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平时待人尽管热情，但他的面相天生不和善，特别是皱眉瞪眼的时候，有点吓人。
这不，杨隽凯刚问完话，二叔就开始瞪眼了：“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把你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好的春光里，别掺和我们的事情。”说着，想起了什么，问林泽近来的生意可好。
林泽摇头叹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的行情很差。不只是我店里的生意不好，整个行业都这样。”
“嗯，的确是这样，我已经听过几个堂口的汇报，收益都呈大幅度下滑的趋势，罗森那边也受了很大影响。你这边资金方面应该没问题吧？”
“本来有问题的，但几天前收了一件东西，假如能找到好买主，应该能挣一笔，节约点用的话，撑到年底不成问题。”
“哦？是什么东西？”
“顾老的壶。”
在紫砂界，没人敢用老字来称呼自己，能称得上老的，唯有已故泰斗顾景舟。
所以，一听这个称呼，二叔立刻想到了这位泰斗。
“他的壶可不便宜，你确定是他的作品，没看走眼？”
“壶我带来了，就在楼下我的包里。”林泽说着，要杨隽凯去把壶拿来请二叔掌掌眼。
杨隽凯答应一声，下楼取来装着紫砂壶的包。
在他返回阳台之前，林泽已经说出壶的“来头价”（进货价），是以二叔接过壶的时候分外小心。
二叔捧着壶仔细观看，只看了几眼便精神一振。
见状的林泽暗暗地松了口气，他知道，此壶必定不假，因为，从二叔的神情里就能看得出来。
可是，就在他放下心来之际，二叔的脸上出现了别的神情，是疑惑，和含有完了的意思的表情。
林泽的心再次悬空，问二叔发现什么了。
“你摸摸看。”二叔将壶递给林泽，“做壶人在制作过程中，壶内部壶肩的位置，会留有两部分拼合时起到粘合作用的脂泥，就算进行进一步的精加工，这个位置的手感应该是有点毛糙，而不会很光滑。”
不用他讲完，林泽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因为，他将手指伸进壶里摸过了。
林家人常年训练手感，基本上常见的物件到了他们手上，就能摸出个大概来。
现在，林泽感觉那个位置十分光滑，就知道这把壶有蹊跷。
他心里一哆嗦，忍不住骂了一声：“我艹。好像是用胶水粘合的。”
紫砂壶在制作过程中，正常的步骤是，各部位只能在进窑前，壶还是泥坯的时候进行粘合，经过烧制的紫砂壶，是无法用传统的方式进行粘合的。
现在，林泽摸出起到粘合作用的不是脂泥，而是胶水，说明这把壶是在烧成之后进行拼合，十有八九是被动过手脚了。
他忙从包里取出放大镜、小手电，仔细看壶的内部，看着看着，冷汗就渗出来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无力地说：“完了，这是一件高仿的半赝品。”
何为半赝品，就是有一半是真的，精通修补的人用另外一半仿制出来的壶，与之拼合，形成一把完整的紫砂壶。
这样的壶不能算作真正意义上的仿品，当然，也不能称之为真品，价格方面就要看能不能遇上冤大头，碰到识货的，给个五万十万的就能成交；遇到不识货或看走眼的，翻几番甚至开出天价也是有可能的。
“我就说嘛，才五十万，怎么可能买到这把壶呢。”杨隽凯表情痛苦地埋怨起林泽来，“你也是的，还当捡到了宝，五十万一口价，都不带还价的。现在好了，咱们的老本都砸进去了，下半年看你怎么过。”
“怎么说话的。”二叔听不下去了，“事情已经出了，你发牢骚就能把钱要回来吗？”
听到要回来三个字，杨隽凯心里一动：“二叔，要不，我去把钱要回来。”
“能去要嘛。”二叔苦笑了一下，“就算人家愿意退钱，咱们也不能要，因为，老三门的面子不能丢，行内的规矩不能破。亏钱是小，丢面子是大。自己看走眼说明经验不足，再上门去要钱的话，传出去，别人会说老三门没格局，坏了行内的规矩；真要是这样，以后老三门还有信服力嘛。”
古玩行的规矩是，东西出门就没退货的道理，因为，谁也无法保证东西一定是原来的，说不定，卖家作假，买家掉包进行讹诈都是有可能的。
“那怎么办？我们没钱了，这店还怎么开呀？”
“老话说得好，一钱逼死英雄汉。看来，你们面临的困难不小，但是，这也是个机会，可以锻炼你们应对困难的能力。”
杨隽凯原本打算将话头绕到借钱上去，现在，听二叔这么说，知道没指望了，所以，只在心里骂了句：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旁的，什么都没说。
不知道是故意不谈钱，还是别的原因，二叔岔开话题问起唐贡山鬼墓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