极致。

正始帝坐御高台,冷冷说道:“寡人登基不到两年,便先有庶人公冶明,后有贤太妃,四皇子,五皇子接连起兵谋反,便是说明从前惩罚太轻,方不能引以为戒!四皇子一党险些致寡人于死地,若是这样的重罪,不能让其伏诛,岂不是说明寡人这条命过于轻贱?”

帝王这话一出,许多言官便没了话由。

他们如何敢再言?

再说上几分,岂不是赞同了陛下最后那番话,认为皇帝命贱?

许首辅坐在前头,略略对上正始帝的眼神,只看到了一片冰凉的肃杀。他摩挲着笏板,终究没有言语。

随着帝王一锤定音,此事便再不能更改。

再过三日,莫惊春便听说,他们都选择了服下毒酒自裁,随着叛乱首恶伏诛,刑部与大理寺的压力骤然减轻,余下事情有条不紊地推动。

而宗正寺则是着手处理这几位被贬为庶人,除去国姓后,一应卷宗的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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