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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1 / 2)

变故就在一瞬间。

御林军围上来的时候赫连笙还未反应过来。

他的手冰凉,很快被另一只手牵住,他停顿了一下,僵硬地转过脸,看到了抿着唇、面无表情的顾渊。

下一秒,他就听到了赫连瑾的声音。

“把他给我抓起来。”他收起箭,淡淡地开了口,“务必注意,不要伤了二皇子一分一毫。”

“凭什么抓我!”独孤泽被一群御林军压在地上,他咬着牙,“我是北殷的使臣,这就是梁楚的待客之道么?”

赫连笙的手一动。

然后,他发现,牵着他的手紧了些。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日光下,高高在上的御座。

就在刚刚,他还在担心老头儿是否受到了惊吓。

但是眼下,他看到了逆着光坐在御座上的皇帝。

他的眉眼间依旧看上去有些疲惫和苍老,面目却依旧深沉平和。像是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是……

天底下最威严的君王。

听了独孤泽的诘问,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接过了小太监奉上的茶,喝了一口,然后平静和缓地开了口:

“二皇子也说了。”他缓缓地道,“梁楚,待的是客。”

独孤泽看着他,脸色很阴沉。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瑾儿。”

“是。”

赫连瑾躬身应答,然后,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独孤泽。

“这张纸上。”赫连瑾声音很温和,“是二皇子送来梁楚的‘客人’。”

“此人颇为机灵,监察院抓到他,可以说是大费周章。”他笑道,“只是百密必有一疏。”

“他到了监察院之后,监察院用了不少法子令他开口,这一份,便是他最后的供状。上面详细地讲述了二皇子是如何在京城中送‘客’,又是如何与外敌暗通款曲。”

“在这之后,监察院又通过了一些特殊的渠道,一一对这些进行了核实。不得不说,二皇子确实十分谨慎小心,传讯的方法……也确实令人意想不到。”

“二皇子看看,可有疏漏?”

这一席话一出,不光是独孤泽脸色变了,就连在场的朝臣也在窃窃私语。

赫连瑾的话颇具技巧。

一方面,他为了照顾梁楚与北殷现存的关系,并没有将细节说得太明白。

但是另一方面……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懂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赫连笙僵在原地,大脑蓦地一片空白。

良久,他浑浑噩噩地抬起眼,入目之处,只有赫连衡担忧又焦急的目光。

局势瞬息万变,一旦有了开始,接下去的一切便都顺理成章。

独孤泽在京城中的一切联络点均被一一查封,这其中有茶坊,有花楼,还有一些地下赌庄。

御林军在郊外还发现了独孤泽此番带来的一支秘密的北殷军。可想而知,若是没有提前探知消息,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一切均以雷霆万钧之势在发生。

独孤泽被压入了软牢,毕竟是北殷皇室,并没有人为难他,吃穿住行皆是以礼相待。

只是软牢外,八百里加急的飞鸽传书已然到了北殷。

与此同时一同到的,还有梁楚在外的数万兵马。

他们陈兵于梁楚与北殷的交界线外,只待一声令下,便可长驱直入。

宫内,宠冠六宫的兰贵妃被褫夺了封号,贬为答应,软禁在了宫内。

在软禁前,这位艳绝天下的公主第一次卸去了钗环,一身素衣在御前跪了一夜请罪,却依旧没能见到圣驾。

独孤氏倒的突然又彻底,如大厦将倾。

而北殷与梁楚积攒了数百年的情谊,终于在此时此刻,尽数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摆上台面的,直白而尖锐的利益冲突和矛盾。

这一日,宫中的传旨太监到了顾府。

顾府是这一次事件的大功臣,因而,传旨太监面对顾家人,都很客气:

“顾大人,圣上让您进宫一趟。”

“臣知道了。”

顾业潭俯身行礼。

然后,他犹豫了一瞬,先给对方塞了一点银子。

传旨太监眼眸一动,将银子塞入袖中,然后对着顾业潭绽开了一个笑容:

“顾大人是有什么要问的么?”

顾业潭停顿了一下,轻声道:“不知圣上对毓王殿下……”

相较于宫内被褫夺封号的兰贵妃,毓王只是被轻飘飘地下了个禁足令,便再无了声响。

毓王不怎么参政,也没有实职,朝野上下最多在心里嘀咕,并未有人多言。

太监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笑了:“顾大人可真是爱子心切。”

他顿了顿,顾业潭会意,凑近了些。

“圣上这两日并未提及毓王,不知是忘了还是……咱家也不好揣摩圣意。”太监轻声道,“只是就连那位……圣上先前那么宠着,也是说软禁便软禁,这一回,圣上是铁了心要借机敲打北殷那边儿,许是未曾腾出手。”

“顾大人是国之重臣,先前……圣上想必心有愧疚。若是寻个合适的时机,顾大人心中所想,未必不能成。”

顾业潭闻言,心中方才安定了不少。

“多谢公公。”

“顾大人客气。”传旨太监笑意盈盈,“顾府的二位公子皆是人中龙凤,他日在朝中,还要仰仗大人和二位公子。”

说罢,他微微福身,随即离开。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一旁的乌兰娴看向顾业潭,神情有些犹豫。

“老爷。”她轻声道,“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当初毓王殿下要与渊儿结亲的时候,也没问过顾家一句好不好。”顾业潭平静地道,“若是能借此机会解了两人的婚约,并不算太晚。我择日就进宫。”

他看向乌兰娴,嘱咐道:“你最近也帮着相看一下,若是有合适的名门闺秀,多留意一下。”

乌兰娴迟疑了片刻,还是应下了。

心头最大的隐患即将解决,顾业潭也算松了一口气。

“对了。”他想起了什么,“渊儿呢?这两天没见他。”

乌兰娴摇了摇头。

顾业潭一怔,随即,皱起了眉。

赫连笙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几近傍晚。

日头已经落了山,自车窗边能看到天边隐约的晚霞。他坐在床上,平静地看了一会儿,房门就被轻轻地推了一下。

顾渊逆着光进来,看到他醒了,顿了一顿。

“晚饭厨房已经做好了。”他轻声道,“起来吃一点?”

赫连笙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我要进宫。”他轻声道,声音有些哑。

顾渊垂了眸。

屋内燃着赫连笙最喜欢的香,面容精致秀丽的少年坐在床上,只余一件单薄的内衫。

他的长发未束,长长地披在肩上,衬得一张脸愈发苍白沉静。

顾渊顿了一顿。

“你舅舅与隋西有联系,往梁楚派细作,已有了确凿证据。”他道,“夏猎之上狂妄事小,勾结外敌,意图威胁边境,圣上……忍不了的。”

“我知道。”赫连笙静静地道。

&nbsp

; 他当然知道。

赫连瑾开口的那个刹那,他就是知道独孤泽是昏了头,入了歧途。

无论北殷与梁楚有何矛盾,有数百年前的情谊在,皆到不了撕破脸的地步。

他其实知道近些年因为灾害和屡屡进犯的边境,北殷有些不堪重负,族内不满之声不少,只是他没想到,独孤泽会这么做。

勾结外敌,那就是以北殷和梁楚的百姓作筹码,是会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罪人。

这些他都知道。

他只是在想。

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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