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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院感(1 / 2)

十秒钟之前,孙立恩对自己的定位是一个“正在逐渐塑造严肃且很有底气的人设的科主任”。十秒钟之后,半跪在地上,手上的求婚戒指连盒带戒指都被胡佳“没收”似的拿走。孙立恩开始跪在地上思考人生——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来着?

不对劲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他一时半会甚至没办法把每一个不对劲的地方都指出来。在好几次试图组织语言失败后,孙立恩只能暂时先放弃了说话的企图。

其他的医疗队队员一边哈哈笑着,一边七手八脚的把孙立恩从地上拽了起来。胡佳把戒指盒子放进了自己的置物柜里,而其他队员们则手脚麻利的替孙立恩换好了衣服。

九十九朵红玫瑰的花束暂时没有办法处理,放在更衣间似乎也有些碍事儿。胡佳想了想,然后对孙立恩道,“这花,我就拿进去分给大家了啊。”

孙立恩懵呼呼的点了点头,随后站在原地,等着胡佳检查过了他身上的防护服,并且用马克笔在他的胸口和后背都写上了名字。同往红区的三道隔离门依次打开然后再关闭,胡静在最后一道隔离门外有些狐疑的看着通道里抱着玫瑰花的侄女,“这是咋的了?”

“被求了个婚。”胡佳抱着玫瑰花快步走过,用“隔壁超市今天白菜挺便宜”的语气说了一句,然后抱着玫瑰花进了病房,开始给躺在病床上的患者们分发鲜花,一边发着一边说道,“这可是我男朋友向我求婚的时候拿的花。分给大家沾沾喜气——你们拿了之后可要赶紧好起来啊。”

胡静愣了几秒钟,然后才对走进红区的孙立恩问道,“你求婚了?”

“嗯。”孙立恩点了点头。刚刚遭受到的冲击实在是有点大,他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你们这年轻人现在可真有意思。”胡静琢磨了一下,然后决定不去想这么复杂的事儿,“赶紧过来交班,患者情况有点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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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新、田康和杨一飞三个人目前都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杨一飞的情况稍好一些,但情况依旧不太乐观。他的肺部ct显示,目前对他进行的常规抗病毒治疗效果不佳,他的肺部病变仍有进展。

田康倒是比前一天更好了些,血氧饱和度有所上升。不过其他指标仍然不太好——他今天早上开始发烧了,目前体温在三十八点六摄氏度。根据血象变化分析,周军认为他可能有继发的肺部细菌感染,但导致感染的病原体尚不明确。

于新的情况最差,中午十二点左右,他的血清胆红素水平已经飙升到了346ol/l的水平。继续维持这么高的胆红素水平,很有可能导致于新出现胆红素脑病。而更麻烦的是,那两台能救命的人工肝脏支持设备仍然没能送到——据说是因为运输过程中有耽误。

好在急诊出身的周军早就习惯了在没有各种高级别生命支持的设备环境下,对患者的生命体征进行干预。没有人工肝,那就上血浆置换。

虽然这么做有可能导致之前输入到于新体内的康复者血浆中所含有的抗体也一起被置换出去,但和人命相比,在现在这个阶段损失一点抗体,并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康复者血浆的供应量越来越大,这几天北五区几乎每天都能拿到至少八个单位的冰冻康复者血浆。其中偶尔会出现ab型康复者血浆没有的情况,但其他几个血型的康复者血浆每天都有。

于新是b型血,在下午两点接受完了血浆置换之后,周军马上又给他上了两个单位的康复者血浆。

接下来的任务就转交到了孙立恩手上。照顾好整个五楼两个大区的九十六名患者,在接下来的十个小时确保他们能够接受合适的治疗、生命安全……就是孙立恩现在的任务。

状态栏在田康的治疗过程中并没有什么新的“斩获”。虽然多了一个肺部感染的提示,但状态栏并没有好心的告诉孙立恩,这种感染究竟是什么造成的。从时间上来看,感染发生了大约十六个小时,而周军经验性使用的抗生素似乎取得了一部分效果——状态栏上的字迹好像是……稍微轻了一些。

田康入院治疗已经超过了14天,而在今天以前,他并没有肺部细菌感染的征兆。可以毫不犹豫的说,他患上的是医院获得性肺炎。换句话说,感染了田康的病原体大概率是某种多重耐药菌。

icu中常见的多重耐药菌除了孙立恩之前打过交道的rsa(耐甲氧西林金黄色葡萄球菌)以外,比较出名的还有多重耐药肺炎克雷伯菌、耐万古霉素肠球菌(vrs)、多重耐药铜绿假单胞菌、耐碳青霉烯类抗菌药物鲍曼不动杆菌等等。

周军目前给田康使用的是亚胺培南合并阿莫西林/克拉维酸钾进行治疗。而他同时也开除了ngs的医嘱,务求尽快明确感染了田康的病原体到底是什么。

“清三个病房出来。”而孙立恩在完成了接班,并且送走了周军之后,马上下达了新的医嘱指令,“原有的临时icu病房暂停使用,彻底清洁消毒之后再把病人转回来——抢二床患者暂时不转回来,就地隔离治疗。”

田康目前接受了气管插管,而他出现了肺部细菌感染——这对其他两位同样在临时icu的患者来说很危险。尤其是对正在接受v-v eo治疗的于新来说风险更大。扎在他身上的两处静脉通路本身就是细菌入侵人体的创伤口,而且他还接受了免疫抑制治疗。

已经在乙肝病毒和新型冠状病毒携手袭击下生命危在旦夕的田康,要是不幸再感染一个什么全耐肺炎克雷伯菌、或者泛耐鲍曼不动杆菌……那就干脆别救,等死算了。

相对来说,同样是在icu里的患者,杨一飞面临的风险最低。尽管新型冠状病毒的感染在他身上展现出了令人困惑的快速进展,但他的年龄最轻,底子最好。目前正在接受的只是无创呼吸机辅助吸氧,也并没有做气管切开——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有接受三联疗法搞免疫抑制。这意味着,相比起抢二床的田康和抢一床的于新,躺在抢三床上的杨一飞的免疫系统应该是最健全的。

健全的免疫系统对于防御广泛耐药的细菌有重大意义。

三间病房被清理出来之后,胡佳带着两名护士以及前来支援的院感科工作人员一起,对临时icu进行了彻底消毒。而这次的获得性肺炎案例也让孙立恩和治疗组的其他医生们拉响了警报。

“大家记得把口罩戴好哈。”这样的医嘱成了今天所有医生和护士们叮嘱患者次数最多的话。尤其是那些症状不太重,通过经鼻导管吸氧进行氧疗的患者,他们更是被要求全天戴好口罩不要摘下——护士们甚至用胶带对这些患者的口罩进行了边缘粘贴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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